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新人(1 / 1)
春节假期过后,小镇上的人少了许多。这两个星期以来看到很多背着大背包的身影往港口方向走去。也就是这时,我第一次看到小镇笼罩在一片离别的悲伤氛围之中。酒吧对面的饺子铺家里的大儿子今天也要离家了。他们在厅中间摆起一张大圆桌,上面摆了好几大盘的饺子。他们家的饺子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还溅出香浓的汤汁,我独爱韭菜馅的饺子,我跟阿阳时常光顾他们的店,特别是晚上打烊后,看他们家店门还没关,就马上跑到对面打包一份饺子回来,老板很好人,如果饺子已经卖光了,就特地擀面,给我们做一份新鲜的饺子,如果有剩下的饺子,也会拿过来这边给我们,通常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都会跟客人一同把美味的饺子消灭掉。因此,我开始担心自己的体重问题,想要痛下决心不再在晚上吃宵夜,可是,宵夜却总是自己送上门,因为阿阳几乎每个晚上睡前都要吃点东西的,我曾向他提出自己的顾虑,却总遭他白眼,原因自明,因为我心口不一,总是抵制不住诱惑,每每都跟他抢着吃。
老板的大儿子比阿阳大一些,个子却比阿阳矮了许多,虽没有阿阳那样俊朗,可是他浓眉大眼的,也很是帅气,特别地阳刚。他的名字里面有一个平字,阿阳叫他平哥,两人感情十分熟络,阿阳说,他们两个自幼一起玩,后来,平哥离乡外出打工后就很少见面,不过每次他回来总要一起喝上几杯。过年期间,我见到了很多阿阳小时候的玩伴,他们都互称兄弟,就连隔壁的叶儿都跟着他们一块儿称兄道弟。
平哥一家人围着大圆桌,他们热热闹闹地为他践行,满桌的欢声笑语,没有一点悲伤的气氛。只是平哥大多时候都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偶尔微笑点头应答家人的一些问话。
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一家人送平哥出来,平哥朝酒吧这边招了招手,我没有伸头往下面看,因为我知道一定是阿阳和叶儿在下面。平哥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随着目光朝上对着我这里一样地招了招手,我迟疑了一下,终是举起手来微笑对他示意,他这才将手放下。
平哥一一向亲人们握手告别,他的母亲和妹妹眼圈都红红的,他的父亲则坐在三轮车上一手拿着烟,一手时不时擦一下双眼。平哥的姥姥有九十岁了,老人家双手紧握着孙子的手,有些凹陷的双眼一直看着平哥,平哥跟她一直说着一些嘱咐和离别的话语,她一直微笑地看着平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
他的父亲看了看表,喊平哥走了。平哥向姥姥说了最后一句告别的话,然后要离去了。可是,姥姥一直紧紧抓着平哥的手,平哥退一步,她瞒珊的步履就向前一步,就像平时早晨,平哥扶着她出来散步的样子。老人家估计还不知道孙子今天就要离开了。
平哥的妈妈在姥姥耳旁说了一些话,双手试图慢慢掰开老人家的手,老人家终是松开了手,在平哥妈妈的搀和下往回走,平哥上了父亲的三轮,向亲人们说了一声再见后,绝尘而去。
姥姥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微笑,瘪着嘴巴微微回过头,看着已经远去的身影。
我伸手触碰窗外那棵海棠树新发的绿叶,只期望它能早日开花,等到那时,这个美好的地方又会恢复以往的欢乐,远离悲伤。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阿白竟也将要离开。午后黄昏,他来酒吧找我,那双眼睛依旧那样干净清澈,他要我伸出手,我摊开掌心,他拿出一个块粗麻红布包裹着的东西,轻轻放在我掌中。我打开一看,竟是一朵木雕花,还是立体的。我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花。他也不肯透露,只说是日后我会知道的。后来,当酒吧门口那棵树上的花,开满了枝桠,我终是知道那是一朵什么花。
我没有什么好送他的,也没有什么祝福的话语,我从外面的世界满身苍夷而来,这位刚成年的少年却怀着期待而去,我有的只是担心与害怕。我担心他不能够适应外面那万千变化的世界,害怕他和我一样带着伤而归。
我将我和潘晓梦的号码写给了他,只是说道,以后要联系。我不知道他要在外面待到何时,如果有一天他在外面遇到困境,只希望自己能给予一点帮助,就如当初他给了我一个宁静的港湾。
