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番外三少年兆祥(1 / 1)
第一三四章番外三
雨霆无奈,只得对他儿子耳语道:“你要乖巧听话,讨爷爷欢喜,不然真被带走,爹也留不得你。”
兆祥眼泪汪汪看了爹一眼,知道指不上,就很识相的随着爷爷带来的老仆跟过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兆祥到了爷爷处,非但没受虐待,还过起了天堂般的日子。
兆祥的衣物送过来时,老太爷指示全部扔掉或送给下人,命贴身老仆亲自量了尽寸交给两个女仆重新为兆祥缝制,都是上好的料子,绛紫的、豆绿的、孔雀蓝的,只是没有宝蓝色。两个老女仆不但针线活一流,还会在各色袍褂里絮上薄如蝉翼的桑蚕丝,穿上又轻便又暖和。
新做的衣服陆续送到兆祥的房间,兆祥在屋里一件件偷偷试过,心中窃喜不已。记忆中,他穿的衣服除了那件宝蓝色的袍子,全是灰扑扑的土布衣衫。这也是两个哥哥经常嘲笑他的由头。两个哥哥的衣服都是亮堂堂的宝蓝色,看着又干净又贵气,他自己见了难免自惭形秽,心中不能不暗暗怨恨爹爹的差别待遇。
其实爷爷对他挺好的,根本不象刚来时表面上那般的严厉。就连他跪着给爷爷奉茶时,爷爷也不忘叮嘱下人给拿个垫子来。
除了让他背熟家规,也没什么特殊要求。这家规多了“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其他和以前背过的大同小异。
最让他开心的是吃到了以前很少吃的山珍海味。以前,偶尔爹去看娘的时候,会给他带个食盒,里面有各种吃食。吃之前,爹还要拿根大银针试一下,才肯让他吃。
如今,爷爷这边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早晚两餐,他都是陪着爷爷一起先吃的。然后是下人们吃。晚上还有夜宵。
穿的好,吃的好,小孩子也就容易满足了。
对课业,爷爷也不象父亲那样的严苛,所以兆祥每天完成纪先生的功课就完事大吉,有时他就跑到书房里去偷看各种画本小说。
雨霆观察儿子眉宇间并无郁结,也多少放下心来。看来毕竟是自己的孙子,老爹哪有不疼之里?回去悄悄告诉了素兰,素兰也一块石头落了地。
老太爷每天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烟榻上度过的。烟雾袅袅中,兆祥也开心地抓着各色点心吃的腰滚肚圆。
渐渐地,兆祥对课业也不再向从前一般上心了。爷爷养了两只鹦鹉,他自告奋勇地照看起来。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纪先生。
纪先生发现徒弟读书时开始打哈欠,布置的窗课也远不如从前风雅绝丽。
沉思良久,纪先生走出兰亭书屋,明察暗访,心中明白了大概。
这徒弟虽说才教了不足两个月,却着实为他所器重。聪明、勤勉、仁厚。虽说偶尔也调皮些,却也算难得一遇的佳徒了。他有心将自己平生所学悉数传授,他日若能出将入相自己也算不负此生。如今眼见爱徒变得逐渐懒惰,贪图享受,老夫子很是伤怀。
这一日,兆祥又迟到了。见师父阴了脸,兆祥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食盒,讨好的放到师父眼前,“我等着给师父拿这个才迟到的。”
师父鄙夷地看了一眼:“哼!是你自己抵挡不了口腹之欲吧?为师一向喜食粗茶淡饭,你难道不知?早饭毕即来书屋习书,如今连续三日迟到,读书亦魂不守舍,何哉?”
兆祥嗫嚅道:“我知错了,请师父不要告诉爹爹,我明日一定按时习书。”
“我已经知道了。”兆祥听到父亲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雨霆兄!”兆祥见师父对父亲拱了拱手。
“先生不必客气,按规严惩便是。”雨霆伸手示意,自顾坐到一旁翻看兆祥的窗课。
师父拿出一尺长、2寸宽的檀木戒尺,抬头看了看挂钟。
兆祥磨蹭了一会,终于伸出双手。任凭师父一板一板地打下来。不过师父只打了五板就停了下来。
兆祥心里暗喜,刚要抽回手,师父又开了口。
“今天先打右手三十板,明日再打左手三十板。若再敢迟到,两手同时罚,习书照旧。”
那一日兆祥直到傍晚才被师父放回来。因为他的右手已肿的象个小馒头。他爷爷见了直皱眉头,不满地对来请安的儿子说:“一个庶子,识几个字也就行了,何必这样一打!”
爷爷的话兆祥未曾听到,但爷爷让老仆子喂他吃晚饭却让他很是感动。他感激地告诉爷爷:“自己左手还是可以拿筷子的。”
结果第二天晚上散学回来,左手也变成小馒头了。看到孙子的可怜样,爷爷勃然大怒,对着雨霆咆哮:“赶快让他辞馆,多给他些银子打发了。我们府上的孩子,就算是庶子,也不能这样打!”
次日,兆祥爷爷处的老仆子去给纪先生通报:“三少爷病了,不来上课了。”
纪先生何等人物,主动找到雨霆提出辞馆回乡。
“雨霆兄,纪某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府上三公子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美玉,若是加以雕琢,日后必成大器。若是从此宠溺,则泯然众人矣!”
