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线索(1 / 1)
祝青河睡了足足半日有多,体能已然恢复大半,便打了个早前去陆商鸣房中探视,谁知刚刚走至厢房门口,正巧撞见他二人急急忙忙地就要出门,追问之下,才知道昨夜发生之事,见到挚友被人冤枉,恼恨之余,忽想起自己或能帮忙,便道:“我曾听师父说过,通过尸身的变化可以了解此人的死因,若是我能仔细瞧一瞧方能大师的尸体,或许能够有所发现。”
道慧喜道:“如此甚好,青河施主与我们一同动身罢。”
祝青河欣然答允,三人商议了,先是去方能遇害的禅房中细细搜寻一遍,随后再与方丈说情,好让祝青河能够检视方能的尸身。
既有如此决定,他们不敢耽搁,心急火燎地赶往戒律院中,方到门口,便见戒律院前此时正做着法事,那正门旁摆着一张案台,上头燃有三炷佛香,几缕青烟袅袅腾空,方能的弟子尽皆以地为席,盘膝而坐,口中齐声持诵往生咒,此景庄严肃穆,此情闻者凄然。
道慧为其所动,也不说话,默默地在最末一排坐下,同样随着众人念起了经文,哪料他刚一开口,身旁的师兄便跳起身来,口中骂道:“道慧你这个忤逆弟子,有甚么资格替师父送行!”
他这般一叫,众弟子纷纷转过身来,一时间几十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道慧身上。
“师兄你误会了,师父圆寂确实与我无关。”眼见自幼一同长大的师兄弟起了敌意,道慧除了给自己辩解,根本毫无办法。
“自从你带着那个人回少林来,就出了这么些事,先是道源师弟失踪,如今连师父也惨遭毒手,你叫咱们师兄弟怎么信你?”
道慧一时哑然无言,无论凶手是慕容弦抑或是完颜新存,的的确确都与自己脱不开关系,他忽然心道:“完颜老贼恨我们救走了张大人,莫非他行凶正是为了报复我们?这样一来,师父确是我害死的不假。”他生性憨实,很容易就一根筋走到底去。
陆商鸣见道慧默然不语,心知他定是想岔了路子,当下拉起他便要离开,也不顾众弟子的议论责骂,径直走进屋子里头。
道慧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师兄们说得不错。”
陆商鸣闻言忍不住啐了一口:“呸,你怎么不埋怨慕容老贼他娘怎么把他给生下来了,还是要责怪他祖宗没早点死掉?杀人的是凶手,该死的也是凶手,与别人有甚么狗屁干系!”
道慧如遭当头棒喝,叫道:“正是如此,陆施主你且先行在此查探,我再出去与他们讲讲道理。”
“别跟人废话了,”陆商鸣不耐烦地叱道,“他们在此关头却对你未存丝毫信任,这等情义有甚么值得挽回的。”
祝青河道:“道慧大师,我虽与你相识不久,却也相信你绝不是弑师之人,你不必因为他人的不理解害得自己迷失了本性。”
陆商鸣笑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番矫情的话。”
祝青河赧然道:“是师父与我说的,你们也知道,当时我在村里受尽冷眼,若不是师父循循善诱,我怎能学得如今这一身医术?”
道慧谢道:“我一时糊涂,两位施主费心了,现在静下心想想,若是能找到真凶,师兄弟们的误解自然也就消除了去,我现在又何需执着?”
陆商鸣心道:“道慧他在少林寺呆了这么多年,周围皆是这么些想事情不会转弯的蠢货,对江湖情义更是一知半解,看来我须得早些将他带离少林方为正道。”
道慧又笑道:“咱们快些办正事吧,不然他们惊动了方丈,可又是水洗不清啦。”
陆商鸣点了点头,最先走进方能的禅房,房中此刻仍旧泛着股血腥味儿,床榻上还留有一大块早已干涸的血渍,而方能平日的生活用品被如往常一般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陆商鸣不禁奇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在不惊动外边守卫的情况下一招之内击杀方能。”
道慧睹物思人,瞧见这满室的遗物又忍不住忆起昔日师父的音容笑貌,心中凄苦不已。
陆商鸣将房中的柜子统统打开检查了一遍,叹道:“想不到你师父还有这么个习惯,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糟老头子呢。”
道慧问道:“甚么习惯?”
陆商鸣随意地打开一个衣柜,指着里头的衣服说道:“你瞧,这里是穿在里头的僧袍,摆得这般整齐,”他又连着拉开两个抽屉,分别指了指,“中衣在这个里头,亵衣则在这边。”他又补充说道:“还有鞋袜,皆是照顺序摆得整整齐齐,真是没想到啊,一个老和尚竟有这样的耐性。”
像陆商鸣这样过着富贵日子的尚且懒得这般费心打理,要说那些个江湖人士,终日打打杀杀,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皆是衣服破了就扔,并没有甚么整理的习惯。陆商鸣不禁心想这少林寺的日子当真沉闷乏味,不然方能也不会有这等闲情。
道慧却是皱着眉头,半晌未去接话,待人问了,才缓缓说道:“我想来想去,师父根本没有这样的习惯,他虽然极是爱护僧袍,却从来不会分得这般仔细。”
陆商鸣讶然道:“这便奇了,难道说……”
“凶手定是想要寻找甚么东西。”道慧与陆商鸣四目一对,齐声说道:“藏宝图!”