转眼间四月将至,门前海棠树上已经长了许多的花苞,每天清晨一睁眼,我就往窗口望去,满心期待着海棠花的开放。
平哥的爸爸每每看到我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就会喊道:“夏天哒,今天吃不吃饺子哒?”由于他这么一喊,附近的人们都知道了我的名字,偶尔从他们的店门口经过,他们都会很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我有些不太习惯,但是感觉有些微妙,一丝丝的喜悦从心头迸发。
而每次平哥爸爸喊我,通常都是我还没回应,阿阳已经在二楼伸长脖子回应了,不是,“阿叔给我们一笼韭菜饺”就是,“阿叔,今天我做早餐了”。当然有时候,我也会故意使坏,抢着在他之前应答,然后自己脚步轻快地下楼,等着他黑着脸放下做到一半的早餐,一同下去吃饺子。中午的时候,又再一起把那半成品早餐弄成午饭。
在这里的日子渐渐开始变得慵懒自在起来,有种孟浩然所说的悠然在南山之感。
方叔又进山了,家里只剩下了阿姨和方方两个人,阿姨让我帮她在网上弄个消息,招新的旅游住客。我已经很久没有碰电脑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做起,打开了浏览页竟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最后,还是阿阳帮忙把消息发布了上去。我一时兴起点开了自己的邮箱,里面出乎意料地有几封未打开的邮件,从标题上看来,大多数是垃圾邮件,但是有三封是面试邀请,正是我半年前投递的几家公司之中的,有两封是三个月前的,有一封是近期的。我匆匆从这三封邮件略过,急急地打开潘晓梦发来的邮件,她又要启程了,这次不是在国内,而是去国外那个她曾经生活的地方,以一个导游的身份。
没过多久,阿姨家就迎来了一个新年的第一个游客,阿姨刚巧有事,方方要上学。于是阿姨只好拜托我来接待。
这个人一看上去,就是富家子弟,从他一身到尾的名牌装扮可以看出,我对富二代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而让人对家里有不好的印象。阿阳教过我,要用一个平和的态度对每一位客人,他们性格上的好坏,对我们并没有影响,他们干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违反这里的规定,我们都得对他们表示友好。
我一直觉得阿阳跟阿姨他们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大概出于此,阿姨和一些一直居住在这里不曾离开小镇的人们对他人的友好热情是从心而发。而阿阳和一些曾在外面遨游过的人,对游客的态度,虽也友好但并非完全出自真心。
这个富家公子倒是绅士友好,并没有如传说中的富二代那样箭弩拔张、不可一世,我想帮他把行李搬上楼,他却制止我,自己拎过来,一手一只大箱子,并示意让我先行。我带他参观了上面的三个空房。他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后,立即用手指了一间,恰巧是我跟潘晓梦住过的那间。
我跟他说道:“选择双人房,以后可能会跟别人一起住,况且这间房正对大街,每天清晨都会比较吵闹。你要不要考虑换一间。”
他保持着一种形式化的笑容,回答道:“第一,我会付会付双倍的钱,这样应该就可以避免跟别人一起住了。我想贵店应该会允许的。第二,我不喜欢睡懒觉,所以应该会比其他的游客起得还早的。”
这个人每说一句话都带了一个“应该”,可见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可是这并不能改变我对他这样富二代的看法。我说道:“那你轻便,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的是,这里不是一家店,是一个家。”
我转身离去,他却喊住我,“好像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乔坤西。”
我学着他那种微笑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乔先生。而且,我想刚才已经向你问好了。”
他又说道:“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想这对我们今后在同一屋檐下的生活很不方便。另外,单单一个“你好”应该只能算是一个简单的打招呼,称不上是问好吧。”
