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八十三章心伤（1 / 1）
那一刻光阴似乎静止，完颜千弈站在门口望着解语，而解语望着远方，未曾回头。窗外的夜色沉淀得像鬼魅一般，却又如此深深的吸引着人。
“你为什么不逃？”完颜千弈的话语听上去有些生冷。
“我为什么要逃？”解语反问着，就像以前那般针锋相对。
“她们可都走了。”完颜千弈的话还是说的很轻，似乎刻意藏着什么，含沙射影。
“嗯，然后呢？”解语想要转过身来，可还是觉得无法面对他，于是干脆继续望着外边。
“裂风跟你有什么仇？”完颜千弈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
“没有仇。”解语答得很简短，想多说一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完颜千弈这次音调重了，还伴随着一声拳头击打在门框上的声音。
解语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于是继续平心静气的说：“他不是我杀的。”
“你还狡辩。”完颜千弈的怒火渐渐露，“不是你杀的，难道是他自杀的又还是我杀的？”
“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解语这话有点像是无理取闹一样，然后平静了一些说：“再说我为什么要杀他？他跟我无冤无仇的，甚至我还感激他。”
“你为什么杀他我也好奇。”完颜千弈声音较之刚才低了些，不过话语听起来更加的尖酸刻薄。
“你凭什么断定人是我杀的？”解语说的时候眸子里面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不被人理解和相信的感觉真不是滋味，而且是如此亲近，亲近到了谈婚论嫁的人。
“就凭你现在都还不敢转过来。”完颜千弈上前走了两步，隔着解语不到半丈的距离，“你怕了，那就是你心虚了。”
解语憋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转过了过去，强忍着不让泪水决堤。思索了半天，却还是沉默，一字未发。只是咬着牙凝视着他，那神情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无辜而无助。
“哼。”他哼了一声，有几丝的不屑，“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完颜千弈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甩了一下手然后说：“算我看走了眼，我曾经是那么的——”说道这里的时候他还是又止住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上去怪怪的，两种难言的感情纠结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你是不是想说你有眼无珠看走了眼。”解语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就把这句千不该万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或许是被他的话弄得被失落冲昏了头，“你怎么认为的就是怎么回事。”
完颜千弈对解语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措手不及，惊讶了一下然后说：“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杀裂风。”
“我已经说过了，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解语丝毫不让，这个人真的让她有些失望。
没想到的是完颜千弈转身抽出了身边一个随从的剑，直直的就刺了过去。这一连串的动作算不上快，解语完全可以躲过，不过却依旧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好像脚就生在那里一样。眼眸中看见剑光闪烁，寒气直逼自己而来，那一刻也不知怎么解语竟然笑了。笑痕很浅，笑靥也只是微微的露了出来，不过却看得出是很开心的样子。
剑还是直直的逼了过去，在离解语喉颈还有几寸的时候解语闭上了眼睛，安稳而平静，若不是脸上的泪痕真就像是一个熟睡的孩童。完颜千弈那一刻也不知怎么了，不过是一瞬间的刹那，剑锋忽然一转。可毕竟是那么近了，无法止住的剑还是刺了过去。锋利的剑锋一下子便刺进了解语肩胛骨下面，幸好偏转了那么一些，不然此时恐怕已经魂归。
解语感觉到了一股切切实实的疼，却忽然觉得那阵痛意是如此的享受，如此一来就可以让人忘记心上的痛楚。疼还在继续蔓延全身，可已经没有了那一瞬间的刺激，渐渐退去的时候解语煞是留恋，意犹未尽。
完颜千弈也惊呆了，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剑，又看了看解语，有些难以相信是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神魂皆失的退了两步，手一松剑便掉在了地上，上面仍然残留着血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我为什么要躲？”解语还是那个性子，连自己身上的伤口都不看一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你认为我是凶手，那你就动手，我不会躲。再说我命是你救的，何时拿走——”解语眉毛轻挑：“随你。”
完颜千弈神色渐渐恢复，解语看得出他此时的心境极其复杂。亲情与爱情的纠葛，难舍难分也分不出高下。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才说道：“你走吧！”
