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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郁郁寡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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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净峒

初冬时节

总觉得自己在同年龄段儿里算是老成一些的了,多少可能就是因为那些家里的事儿,天大的遇到过,芝麻小点儿的也见了,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其实,有些时候就会突然有种想要跟人倾诉的欲望,但,倦怠感总是来得太快太迅速,不等我从电话簿里翻出一个中意的名字,它边潮水般倾覆一切,看着窗外隐藏在树荫里的昏黄路灯,反而什么都不想说了。

孤僻少言的孩子从来都得不到瞩目的,自然也就很难交上朋友什么的。

日子过得相当的难,并非衣食住行这些物质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家里的多番变故加上学校里的不受待见,我的郁郁寡欢渐渐覆盖去全部的时间,几乎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纠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儿,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

问过母亲,母亲却只是拈着念珠对那案台上的金佛恭敬一拜,口里只是说着“命罢了”之类难懂的话。

问了裎北,他却只知道爬上流理台,偷偷的从上层的零食柜里偷糖果吃,问他什么,他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实在受不住了,才在晚饭后小心的避着人,问了姐姐。

她在我心目里一直算得上是那种能顶天立地的女子了。

家里除了裎北这个只会傻笑的小男孩儿之外,根本就没男人,按理说,一家之主的位子应该落在母亲身上了,但自从父亲去后,母亲就摆出一副皈依我佛的出世之态,什么都不管了。姐姐年龄虽小,却在这种家里动荡不安的时候,出头顶下了这个残缺不全的家。

闻言,她只是淡淡的笑笑,摸了摸我脑袋,说:“宴兮,虽然不能让你为所欲为,但是,保护你我还是做得到的,所以,你可以自私一点儿,不用管别人的想法。”她眯眯眼睛,像只舔舐着尖锐指尖的猫咪,餍足而又疲惫的样子。

不知为何,这样的她却让我格外的安心。

谁的噩梦被谁的窃笑打碎。

谁的不屑一顾被谁的恣意妄为毁灭。

谁的思念在谁的漫长时日中消减。

谁的郁郁寡欢在谁的世界边缘融化。

谁被谁当做救世主,谁又沦为谁的小奴隶。

对于明楷南的出现,明净峒不是不惶恐的。

这个从一开始时的温顺安然,变作今天的冷血的男子,从上到下,从言语到动作无一不透着对当年父亲留在他身上的那种屈辱的怨恨。

他痛恨,但,父亲已死。世间上唯一能承担他的恨意的人现在却躲在佛堂里安然出世,剩下的,不是无辜就是与他无关的人,但,就他前几日的行动而言,他根本没有放过无辜的意思,而是想要把那个小丑游戏继续玩下去。

不知道,这样任他为所欲为,未来会被他的恣意妄为摧毁成怎样。

而且,还要顾及本该置身事外的裎北和“定时爆炸物”,宴兮。当日,要不是苏徵钦的出现,宴兮可能就会做出无法想象的事。

这么多年之后,宴兮深埋于心底的恨,一丝一毫都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深渊里的灿红色岩浆,翻滚爆炸,愈加灼热,一旦触碰,便能将自己和外物都化为飞灰。

这,真该是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明净峒眯起清秀的眉眼,调整了一下自身的姿势,身后男人闷笑出声,她诧异回头,眼睛却一暗,被男人盖住了视线,眼睫颤抖,微微扫过他的掌心。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胡思乱想。”

他的舌尖扫过她的唇角和下巴,进而吻上肩颈锁骨,净峒微微张开口,略略挣扎了一番,支起胳膊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一隙。

“徵钦。”她的声音柔而魅惑,几乎能让整个房间里的夜色融化,暧昧的气氛悠然而生。

苏徵钦难耐,却仍是撑起胳膊安抚她的耳畔,指尖微凉,掌心肌肤温热细腻。

这般女子,本就该被人疼惜,奈何明净峒生来命途多舛,半生不顺,不明不白的身份,无怨无尤的扛起这个破烂不堪的家庭,她早该歇下来好好照顾自己了,只是,她到如今仍是不知怜爱自己,心思还是围着宴兮和裎北转悠。

无知无觉的,他低低头,下颚贴上她的额头,收紧双臂,将她整个人环抱怀中,她似乎有些怯怯的,细密密的呼吸小心翼翼的扫在他的脖颈之间,拥着这样的女子,他心底却是难耐的心疼。

“净峒。”他轻声的唤她的名字,喑哑的男声穿透夜色的雾,在女子心中萦绕不去,他一次一次的唤她的名字,直到他的胸膛上沾染了些许温热的泪迹,“净峒,明净峒。”