我实在忍不住,终是露出冷淡的表情,“我不住这里,你可以收起你的顾虑。”
他不以为意,又继续道:“相遇即是缘分,如果你不说,那我是不是应该要去向这家的主人问问您的芳名了。”
我咬牙切齿看着他搬行李进房间的背影,终是说道:“夏天,夏天的夏天。”
他愣了一下,回过头扑哧笑道:“很可爱的名字,很可爱的解释。”
我只觉得脸上如火烧,不想再与这人做纠缠,转身愤愤离去。
方方打电话过来,说新来的那个哥哥想要找一个人带他逛一下小镇。我心里暗暗骂道,这人还真是好意思让方方叫他哥哥,按年纪,方方差不多可以叫他叔叔了。还有,他那么精明的人,哪里还需要别人给他当向导,简直是没事找事。方方开的口,我跟阿阳都不会拒绝,不知是什么时候开,许多问题都变成了我们的,我跟他一起去买东西,我跟他一起去阿姨家吃饭,现在又要一起当导游。这些天相处下来,我跟阿阳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每走进一步,我都觉得莫名的恐慌,可是,当我想要稍稍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时,又总觉得是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总爱想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每当想到这,就放弃了原有的想法,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双腿盘在沙发上,痛诉那个人的不是,阿阳喝下一大碗感冒茶,说道:“人家不过三十出头,看上去跟我们差不多,方方叫哥哥也不为过啊。”
“那怎么行,他都比方方大上一大半轮了,还不叫叔叔啊。”我当即反驳。
阿阳无言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要不我去?”
我看着阿阳发白的嘴唇,闷闷说道:“不行,你都病成这样了。”
阿阳笑我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感觉。我眼睛斜视他,转念一想,说道:“其实你去也好,把病传染给他,让他早日滚蛋。”
在我说完最后两个字,阿阳瞪大眼睛看着我,有点不可置信,“他可真强啊,才见过一次面,把你的本性全都逼出来了。”
我恼羞成怒给了阿阳一个大爆栗。
次日,我按时到方方家,履行我对方方的约定,当乔坤林的向导。他穿着一件冲锋衣,一条灰色运动裤,双手插在衣服的两个口袋里,悠闲自得地在前面走。我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后,眼神四处飘渺。
要不是一个叫喊声,我还不知道要神游多久,更不知道他还要在前面打量我多久。他还是双手插在口袋里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慢慢说道:“我走路的姿势,你学得挺像的。”
我低头一看,自己双手亦放在卫衣的两个大口袋中,走起路来,跟他倒真是如出一辙。
我赶忙将双手拿出,抱怀在胸,头偏过一边,从他身边走过。
他从后面追上来,与我并肩,说道:“这就对了,不然我还以为,今天是我来当你的向导。”
中午的时候,我本想带他去那栋七层楼吃饭,但觉得这样做显得太过小气和故意,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俗话说,过门都是客。更何况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除去嘴巴太贫之外。所以对他,我还是要以礼相待为好。
我带着他走向阿阳第一次带我们去的那家虾店,快走到时,我想了想还是遵循一下人家的意见为好,于是转过头询问他关于中午饭的意见,他没有稍加进行思考,直言道:“酱香鸭。”我并没有感到意外,人家在来之前一定是在网上做足了功课,哪里像我,拿起一个行李箱,跟着潘晓梦风风火火地就来了。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首选酱香鸭,酱香鸭在小镇并不算是最出名的事物,但是味道也算是一绝。
鸭一上来,乔坤西双手不断地摩擦,鼻子一直在使劲回抽,闻着散发的香气。刚好这家店旁边就是卖甜酒的铺子,两家店的生意像是相连的,买了酒的人会顺便来买鸭,买了鸭的人也会过去带瓶酒。
我正要向他推荐,他已经朝老板招手,他的声音明快而透亮,“老板,来瓶甜酒。”老板很好人地跑了去甜酒店给他拿了瓶酒过来。
今天客人少,老板拿来一瓶甜酒后,还跟我们闲聊了两句。他问乔坤西,“来这里多久了?”