解语心中一震，然后忍着伤口上的疼，步履缓缓的向门口走去。自己本来是想把事情解释清楚的，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终究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于是也就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路过完颜千弈身边的时候他却和解语之前的神情一样，望着外面静谧的黑夜。夜就是这么的吸引人，它的好处就在于让人看不清，看不清是非对错，看不清贪慎痴恋。
“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完。”解语在走过完颜千弈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也不看他一眼就说出了这句话。
他似乎还愣着，直到解语出了屋门才听见他的话：“等等。”
解语闻声停下了脚步，但不过是停了那么一瞬就又抬起了腿，扶着栏杆默默的下了楼。心想：或许从此以后和他的关系就只是彼此利用了，再无其它。
楼道上站着不少的士卒，不过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出了客栈的时候看着外面大把大把的火把，解语抬起头便看见了在楼上望着远方的他，和自己之前的动作如出一辙。看到这些解语苦笑了一下，然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着。很慢，丢魂落魄一般。
也不知道该去那里，此时的颍州街上除了更夫和一两个横躺在路上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而不省人事的酒鬼外再难见着一人，好像空城一般。没有目的的走着，夜晚的风肆无忌惮的吹着，解语只是一身单薄的衣衫，不过此时却丝毫感觉不到冷。青石的街道蔓延远方，却是单调的黑幕。渐渐的觉得周遭明亮了一些，有月色可借。抬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那层云终于过去了，月寒如霜，对月成双。
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只不过是一些皮肉伤而已并没有伤着筋骨，可心无疑遭到了重创，明明只是一剑可却如同千刀万剐一样难受。闲散的走着，走了多久连她自己也没个准信。绝歌她们去了哪里更是不知道，可转念又想就算知道了自己又该怎么说？身上的伤口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是否还能故技重施？解语不想放弃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计划，可又不知道该去那里找到她们。走了很久是在也是累了，解语就在一个无人的亭子里靠着朱红色的柱子睡着了。
睡得很浅，天亮的时候不过是有轻微的一点动静就醒了过来。迷茫了那么一下就决定先回扬州，毕竟这里绝歌她们也是呆不下去的了，倒不如自己先回扬州等她们。
解语的猜测很对，在仓皇离开的时候绝歌就说了如果散了的话就先回扬州。只不过那时候解语的心思却不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好在她了解绝歌，知道该怎么错。事实上也是，后来她们在躲开金兵围追堵截的时候也都跑散了。
回扬州的时候又路过那个村子，而那家客栈已经歇业了，解语站在门前伫立了良久。那一刻解语看了看她那洗的干干净净白皙而修长的手，却觉得沾满了垢迹斑斑鲜血，觉得自己很可耻，为了一己私利可以不惜搭上这么多无关的人。
“这家客栈关了好些日子了，前些日子出了大事情。”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在身后说着，解语回过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开了，并没有搭讪的意思更像是随口一提。
解语叹息了一口气，然后也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该放手了。
快要出村子的时候还有一家客栈，也是唯一一家气派些的了。解语想到了一些后面的事情，于是就走了进去。
“这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一个店小二殷勤的上来询问着。
“你们掌柜的在吗？”解语很客气的说着，“我有事找他。”
不多时掌柜的就来了，是一个瘦高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精明的人，其实这种人也是最好对付的。
“过些日子，我有几个朋友要托你照顾。”解语看着没有什么人，也就不遮掩开门见山的说着：“具体怎么回事，是时候我会告诉你。”
“老夫没有听懂姑娘的意思。”掌柜的皱起了头，好像是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定金。”解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掌柜的走了过去，拿起银票看了之后顿时便喜笑颜开：“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老夫一定照办。”
“过些日子我还会来，到时候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该怎么做，这些天你就先给我留好几个房间就是，还有就是……”解语说完便站了起来，“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找过你。事成之后十倍奉还。”看着掌柜一脸奉承的样子怎么看都是阴奉阳违的模样，解语脸色忽然一紧然后一把抓过那掌柜的衣领盛气凌人的说:“你要是胆敢走漏了一点风声，就别想活。”
掌柜的显然被吓着了，接连诺诺的答应了。解语并没有真的动手来吓唬他，只是觉得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