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亚特兰蒂斯（1 / 1）

“来，亲爱的，跟我读，朝-辞-白-帝-彩-云-间。”亚当斯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有哪个中国人会怀疑他不是中国人。

杨欣像一个刚读书的小孩一样，艰难地辩认着她身旁亚当斯为她捧着的语文书上的古诗。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会把她当成一个刚刚开始学习中文的外国人。她读的那本纸页已经泛黄的语文书是她小学时的课本，虽然她小学时成绩不是很好，但都把课本珍藏得好好的。

这里是地球同步轨道亚特兰蒂斯太空城，依地球天梯而建，住着二十万人，还在扩大中。

非洲战争结束后两年，地球天梯建成。这时杨欣仍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亚当斯认为也许太空环境有助于杨欣的恢复，于是在征得巫师同意后，亚当斯就把杨欣送到了太空。出乎意料的是，杨欣竟然良好地适应了太空生活，而且不愿回地球了。每当亚当斯表示要带她回地球时，她总是大哭大闹。

杨欣在太空一住就是十年。大概是太空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四年前她的语言能力和智力出现了恢复的迹象，于是亚当斯无比耐心地教她识字说话，但进展极为缓慢。

八年前，杨欣和亚当斯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六年前，又有了个女儿。孩子不能在太空环境成长，否则无法回到地面。杨欣虽然失去了智力，但母性还在，亚当斯不在家时，她时常会一个人飘到太空城的外层，趴在舷窗边长久地凝望地球，喃喃地念叨着儿子和女儿的名字。

刚来太空的时候，亚当斯让杨欣每天做各种煅炼，但杨欣极不配合，时间一长亚当斯也只好放弃了。由于在太空生活太久，杨欣的身体已经退化，无法适应地面的重力。她不能回地球去看她的孩子。好在危机理事会一直给她最高的待遇，每年都让她的孩子来看她几次。那是杨欣最快乐的时光。

非洲战争结束后，地球安全组织沦为了类似基地的恐怖组织。安德森在生命最后的那一声呼喊，撑起了这个组织的精神支柱。十二年来，地球安全组织在布洛特的严酷打压下顽强地生存着，并且还打掉过一颗卫星，摧毁过三座核电站，刺杀过三十五位科学家，甚至差一点就炸毁了地球天梯。

非洲战争的胜利，地球天梯的建成，以及核动力飞船的突破，奠定了布洛特无法撼动的地位。人们怀无着比的敬仰注视着人类在他的带领下飞速地进入真正的太空时代，太空城，月球移民，火星移民，太空工业……这神话般的一切让浸泡在机器细胞海洋的无形恐怖中的人们自然而然地把希望凝聚到了他的身上。但他显然没有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在公众面前，他永远都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亚当斯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勉强教会杨欣朗读李白的《早发白帝城》。然后，他们来到了太空城的中心，也就是地球天梯的太空站。半个小时后，希希和望望到达了。像往常一样，才听到轨道车进站的声音，杨欣的眼泪就流了出来。过渡室的门刚打开，杨欣就哭喊着抓着扶手飞过去，紧紧地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她经过的路径上，几滴晶莹的泪珠轻盈地漂浮着，串成了一个母爱的星座。

两个孩子都很乖巧，等妈妈哭够了，男孩希希才举起手中一直提着的保鲜盒，然后兄妹俩一齐说：“妈妈，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吧。”

杨欣打开保鲜盒一看，呆住了。竟然是一个刚刚裂口的雀瓜，新鲜得仿佛刚从藤上摘下来。

“这是舅舅带我们去摘的，那林子里面可难走了，舅舅挥着柴刀给我们开路，我们在树林里转了整整一上午才找到了这个雀瓜，是我爬上树摘下来的。”

“是我看到的！”妹妹插嘴道，仿佛怕哥哥把她的功劳抢了似的。然后又抢着问：“妈妈，舅舅说你小时候爬树比哥哥还厉害，像猴子一样，是吗？”

杨欣仿佛没有听见孩子的话，她怔怔地注视着保鲜盒里的雀瓜，似乎想起了一些童年的记忆，眼泪渐渐地又盈满了眼眶。

亚当斯转过身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回过身来夸张地大叫：“你们两个偏心眼儿的小家伙，只记得你们的妈妈，把你们的爸爸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于是两个孩子便齐唤一声“爸爸”，快活扑到他的怀里。

杨欣收起了保鲜盒，飘到他们身旁，一家四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就在他们准备准备回家时，候车厅里的信息墙亮了起来。屏幕上的画面，是太空某处的某间舱室中，布洛特穿着密封服飘浮在屏幕正中。他没有正视着镜头，旁边有几个也穿着密封服的人在忙碌，一会儿，其中一人对他说：“好了。”他这才把视线转向镜头，转向地球的80亿人。

亚当斯注意到：布洛特的神态很特别，历尽沧桑的他，竟然显得有些激动。更重要的是，以往亚当斯每次见到他，都能感觉到他体内一直绷紧着什么东西。亚当斯暗中调查过他的真实计划，但最终放弃了。布洛特不但藏得很深，而且藏得相当高明。

现在，隔着屏幕和密封服的头盔，亚当斯也能感到布洛特以往那种绷紧的状态已经消失了。

他要公布他的计划了！亚当斯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地球的人们，这是地球紧急事件直播系统，也是这个系统建成以来第一次运用。此刻，地球上、亚特兰蒂斯太空城、月球基地、火星基地、以及你们此前不知道的小行星带基地，在所有人类居住的地方，所有的公共信息屏和所有打开着的家庭电视，都在进行这次转播。此刻，我身处小行星带的方舟基地为你们播报。是的，这是你们第一次得知方舟基地的存在。以往，你们只知道小行带有几个矿场。请原谅我瞒了你们这么久。诚如这个名字所显示的，方舟基地就是一个建造方舟的基地，我怀着无比的欣慰告诉人类世界所有的人：人类的第一艘恒星际飞船，方舟号星际移民船已经建成，并将于一个小时后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