理所因当的亲吻,他捧着她的脸颊,找寻着她的唇,吻过眉间,吻上眼睑,吻去泪珠,吻在唇间。

她的呼吸仓促起来,脸颊红润润的透着几分羞涩,眼睫轻闪,像两只夜蝶的羽翼扑闪过他的眼,涩涩的痒从心底泛上来。

他轻轻合掌,顺着她细薄的睡衣抚过手臂,指节收缩,与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湿漉漉的,她在紧张,他却轻笑出声,单手捧起她的脸颊,凑在她左边的耳畔,轻轻的呼吸,轻轻的嘟囔了句什么。

瞬间,她腾红了脸颊,忙不迭的往他怀里钻,挣扎忙乱之间,她狠狠撞进他怀里,胸膛闷痛,他却笑得开心。

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蜷缩着身子躲在这里,他身体里的心跳声稳定而又安然,她慢慢的放松了紧张的关节,略一抬头,就撞进他深邃的眼底。

两两相望,他揽过她的腰肢,她搂住他的脖颈。

亲吻。只是亲吻。

是夜,弥漫而来的欲望,将爱人捆绑,束缚,丢弃,迷离,永生。

净峒渐渐沉沦,软了手臂,松了指尖,厚厚的童话书落在地上,维持着摊开来的样子。

山的对面有一片蔚蓝色的海洋,无边无际,深邃美丽,就像是精灵的眼眸一般,让人难以形容。

海的深处有一席灰白色的沙地,迷离弥散,细碎松软,就像是神灵的长袍一般,让人难以形容。

美人鱼躲藏在阳光和船只的阴影下,悄无声息的露出水面偷偷的看甲板上年轻的水手,鱼尾闪起粼粼光波,让世人误以为是海水的光泽。

遥远的精灵舞动双翼,飞越东面一整片大陆,穿过清新的河谷和陡峭的山岭,来到海面之上。

精灵扑闪着彩色玻璃一般的翅膀,低着头,对美人鱼微笑。

美人鱼却仍旧注视着甲板上年轻的水手,目不转睛的,精灵诧异,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海浪骤起,小小的渔船在海面上翻腾着。

美人鱼心底一慌,连忙游到船只旁边帮助水流畅通,让船只的摇晃稳定了下来,她抬抬头,对水手微笑。

年轻的水手腾红了脸颊,握紧了手里的绳索。

是夜深沉,浓郁的凉雾笼罩着整个沉睡的城市。

“有事。。。?”

男子刻意压低的声音透过寂静,堆砌在阳台一角,随着上升的眼圈,渐渐淡去。

“可以肯定。”

巨大的落地窗滑开一隙,透出细密密的暖意,渗进锋利的寒意,指尖在玻璃上留下温吞吞的痕迹。

“嗯,只是因为你的出现变得有点,郁郁寡欢。”

女子绸白的睡裙在夜色中绽放出最绚丽的美,像是一朵安静盛开的白蔷薇,脚踝细细,步履轻轻,点在地上,悄无声息。

“不可能。”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将手机挂了,不动声色的揣进睡裤的偌大口袋里。

“你一定不知道。”女子僵着脸色,微微的扬起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我从很多年前就能分辨明楷南的声音,无论多小的声音。”

凉风肆虐,寒冷像是尖锐的刀子划过皮肤,冰冻血液,吞噬勇气和力量。

“那么,苏徵钦。”她顿了顿语气,“你可以告诉我,你在电话里跟明楷南说可以肯定的,是我爱上了你么?”

涉及一点点关于“明楷南”,她就会变成锋芒毕露的刺猬,尖锐的让人想要尖叫,毫无差别的咄咄逼人。

苏徵钦摊摊手,略略无奈的耸耸肩,什么都没说,侧身闪过净峒,闪身进了屋子。

夜风涌进房间,将地板上的童话书掀了一页,细密密的铅字排列的略显复古的书页上。

海面终于平静,美人鱼抬抬头,翘起几乎没有什么气力的尾巴,望着甲板上年轻的水手。

日光耀眼,一片黑影。

一张大网迎头罩过来,美人鱼一怔,来不及挣扎被拢进渔网之中,甲板上的众多水手在欢呼在高兴的唱着收获的歌。

突然间,精灵冲过来,扬起风浪打碎了渔网,美人鱼顺势沉入水底,游进深海,她的泪凝成珍珠随暗流漂远。

那个年轻的水手透过蔚蓝的海往里探身查看,海面仍旧波光粼粼,却再也没有看到美人鱼的身影。

他茫然的捧着手里那个被粗绳拴着的透明袋子,掌心黝黑,袋子里散碎的蔷薇花瓣泛着明亮的艳色,就像是那只小美人鱼尾巴上闪耀的彩色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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