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09
第二天的清晨一如往常的到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缺失而延迟。
昨夜的景象，在锥生零眼中虚幻地像是梦，一个噩梦。步伐沉重地推开房门，内心无比地期待着那张欠扁的笑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提出过分的要求。但是不可能的，那家伙已经……颓废地坐在餐桌前，这是分别时他的位置，那时他一脸满足地咀嚼着自己做的饭菜。情不自禁地将手抚上桌面，婆娑，光华的表面传来些许凉意，刺激着锥生零的神经。扬起自嘲的苦笑，锥生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只不过是不在了而已，只不过是不在这个房间里而已，又不是死掉了，有什么好伤感的。
“……他还好好的，活着啊……”
昨夜，玖兰枢怀着无人知晓的意图，独自藏入猎人大本营，说着匪夷所思的话，最终被囚禁关押在协会，由银这下的专门针对吸血鬼的阵法，困于地下室，说起来，那还是曾经关押过锥生零的房间。
“这是造化弄人么，真是有点可笑呢。”
玖兰枢不适地扯了扯颈间的锁链，手腕上铁链也叮当作响，被人拴着的感觉可完全不符合玖兰枢的审美，好在身后的墙面上刻着一朵很绚丽的淡紫蔷薇，算是勉勉强强地合格了吧。
“我都说过无数次了，我是人类，这么小心提防，给我血液淀剂当夜宵，真让人伤心。”
站在门外，从坚固的栏杆缝隙中望去，玖兰枢淡定自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阶下囚。优雅的举止，高贵的气质，仿若身处在奢华的宫殿中，倚靠着松软的背椅，慵懒地、恬适地摆弄着精致的玩物。
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到自惭形秽！
心中喟叹，锥生零也知道这种评价十分不妥，可玖兰枢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优雅高贵的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膜拜。
虽然有很多话想要问，锥生零也能默默地注视着玖兰枢而已，一旁的围观者数不胜数，真正关心的人，心思叵测的人，落井下石的人，毫不在意的人，被这样包含各种恶意与善意的眼神注视着，玖兰枢依旧毫不在意，是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了么？作为纯血种身在高处，被人尊敬仰望，也被人暗中伤害，这悲哀的令人心痛的习惯。
“啊，我大概是疯了，才会喜欢上你的吧。”
收起婆娑桌面的手，锥生零微笑着叹息，苦笑着拿起面前的玻璃瓶，满满一瓶的血液淀剂，没有生产厂商，没有生产日期，只有一张纯白的标签，上面用玖兰枢优雅的字体誊写着‘饯别’。
“是啊，我早就疯了。”
用力拧开瓶盖，拿出一片轻轻抵在的唇间，犹豫片刻推入口中，熟悉的味道融化在舌尖，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唯美甘甜。
“零！！！全员集合！！！”
不等锥生零缅怀着胸中汹涌的感情，鹰宫海斗的身影直接破窗而出，驻足在窗台，半蹲的身姿，散发着说不清的危险。
“找到了哦，玖兰枢的藏身之处。”
默默地将血液淀剂收入胸怀，锥生零大步上前靠近鹰宫海斗，脸上冷若冰霜，全然不见刚刚的一丝温情。
“你不问消息的来源么？我以为你会感兴趣，不，一定感兴趣才对。毕竟，你对玖兰枢那只纯血种抱有非分之想。”
看着锥生零不闻不问地就要和自己前往目的地，鹰宫海斗忍不住恶语相向，玖兰家的小公主迟钝地不曾察觉，可不代表没有其他人看不出来。在看见玖兰枢出现在协会时，锥生零身上爆发的，不是针对特定的某人，而是针对着整个地下厅的狂暴的杀气，仿佛要撕裂皮表直达肉里，就算是现在，那种莫名的恐惧感还深深地埋在心中。
“恋上与你有血海深仇的纯血种，锥生零！你已经彻底堕落为吸血鬼吗？要不要我解救你呢？！！！”
拔出枪支，上膛，顶在锥生零的胸口处，鹰宫海斗冷峻的侧脸在清早的日光中染上冰冷的神采。
“消息来源？”
拨开空有杀气的枪支，锥生零丝毫不在意鹰宫海斗的威胁，因为只是维持着冰冷的表情也阻挡不了眼底流动的挣扎。那种亲手了却在意之人的痛苦，究竟能疼到怎样的境地，不管是鹰宫海斗还是锥生零都深有体会，一个葬送了自己敬爱的兄长，一个吞噬了珍惜的弟弟。
他们不想，也不敢再体会，那种溺水般桎扼呼吸的痛楚。
心，会坏掉的。
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打到棉花般，海斗无力地收起枪支，倾身靠近，将右手搭在锥生零的左肩，贴耳低声说道。
“若是沦为玖兰枢的走狗，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射杀了你！”
故意压低的声线中透着无比的认真，锥生零毫不怀疑海斗所言非虚。但是，事到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感觉到胸口处，玻璃瓶挤压肋骨的疼痛，锥生零心境不可思议的平和。大概是因为已经有所觉悟了吧！即使还不知道前行的方向。
“消息来源，目的地。”
“新元老院，玖兰故居。”
