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番】胡义桂的烦心事儿（二）（1 / 1）

1401算是精装修，原房主本来就是买来自己家住的，没想到没住几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这倒也方便了胡义桂，只花了100元请了个钟点工打扫一下，再重新购置些新的床单、被单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胡义桂公式化地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告知买房完毕，当然，隐瞒了死过人一说——胡义桂觉得，即使说了，他妈也不会在意的。

他妈电话里说：“那你就可以住新家啦！反正离这么近，不用占着单位的宿舍啦！”

胡义桂虽然怕麻烦，依旧想住宿舍，但是再想想，住新家就住新家，距离确实不远，还能把“研究课题”提前，说不定就可以发现住房构造上的问题了（胡义桂坚信所谓的灵异现象是由于设计不当引起的非常规现象）。

“好。”

“那我找时间来看看你的新家。”

“行。”

胡妈到儿子的“新家”呆了两三天就回去了。回去的理由很多：在胡义桂的“新家”有些认床，导致她睡眠质量极差（实际上就是做噩梦，不过胡妈归咎于认床）；胡爸回家没人给做饭（但是胡爸经常是在单位吃三餐的）；最重要的就是，胡妈又要继续去留任了。

胡义桂对于他妈来去匆匆的行为见怪不怪，反正他现在一直住在“新家”了，所以胡妈的去留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而胡义桂拟定的研究课题也如期开展，略有成效。

首先，是胡义桂傍晚在家的时候，听到的咯吱咯吱声，好像是天花板夹层里有什么东西爬过；还有再晚些时候，有珠子落地的声音，嗒嗒嗒的，听着也挺闹心的。

这些胡义桂觉得就是小儿科——楼层之间肯定是有空隙的，天花板也不一定全是实心的，管道间也有可能会有老鼠、蟑螂爬过，误入天花板夹层也不是不可能；至于珠子落地声，更是早有说法：是造房子的钢筋在管道中弹动所发出的。但这只能说明这里的房子构造、或者硬件设施确实设计得不大好。

其次，就是在晚上，胡义桂在自己房间看书的时候，偶尔回头，能看见客厅有光闪烁，有时甚至就在回头的瞬间，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些凉意。

胡义桂仔细研究了一下房子周围的建筑，也做了初步的猜测。因为整栋大楼统一安装的中央空调，所以胡义桂家也不例外。而胡义桂做主卧的房间，空调出风口正好就在自己座位的后上方。厨房和客厅正对主卧，一般胡义桂都会把厨房的窗开些，虽然开得不大，但毕竟是高楼，风还是有的，他感觉到的凉意很可能是厨房的风灌进空调出风口形成的。至于客厅隐约的光点，更好解释了。客厅玻璃柜、玻璃案几等等，能够反光的东西很多，由窗外透进来的光一反射、折射，客厅里就会出现光点乱窜的现象了；就算是凭空出现一个光点，胡义桂也觉得不足为奇——因为自己看书是开的台灯，视线刚转移肯定会眼花。

再次，就是胡义桂也时不时做噩梦，一个晚上能做几个。

关于这一点，胡义桂觉得与他最近的研究课题有关。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就是如此。梦嘛，主要就是物理、生理加上心理因素导致的一种虚拟意识，是高层次灵魂的最低水平的意识状态，同样遵循生物体灵魂三定律。简单来说，做奇怪的梦，完全不需要在意。只是胡义桂觉得，搬进新家后发生的所有异于平常的事，都应该记录一下。毕竟，他以前可是不怎么做梦的；而且，连夜的梦导致大脑的小部分神经彻夜不得休息，让胡义桂白天不如往常精神了。

最后，也是让胡义桂晚上休息得不太好的一个原因。夜半敲门声。

若说这敲门声是响在平时，不一定能把胡义桂吵醒——虽然胡义桂平时不打呼，但是在午夜总是能陷于深度睡眠中的。只是现在，光怪陆离的梦时常让胡义桂在半夜醒来，还醒得“恰到好处”，每次意识清醒后隔个三秒，总能听到有人敲门。不是“嘭嘭”的砸门声，略轻，“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三声，在静悄悄的晚上还听得分明。

只要胡义桂是在半夜零点至三点醒来，保准能听到声音，但是过了三点醒来就听不到声音了。

胡义桂分析后，做出两种猜测。一，自己睡眠质量下降后产生的幻觉，就像人在高度紧张和极度疲劳时会出现耳鸣一样；二，有人在捣乱。

胡义桂在连着几天遇到夜半准时敲门声后，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而第二种猜测，也有几种情况。

一，敲门的人是故意捣乱。因为各种原因，比如以吓人为乐、营造恐怖氛围拉低周围房价、又或者吃饱了撑着在家没事干就喜欢半夜出来游荡敲别人的门。

二，就是有人无意识地来捣乱。无意识，是因为这个人处于病态。做梦不是病，但是梦游就是病了；又或者是当初死者的家属患上了强迫症、臆想症，喜欢在半夜扰人“清”梦。

至于为何那么“准时”，胡义桂认为也有可能是自己长期处于这样的状态产生的现象，也就是精神压力导致自己在时间的估计上有偏差。

不管是哪一种，胡义桂下了决心要一探究竟。

这天，胡义桂在单位好好补充了一下睡眠，这样，在半夜醒来也不会迷迷瞪瞪。

“噩梦”如期而至，但是这一次胡义桂不是等着敲门声响起，而是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后径直走下床，到大门口。