“刚来。”乔坤西将桌上三个倒扣的小茶杯倒回来,往里面倒酒。
“刚来哒?”老板语调里带了有些困惑。
“来,老板,喝一杯。”乔坤西将一杯酒放到我面前,又递一杯给老板。
就在碰杯的时候,老板才注意到我,说道:“原来是这位小姑娘,那怪不得你知道了,这丫鸭就着隔壁的酒一块吃,会吃得更香的。”乔坤西放下酒杯,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跟老板寒暄了几句。
他自己一个人足足喝了三瓶酒,又打了好几个饱嗝才作罢。这酒后劲很大,如果继续带他逛,我担心等一下他东倒西歪了,我可没有那个力气带他回去。好在他很听劝,我一手扶着他,想叫辆三轮车,却被他拦下,他定定地站在我面前,笑道:“我像是快要倒的样子吗?”
我仰着头看他,摇了摇头。
“那就走回去吧。”我遵从他的意见,这石板路毕竟不太平坦,坐在三轮车上颠簸两下,他要是吐了,那结果更糟糕。
尽管他的步伐稳健,我还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路上,他一直没有说话,我感到有些不习惯,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瞬间竟引发了错觉,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笑意。再一晃神,发觉他的眼睛不过是在半眯,像是快要睡着的样子。我加紧了步伐,只怕他真的睡了过去。
把乔坤西送回方方家后,我也往酒吧的方向慢慢走回去,午后艳阳高照,好在现在天气凉爽,连耀眼的阳光都显得无限的温柔。
回到家,阿阳正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午憩,我放轻脚步慢慢朝他走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静距离且清晰地看他睡颜,果然,长得好看的人不论做什么都好看。他的脸微微向外侧,从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只觉得好玩。一时好奇心起,怀疑他并没有睡着,一只手轻轻盖住他的双眼,中指和手掌心刚好触及到那微颤的睫毛,只感觉有些痒痒的。我抬起头,手依然保持着些距离覆盖在他的双眼之上,欣赏着他俊挺的鼻子,以及微微张开薄唇。突然间,只觉得心跳加快,这感觉如此熟悉,我仔细端详这半张脸,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火车上的那个戴墨镜的男的,那次经历对我来说,太过特殊,除了立辉,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一个男子的面孔,所以那张戴墨镜的脸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而此刻被我遮着双眼的阿阳,看上去与那个人如此地相似,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俩就是同一个人。
对于潘晓梦与他之间的事,我突然之间,一下子好像都明白了。在小溪边,潘晓梦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惊讶,他们后来过快的熟络,以及潘晓梦与他之间的那些令人不明不白的纠葛。所以,他们在火车上,就已经相互认识。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瞒着我。
晚饭过后,我们开始在酒吧忙起来。我心底暗暗打了个算盘,一定要在今晚找个机会问一下阿阳。
“砰”的一声,我立即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个杯子落地,地上流淌着一滩酒。一个剪着平头的男人慢慢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对一个站在他面前穿着一件深红色马甲的男人说道:“小子,欠揍啊。”那个穿着马甲的人刚好背对着我,可是从发型和身形上来看跟一个人好像。
我还在犹豫,阿阳已经立即冲了上去,拉住那个平头的男的,说道:“文哥,有话慢慢说。”
气氛不太好,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走了上去,一看,竟真的是乔坤西。
“嗨,你真的在这里。”他见是我,也不理会现在的状况,高兴地跟我打招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已经没时间扶额来对他的举动表示冒冷汗了,径直替他向那个阿阳称呼为文哥的人道歉道:“文哥,不好意思,都是误会。”
“误会?哪来的丫头?你知道什么?”文哥恶狠狠地看着我。
乔坤西冷眼看他,“不要对女人发火,这是一名绅士应该有的原则。”
我真是无语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讲究他的绅士风度。我拽了一下他的手臂,“你不要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脸困惑,“那我到底要不要说?”