简单的询问着，一身黑色风衣的锥生零已率先跃出窗外，晨光中下落的身姿，宛如展翅的雄鹰翱翔于天际，遥远的无人可及，又像是坠入凡间的死神，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肃杀。回眸注视唯一的友人挺拔的英姿，鹰宫海斗不免觉得，过去的死气沉沉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那个少年，已经成长到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了，他已俨然是个保护者。
坚韧、强大、冷峻、淡漠，是谁让你改变的，绯樱闲，锥生一缕，还是黑主优姬？
不，是玖兰枢。
内心如此断定，海斗握了握手中的吸血鬼武器，随后向窗外踏出了一步，然后高空陨落。感受到风撕裂皮肤般的疼痛，海斗一个翻身，调整姿势，点地跃起，追上各种意义上渐行渐远的友人。
如果你甘愿被名为玖兰枢的枷锁束缚的话，我一定会抹杀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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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一条拓麻！！！”
星炼嘶吼着，想要阻止一条的行动，可惜无能为力。被黑色的蝙蝠啃噬的身体躺着血泊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无限放大，频率逐渐减小，只能不甘心地等着一直挂着阳光般笑意的一条拓麻，直至化为沙砾。
“为什么啊啊啊？！！一条，你为什么要杀了星炼和晓？！！！”
一旁负伤的早苗琉佳倚靠在墙角，怀中拥抱着染满鲜血的架院晓的校服，流着血与泪，愤恨不甘地嘶吼，沙哑到变调的声音，控诉着她的绝望与悲恸。
“不对哟，早苗小姐，那个男人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哟，你要是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他也太可怜了。”
轻佻的语气，稚嫩的音色，站在一条拓麻身边的纯血种，披着可爱的人类外衣，贪婪地舔舐着嘴角的鲜血。
“我们该走了，橙茉大人。”
一条收敛了笑意，眼神从即将气绝的早苗琉佳身上移开，扫过不远处一直保持中立的支葵千里与远矢莉磨，最终停在橙茉身上。
“枢大人，现在在地下室，无人看管。”
“一条。”
橙茉先行而去，挂着玩味的笑容，瞥了一眼上演信任背叛俗套剧情的演员们，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愉悦地向地下室进发。
“不要再过来了，千里。”
驻足，停留，背对着支葵千里，一条拓麻压低声调，威胁着，咬牙切齿。
“要是妨碍我的话，即使是你，我也不会留情！”
“……”
听到一条拓麻决绝发言的支葵千里微微一楞，那言辞中坚决与悲伤让人不忍拒绝。
“我是站在一条这边的。”
仅仅一句话，像是击碎了所有坚固堡垒般，一条感觉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崩坏了，又有什么东西修复了，疼痛与欣喜交织着，波涛汹涌地流过眼底。
“一直以来，承蒙你关照了，我很感谢你。”
深深鞠躬，支葵千里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毅然跟在白鹭更身边的身影，曾经很羡慕，那样的坚强，那样的果断，面对自己的渴望能争取，面对自己的命运也敢反抗。那样生活方式，是从出生之日起就放弃自我的自己所渴望的。
“……是吗……没关系，你不用介意。”
声音丝丝颤抖，一条极力地绷住肌肉，压抑着眼角莫名的热度，不想也不能做出多余的回应。
“我已经决定更加珍惜自己，也会以想要的方式继续活下去。所以，一条！”
最后的谢别。
“别死。”
“……”
瞳孔剧烈收缩，一条拓麻最终是忍不住转身，映入的眼帘的只有一片荒凉，坍塌的建筑，崩碎的岩石，风化的沙粒，刺眼的猩红，属于星炼，晓与琉佳的遗物都已被拾起，被那决定逃离纷争的二人带到可以安息的静所。感觉自己的心脏有力地跳动，一条拓麻确确实实地意识到，这里寂静的只有他自己，是重组元老院妄图见证枢大人末路的自己，是背叛友人泄露枢大人行踪的自己，是协助橙茉调虎离山的自己，是想要逃离纯血种的束缚却更加渴求被束缚的自己。
复杂的感情堆积在心中，疼痛难耐的想要刺破胸口喷涌而出，背叛、伤害、渴求、原谅……嘴角微扬，浅笑着，笑着笑着，弧度加大，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狂笑，歇斯底里的，想要宣泄着所有的抑郁，剧烈颤抖的身体，想要抖掉所有的痛楚，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滴下，溅起的光华承装着盛大的悲哀。
“呵呵呵呵~~哈哈哈！！！！！！”
歇斯底里的笑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传得很远很远，真心希望死去与远去的友人都能听得见。
这绝望的悲鸣，不过是贪婪的弱者最后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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