雨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先生且回府小住,多则一月,待家父回府,我自当携祥儿…..”
纪先生很有骨气的一摆手:“不必!弟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了。或去五台山游历一番,日后也不必再寻我了,叫祥儿好自为之吧!”
雨霆黯然离开,不觉又走至父亲处。有戏班子正在唱堂会。几个太太、姨太太也都过来听戏了,兆祥也在爷爷旁侧听得兴趣盎然。嘴里还胡吃海塞着。
雨霆顿感火冒三丈,命贴身小仆唤兆祥出来。
兆祥见父亲黑着脸,顿感大事不好。
“跟我来!”雨霆冷喝一声。
“不长进的东西!先生都被你气走了!”雨霆越说越气,一脚将儿子踹倒在地,随手拿起一个乌木镇纸就打过去。打了有五六下,才定了定神。
“跪好了!把屁股给我露出来。”
虽说四下无人,兆祥也很难为情。不过爹私下里打他都是打在光屁股上的,这也无可奈何。
兆祥磨蹭着把长裤、亵裤都褪到了大腿根,又把长袍下摆向上撩起,终于露出了粉白的屁股。
如果是平时,雨霆又要心软。但今日不同,火气大的很,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对他自己老爹的。
乌木镇纸啪地拍在了儿子的半边屁股上,只一下,粉白的屁股上就出现了一片紫痕。兆祥也疼的哇哇大哭,“我去给爹拿板子吧!我知道板子在哪呢!”
雨霆拿起镇纸又打了一下,又是一大块乌青嵌了上去。看来真得换个家伙!
“你爷爷把板子放在哪了?”雨霆厉声问道。
“就在我的屋里放着呢!”兆祥抽噎着。
“走吧!去你的屋里算帐。”
雨霆进了儿子的屋,迎面两只鹦鹉含混不清地说着人话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兆祥看看父亲,赶紧把刚提上的裤子又褪了下去。
雨霆拍拍桌面,示意儿子伏在桌子上等拍,这个姿势要比跪在地上舒服些,兆祥很感激地伏了上去。
“啪!”“说!为什么打你?”
“祥儿不该撒谎不去上学!”
什么?还有这事?
“啪!你师父要辞馆可是你气的?天天早课迟到!窗课也敷衍了事!”
“啪!“告诉你多少回除了正餐不能乱吃东西,就记不住吗?”
“啪!几天没管你,还学会声色犬马了?”
板子虽然比镇纸要薄的多,但这样连续的拍下来也让兆祥痛楚难奈。
“我爷爷说了,只要我安分守已,不必去外面找事做,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我爷爷说我读的书已经够多了,再读下去就该读傻了。”
雨霆气的浑身直颤:“没志气的东西,你爷爷不拿你当回事儿,你自己也没志气,不肯上进吗?”
雨霆甚至不想再和儿子多话,只想把这不争气的儿子狠捧一顿。
兆祥开始还哇哇喊着,企图把爷爷喊来救他的命。后来疼的不疼自已,只有喘气的份了。
“行了!你还要打死他不成?”这好象是爷爷的声音,兆祥歪了下头,看到了一缕白胡子。
爹终于停下了板子。
屁股火烧火燎的,他回头望了望,只看到一大片黑紫色。看来,又要跪着听课了。
“爹!”——这是父亲的声音,且听听说的什么?
“我真不明白,您老人家是疼兆祥呢还是,还是——”
“你的意思是我让自己孙子不求上进?”爷爷的白胡子一动一动,可能是气的。
“儿子想不明白,就算他是庶子,难道就不能象我大哥一样将来出洋读书,光宗耀祖吗?”
“老二,生逢乱世,读书越多将来麻烦越多。他那个身世,你就把他安分守已的养大,分给他些许家产,一世吃喝不愁不就行了吗?”
“爹,他真是很聪明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多了去了。将来要参加什么革命党、同盟会闹你个天翻天覆,你就悔不当初了。”
“爹,古人说富不过三代,琪儿脑子不好,三个大的我还是想让他们趁着青春年少多读书,学问是自己的,进可光宗耀祖,退可安身立命。”
“我们家的祖训就是嫡子严加管教,庶子安分守已就好。就算是庶子,也不必出去做事看人脸色。”
庶子!又是庶子!不过也没什么,爷爷说了,就算是庶子,也不必出去做事看人脸色。也可以分到家产的。那时,就可以接娘出来快活了。
爷爷的嘴又动了。
“我当初是看这孩子不大顺眼,不过跟我住了一段,我还真喜欢上了,不如你舍了我吧!你愿意管教,那两个嫡子随你管去,这个我带回去养着玩吧!日后我那边宅子里的东西都给他。”
“爹,我在祥儿身上已付出很多心血,我是不会放弃的。”
兆祥听着爷爷和爹的对话有些懵懂,听起来好象都为自己好似的。
“呵呵!我看你再打几回,也就打死他了。到那时,他可是要恨死你了,还不如让他当个闲人,快活一生呢!”
爷爷摸了一把兆祥僵硬的屁股,厌恶地说:“领回去吧!别死在我这儿。”
爷爷第二天就带着仆役们回去了,此后再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