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是日长短(1 / 1)
明宴兮
初冬时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变成了这样让自己很为不耻的,那个安静的自己哪里去了,但,总之还是要凑合着活下去的。
每天从一睁眼开始,就是无数看不惯的事,让人劳累不堪的事,让我只想一头扎进被窝里的事,真是各种麻烦,不胜其烦。
是日长短,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我只需要把心打磨出厚厚的茧子,让茧子变成盾牌,变成盔甲,变成城墙,变成城堡,保护住自己,保护住那个顽强的站在那里的,即使红了眼眶也不肯落一滴泪的自己,像个固执的孩子的,天真而又执拗的自己。
我是心疼自己的,即使别人不在乎,不稀罕,说是心疼,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厌恶的,这样的,茫然长大的自己。
我懦弱,因为畏惧,所以退缩,因为薄凉,所以冷漠,因为恨意,所以恶毒,因为怨恨,所以不堪。
如此复杂的人性,像一锅混杂了各种食材的汤料,由于炖煮得太久,整锅都变成了糜烂的糊糊状,分不清是食物的真正本源了。
在各种自私,虚伪,骄傲,自负,欺骗,讽刺,贪婪,谎言等不堪之后,隐藏着最真的自己,她依旧保持着童年的模样,娇嫩的脸庞,细瘦的胳膊和小腿,像一块天然未经雕琢的白玉,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衬着冬日的暖阳,她站在我的心里,翻出曾经欢乐的那些旧事,细细欣赏,微笑得像个天使。
那该是一种怎样摧枯拉朽的美丽啊?
但,终究还是不复存在了。
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场面,就算是明宴兮,心底到底还是紧张的。
“周笙,好久不见。”
面前的女子脸色苍白,手脚都浮肿得厉害,整个人窝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温柔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对宴兮微笑。
“好久不见。”周笙讲话都有些费力,她想探探身坐起来,努力了一下又重新栽回去,宴兮收起自己那点儿尴尬和紧张,侧坐到床边,顺手帮她掖了掖被角,“预产期了吧。”
“嗯,就这周了。”她低低头,掌心按在肚腹上,温柔的微笑,“这两个小家伙真能折腾人啊。”
“难得你托人寻我次,有事就说。”
闻言,周笙端正了姿态,脸上却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按住宴兮的手,声音格外的安定人心,“宴兮,我知道你我之间素有隔阂,但,如今,请你一定要帮我。”
“怎么,难道已经到了你男人也护不住你的程度了?”
“周家就是个寻常百姓家,我也从没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世事无常,跃声的出现对你我来说都是劫数,庆幸的是你逃得开,而我却注定只能被捆绑。”她的嗓音温润,淡淡的透着几分烟色的悲伤,“阮家向来看重的就不是跃声,跃声却总是急功近利,一笔单子签下去动了阮氏的老本,老头子的态度却难得偏向了跃声。”
“老头子的年龄就在那里,谁都看出来了,都站着等呢,跃声这个时候窜出来毁了大哥辛苦得来的生意,还从老头子那里得了好处,这让大哥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她抬手挽过一缕发丝绕过耳畔,“不瞒你说,前几日,要不是唐大少爷的手下仔细,发现了几个有问题的医生护士,你这会怕是见不到我了。”
“你想让我替你求得唐彦的庇护。”宴兮拢下棉衫的衣摆,语气心态无一不妥,淡然如常,“代价,就算我不需要,他也一定会开口。”
“我知道。”周笙听得宴兮这么说,心里就放下了七八分了,最起码宴兮没有顾忌从前的恩怨,一开口就先站在了自己的角度上,这也就算间接答应了帮忙了。她难耐的侧侧身子,“总之,麻烦你了。”
“你的事我管不着,其实也懒得管,只是,裎北年少冲动,我和他都算担了你一份人情,只此一次。”
“裎北倒是个祸头子,平时你们姐俩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吧。”周笙略放了心思,心底虽然仍然悬着惶,但是还是稍微放松了些,宴兮闻言轻笑,“可不是,有这么个,真是麻烦死了。”
孕妇的体温一般都偏高,虽然室外寒冬已至,但室内的空调温度只高不低,才说了一小会话,周笙的软上衫襟口就浸透了,额角凝着细密密的汗水,她却仍是笑着的,只怕是早就习惯了。
自从察觉出事情以后,应该不敢用佣人了,只要是人就能被收买,不论能不能信的都不能用,孕妇预产期期间又是离不了人的,周笙即担了紧张和心思,又受着孩子的折磨,常人只怕早就受不住了,她却还能微笑。
心思几转,宴兮不禁略略有些佩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起来,心里也凭空多出几分怜惜来。
“我也不是白白给你当枪使的,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宴兮站起身来,对着房门一边的镜子细细整理起黑色围巾来,周笙倒是一愣,估计她也没想到宴兮会对她有所求,是什么呢?
跃声么,他早就是自己的老公了,还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了,依着宴兮高傲的性子只怕早就看不上他了。
阮氏么,明家是书香门第,一家子人都是与世无争,清高的了不得的人,怎么会稀罕一间铜臭味十足,麻烦多多的企业。
善解人意如周家笙儿也难解明宴兮心底只想,怔愣了小半晌,她才回话给宴兮,“宴兮所求的,是什么?”
“周笙,你是不是对我也太有信心了一点儿,这么快就想履行报酬了么,万一那个性子别扭的唐大少爷不吃我这套怎么办呢?”宴兮眯眯眼睛,目光直视着床上的孕妇,言辞里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同情,“你倒不如先行找好下家,免得到时候还得劳烦我给你处理身后事。”
“明宴兮,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周笙放下心底的不安,微微的笑了,恍若盛开的白色百合,安然若素,“你其实很温柔。”
那个男人就站在报刊亭旁边,随意的叼着一根烟,摸索着手里的烟盒,眼底似乎有些嫌恶,但是还是耐着性子细细的抽着。
昏黄低暗的旧式白炽灯下,只露出侧脸的男人目光定定的望进黑暗深处,唇边烟卷明明灭灭,火光闪闪烁烁。
“你是来给我答案的么?”
他的出现本不在我的剧本里,完全是意外泼进书本里反复沾染的墨水,一开始是懊恼,接着是躲避,最后竟然慢慢的被他浓郁的书墨香味吸引,本不该的,却莽撞出现,堪堪打破我的规则,进退两难,我僵在原地,只能漠然。
很难相信人,冷血,敏感,神经质,城堡类心理防御系统,伪孤独主义者,恋爱无能。
是啊,这就是我。
只是,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对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我信誓旦旦的说出爱意的呢,他要我做他的情人,我的耳朵一定是瞎了吧,但是,为什么那一瞬间除了惊诧之外,还有一点点我自己都弄不太懂的情绪混杂其中呢,该是什么?
也许,是,惊喜。
谁的冬天,将漫天白芒绣制成绝美雪姬的华裳,将天地的边际绣作她的裙摆,将星辰的光泽点缀成碎钻宝石。
她站在寒冰色的城堡之上,面对着黑曜石一般的夜,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英俊的王子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