恰好走到门厅时，“咚咚咚”三声响起。

胡义桂不紧不慢地穿好鞋。

“咚咚咚”。

胡义桂凑近大门，听外面是否还有其他动静。

“咚咚咚”。

随后，一阵踢里踏拉的声音响在走道里。

胡义桂眼镜一闪：我就知道有人在搞鬼！灯一开，门一拉，胡义桂打包票，他看到了这辈子看到的最荒诞的事情之一！

为什么说之一，因为他马上想到了他小学的时候也看过这样的“疯子”！

还记得那是小学二年级，胡义桂小朋友换了同桌。同桌的名字他现在还记得，叫铁修，像极了铁锈，十分好记。

但是胡义桂能在遇到的千万人中记得这位同学，不是因为他曾经做过自己的同桌，也不是因为他叫“铁锈”，而是因为这位同学让胡义桂恨铁不成钢。

铁修同学相信世界上有鬼。

这不是开端。

胡义桂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他早早到学校，准备重新把四年级要学的英语课本再看一下。毕竟不是土著语言，还需要多预习预习。

结果，他那个“准时”到教室的同桌那天竟然在他摊出课本后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张望了一圈教室，发现只有胡义桂一人在时，只好锁定这一个听众。

“胡义桂，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吗？”

胡义桂看了他一眼。

铁修大受鼓励，要知道平时他说话胡义桂都是看都不看他的。

“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一个老头，很可怜的样子，我就把我的肉包子分给他了。”铁修同学手舞足蹈，虽然肉包子是他的一半早饭，“然后他很感激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你看你看——”

铁修很激动地把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到胡义桂眼皮子底下，胡义桂皱着眉头把小册子往前推了推，这才看清封面上的字。

《茅山捉鬼术》。

胡义桂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出来了，不是怵的，而是在头疼铁修同学的智商。

“他不会跟你说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捉鬼奇才，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吧？”小小的胡义桂直戳重点。

铁修拿回小册子，嘿嘿直笑：“没，他没这么说啦！”

胡义桂松了口气，结果铁修又说了下去——

“他说，我天赋异禀，是千年难逢的捉鬼奇才，今天和我有缘，就把这本传家宝卖给我了，只要五元钱。”

胡义桂汗颜：“你不会就真给了吧？”那时候五元钱对于小学生来说也是笔可观的财产了，棒冰才一毛钱一根，而且胡义桂听说铁修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家境并不怎么样。

铁修挠挠头，说：“我跟他说，我就只有两元钱。他叹了口气，说就便宜给我了。”接着铁修又有些苦恼的样子，说，“可惜今天中饭、晚饭没得吃了。”

胡义桂真是被铁修的“天真”气得挠心挠肺的，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铁修说：“有的！”

胡义桂又把他现有的知识搬了出来，告诉铁修，鬼神论是虚构的，神神怪怪的故事也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

铁修纵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也明白胡义桂要表达的大意，但是他不信，他相信他奶奶跟他讲的那些故事，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但是他又没有胡义桂那么好的口才，只能眼泪汪汪地回一句：“有的……”

胡义桂叹一口气，没有再往下说。铁修看他不说了，用袖子擦擦眼泪后，也乖乖坐下，把《茅山捉鬼术》小心放进书包，难得地在上课前拿出课本来。

胡义桂还记得那天，因为知道了铁修把他一天的伙食费都花了后，自己记挂了一上午，到了中午，他拿出妈妈准备的便当以后，铁修在旁边猛咽口水。

本来胡妈准备的便当在当时算得上是高档的了，以前饭点铁修至少还能出去买包子、面条吃，今天可没那机会了；况且今天铁修还把早饭分出去一半。

红烧鸡腿、青椒炒蛋、西兰花胡萝卜，还有半盒子的饭。因为跟学校老师打过招呼，所以胡义桂还可以去老师办公室热饭盒，虽然也就是把铁盒子放在热水里捂捂，但这也不是所有小孩都有的待遇。

胡义桂看着如狼似虎盯着自家饭盒的铁修，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是转念一想，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智不会太成熟，相信有鬼……被骗……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而且，要自己看着饿肚子的铁修吃下这碗饭，还真不是那么好办。

于是，胡义桂用筷子拨了一大半的饭到盖子里，然后把鸡腿夹进去，又用勺子舀了点炒蛋和西兰花，把盖子推到铁修同学面前，说：“你也吃点吧。”

铁修同学满脸通红，又是羞的又是感激的，忙说“谢谢”，也忘了是谁一个上午都没和胡义桂说话。铁修想把鸡腿还给胡义桂，不过被胡义桂一句“我吃了几天鸡腿吃腻了”，给推了回去。

这么一来，又哥俩好了。

放学的时候，胡义桂还特地叫住铁修，等胡妈来接他的时候叫胡妈请铁修吃饭。因为怕直接给铁修钱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当然，这完全是胡义桂想多了。

之后，铁修和胡义桂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只是也就好了那么半年。

胡义桂转学了。

因为成绩太好，胡妈觉得还是去她教书的大学的附属小学读书比较好，离得又近，那儿的老师也熟。

于是——

胡义桂最后一次看见铁修的时候，是在小学六年级的寒假，他由胡妈带着去看以前的老师，结果遇上了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土黄色道服的疯小孩，舞着根树枝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几个小个的小孩。

胡义桂愣了一下，想着二年级时铁修的模样，再想想刚刚那个高了不少、壮了不少的领头羊，道了句：“这是病，得治。”

当然，要不是看见了那么一幕，胡义桂指不准已经忘了铁修这个人。那一幕，那时也被胡义桂定为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荒诞的事，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