“说!”我跟阿阳同时对他吼道。
“我不小心打翻了他的杯子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耸着肩摊开手掌。
就这一点小事情,他一个大男人还在那里扭扭捏捏的。
阿阳将文哥拉退了一步,“文哥,误会而已。”
文哥没有说话,可是脸却慢慢扭曲起来,变得越来越兴奋,脸上带着发狠的笑容,冲着乔坤西说道:“小子,正好,来,过过两招。”
阿阳还在竭力拉着文哥,朝乔坤西使了一个眼色,乔坤西一把把我推向另一边,我踉跄勉强刚站稳,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文哥每一拳都用力挥向乔坤西,乔坤西一直没有还手,而是不断地躲着每一个发狠的拳头。
阿阳依旧在尽力拉着文哥,可是,很快他就拉不住文哥发狂的身体。乔坤西也因躲不及而挨了文哥一个拳头。这一拳彻底惹怒了乔坤西,他当即反守为攻,冲上去还了文哥一个拳头。
阿阳喘着粗气,像是下了重要的决定。终是冲上去,帮助乔坤西,一起向文哥进攻。文哥喊了一声,“阿阳,你有没有搞错?”
阿阳没有理会他,找了一个空隙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乔坤西配合得刚刚好,也抓住了文哥的另一只手,阿阳一脚将文哥绊倒在地,两人立即压到文哥身上。阿阳吼道:“文哥,你冷静一点。”
文哥越加发狠,身体不断扭曲,好几次快要挣脱阿阳他们的控制。他声嘶力竭地怒吼。阿阳朝我喊道:“冷水。”
按照阿阳的吩咐,我将一大桶冷水一贯而下,阿阳和乔坤西的身上也都湿了,文哥甩了甩头上的水,接着喊,不过声音小了许多,不一会儿,他竟抽搐起来,阿阳和乔坤西赶紧松手,文哥口吐白沫。
我一惊,捂嘴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绊倒后面的桌脚,跌坐在地,头也着着实实地撞到桌子上。
我的头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地,两眼花花地看着阿阳跨过文哥,来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将我抱起走到吧台旁,查看我的伤口,我指着地上的文哥,表示自己不要紧,让他赶紧先照看文哥。可是他并没有理我,他从冰柜拿出冰块包裹在一块布里,压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示意乔坤西过来。乔坤西抓起我有些发软的手,让我自己按住冰块,我勉强从阿阳手里接过冰块,乔坤西跟阿阳一样二话不说将我抱起,径直朝楼梯走去。
乔坤西让我躺在阿阳的床上,嘴里一动一动的,我的头依然在发晕,只能截取他的只言片语,大概是让我好好呆着,他下去看看情况。我对他摆了摆手,他起身拿来一张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匆匆下楼去。我的眼皮也沉沉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等我慢慢睁眼醒来,只见面前坐着一个长着长胡须的老人,正对我笑眯眯地,然后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我才发现自己半躺在阿阳的怀里,对面的老人抓了一下胡须说道:“行了,没事哒,等淤血散了就好。”
阿阳轻轻将我放下,看了看我,又对我眨巴了下眼睛,见我没什么异常反应,才抬头对那位老者说:“谢谢您。李大夫,我送您下去。”那个李大夫点点头,随着阿阳一起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