祝青河听得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藏宝图?那是什么?”
道慧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师父那里竟然会有南宫家的藏宝图,兴许贼人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痛下杀手。”
“没错,不过方能他定然将袈裟藏在了隐秘之处,若非大限将至,也不会去取来自己穿上。”陆商鸣猜测。
道慧不由怒道:“想不到居然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宝藏害人性命,当真可恶至极!”他忽又想到那贼人心狠手辣,师父临死前定然受了不少折磨,更是暗暗自责为何不早些来拜见师父,或许不会有此一劫。
祝青河叹道:“当日山阳城中,村长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推着村民们送死,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有甚么事做不出来?”
陆商鸣忽道:“道慧接着!”他话音刚落,自怀中取出绘有藏宝图的袈裟抛到了半空,见道慧伸手接下,继续说道:“你去将此物交给圆苦,由他定夺。”
此物事关重大,自然应当由方丈保管,道慧当即答应,却哪里知道陆商鸣心里打着另一个算盘,他此刻正想着只消将藏宝图与天王令旗的下落传将出去,那些不怀好意之人自然还会来找少林寺的麻烦,到时候自己只需坐享其成便好,一来省得出手,二来也算是惩戒了恶人,岂非功德一件?
他想到此处,不由地笑了出来,见道慧与祝青河大惑不解,连忙掩饰道:“我是想贼人落网之后,咱们便可继续行走江湖了。”
道慧猛一点头,将袈裟小心收好,忽然记起一事,问道:“陆施主昨夜曾说南宫羽另有其人,咱们就这么将藏宝图交了出去,怎么对得住南宫家的后人。”
陆商鸣心道:“说不定你就是南宫羽的后人呢。不过我倒的确未想过这点,这藏宝图本就不是我的,我怎能随意地将它交给别人,说不定仙人还会借机惩罚于我。”他沉思了一阵,心生一计,说道:“咱们何不做一张假的地图?”
“假藏宝图?”
“不错,”陆商鸣道,“咱们大可以与方丈事先商定,以假藏宝图引出真凶,再来个瓮中捉鳖,他日我找到真正的南宫羽,再将真藏宝图交还给他。”
道慧亦觉得此计可行,便道:“好,咱们这就去找方丈。”
陆商鸣一颔首,“此地不可久留,免得那些僧人又乘机生事,青河,走罢。”
他三人匆匆出门,却见门前只余下袅袅青烟,竟是空无一人,道慧不禁奇道:“师兄们应当将往生咒念足三日三夜方可,怎么此刻都没了踪影。”
祝青河道:“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道慧已眼见师父身死,此刻不自主地悚然一惊,生怕又有同门惨遭毒手,心中焦急起来,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陆商鸣与祝青河紧紧跟在身后,哪知不过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便远远瞧见一群僧人正往这边赶来,待他们近了,才瞧清楚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
道慧隐隐觉得又有要事发生,迎上去问道:“几位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那些个僧人忽的暴喝一声,手中戒棍摆出进攻的招式,竟是要对道慧动手,“正是来找你们!”
道慧不明所以,忙道:“我正有要事须与方丈师祖商议。”
僧人丝毫未给道慧情面,好似将他认作了歹人一般,其中一人厉声喝道:“我们正是要带你去见方丈!还有你。”他长棍冲着陆商鸣一指,惹得后者登时火冒三丈。
道慧倒是沉稳许多,此刻面对着满怀敌意的几位师兄仍是毫不动容,“既然如此,就请师兄带路吧。”
僧人见他好声好气,这才收起了戒棍,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好似押解犯人一般,陆商鸣哪里受过这等闲气,正要发作,却见道慧冲自己摇了摇头,听他低声说道:“这里头定然有甚么蹊跷,咱们且跟去看看。”
陆商鸣乍瞧见道慧这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一腔怒火顷刻间化为乌有,忍不住怨道:“也不知跟你相处久了,会不会学了你这般温吞的性子。”
道慧还道他是夸奖自己,笑道:“陆施主再多念些佛经,自然便会与我一样心平气和,凡事都能泰然处之了。”
这回连祝青河也忍俊不禁,说道:“道慧大师你若是心如明镜,方才就不需要陆大侠点醒你啦。”
道慧憨憨一笑,三人且说且走,好似将此行当作了游览少林一般,全然未把即将面对的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