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一切的过去都会过去(1 / 1)
在中秋节这种中国传统团圆的节日,两个多月没见的小叔公和姑姑回了国,为中国民航的工作增添了一份拥堵。
为了过节,我爸妈也到范禹家一起吃饭,两家人是第一次这样亲切地过节,小孩们都非常兴奋,从幼儿园和学校学了做灯笼,回家就动手做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灯笼挂在院子里。
我从小到大也没这样过过节日,心里对家的诠释又多了一种,安稳和团圆是最重要的。
吃过晚餐,我们就把水果零食什么的都搬出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大家一起搓麻将打牌聊天,麻将桌上是四个老人,公公婆婆是一个阵营,我爸妈是一个阵营,看不出平时那么严肃的中科院老院士在麻将桌上也不甘落后,我家老头输了几把之后,就黑着脸生闷气,于是范禹出马顶替我妈的位置,让我家老头间接胡了几把,老头的脸色才没那么难看,当然,让我家老头赢,也不能下自家爹妈的脸面,所以范禹还要输几把给公公婆婆,真是儿子女婿同时难做啊!
我在这边和小叔公夫妇以及雨霖姐打牌,小叔公这个开赌场的商人更别提有多奸诈,合着他老婆让我和雨霖姐输到满脸贴满胡子,都不会爱护幼小,真是没良心。
等圆月完全升上中天,玩累的大伙开始切柚子和月饼吃,天无初初和其他几个小孩在一边点着仙女棒烟花玩。
范禹坐在我的隔壁,掰着柚子喂我和偶尔跑过来的天无,我剥板栗的壳,好不容易剥了几颗,范禹倒是吃得很开心,就是我美美的手指甲断了,望着我哭丧着的脸,他笑得更加大声,在我的脸颊上偷香一个,活像住在山里的山贼强抢良家妇女回家暖床的流氓模样,我就不明白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猥琐了?
第二天是周末,小叔公和姑姑带着他们家的双胞胎约我们一家三口去度假村泡温泉,我本着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就和范禹天无愉快地答应了。
度假村的环境挺天然的,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其实我很想体验一番玫瑰温泉池美美的感觉,但为了照顾到三个小屁孩,我们直接去泡了活力温泉区,活力温泉区包括两个池,一个是儿童池,另一个是成人池,儿童池里有水上木马,水上跷跷板、青蛙滑梯等专门为小朋友建造的水上设施,天无带着双胞胎兄妹在这边玩。我们三个大人则在成人池里和人组队打水上排球。
这场排球可谓是一场混战,双方都是六人,姑且把和我们三人组队的三人称为队友A队友B和队友C,姑姑和队友A都是第一次接触排球的弱女子,队友B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士,而队友C看起来倒是有几把刷子。对方敌友更是老少皆有,这样的队友和敌友,注定了这是一场混战。
比赛开始后,我们这边先开球,敌友那边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五十岁叔叔接到球,他把球用手一拍,球就直线撞到了他隔壁一个年轻女孩的脑袋,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球又非常有弹跳力地被那颗脑袋撞过网了,然后,敌手得一分,真是兵不厌诈,居然使用苦肉计。
第二球是对方发球,球朝姑姑直直砸过去,她被吓得定在原地,当然没忘记双手遮脸保护她漂亮的脸蛋,小叔公英雄救美地扑过去,激起温泉池里的千层水花,球被他的头一下子顶到儿童区,我和范禹面面相觑,小叔公,这不是在玩足球!
之后就真的陷入混战了,对方敌友因为年龄差距,陷入了战术代沟的僵局,自相残杀,以队友的血肉之躯把球撞过来。我们这边更是惨不忍睹,队友A不小心被勇猛队友C踢到了肚子,姑姑不小心被小叔公扯掉比基尼的绳结,差点春光乍泄,队友B的游泳裤在和范禹没默契争球的时候钩住了池边的一个地方,裤子的裤带一下子挣开,掉到水中的裤子刚好被我踩到………
唉,不得不承认这些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玩了一天,大家都超级累了,谁也不愿开车,于是我们在度假村订了一间两房一厅的套房住了下来。
晚上坐在客厅里,小叔公说起了有关容霈的哥哥约克公爵最近的消息,而我看新闻也略知道一些。
听说,约克公爵因为招妓丑闻曝光和谋害格洛斯特公爵的阴谋被人揭发,而被废掉了公爵头衔,并进了监狱。
新闻里提到的不多,小叔公说约克公爵的丑闻是他找人曝光的,至于同时被揭发的阴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猜测是容霈和约克公爵闹翻了而起的内讧。
对于这对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利益关系的兄妹,我没多少感慨,只是觉得大家活着的方式不同,着重点也不同,所以也不做过多评判,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聊到十点时,大家都已经累到不想动了,于是准备各自回房休息。
范禹刚站起来就无力地倒了下去,我的心也停顿了一下,坐在地上抱住他的身体,小叔公和姑姑也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昏迷过去,只是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虚弱地扯了一个笑容,安抚我说:“我没事,可能今天太累了。”
我努力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说:“你最好是累了,最好是没事,不然,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一句话没说完,我已经有些哽咽了。
小叔公表情凝重地看着我们说:“阿禹,怎么回事?你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
范禹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可能是还没完全从催眠里缓过来,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我握紧他的手摇头说:“你骗人,之前都没什么事,现在越来越频繁这样,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小叔公也严肃起来,说:“我有个在医学界很有权威的朋友最近刚好在国内,阿禹,我带你去让他检查一下。”
范禹思索了几秒,点头答应:“好。”
入夜后,空气变得有些凉,范禹睡在另一侧,中间躺着小小的天无,我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睡不着,原本以为容霈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做不到更让人憎恨的事了,没想到她的手段会这样令人不寒而栗,即使范禹已经脱离她的魔爪,她还留了一手。
我将被子下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仍然有些瑟瑟发抖,我知道,那是心底的害怕在作祟,我真的很怕,怕他有什么事,怕再次失去他,怕这一次的失去会是永远。
也许他不知道失而复得的他对我来说变得更加重要,连呼吸到的空气,唯有和他分享,才有存在氧气的感觉。
脑海里不断浮现五年前失去他的那些画面以及曾经做过的那些恶梦,整个人渐渐遁入了虚空的境地,直到一阵痛楚从人中处传来,我才慢慢清醒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我床边的范禹双眼着急地望着我,他见我渐渐回神,抱着我的脑袋一阵乱吻,他的声音里有略微的颤抖:“惟惟,你怎么了?别吓我,不要再乱想了好吗?”
我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脸上的泪水,说:“我好怕,你不要再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了,我怕我承受不来。”
他抱紧我,嘴唇贴着我的额头承诺说:“我不会离开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离开,你放心好吗?”
我无声地哭着,想点头答应他,想说服自己去勇敢一点,却怎么也不能释怀,唯有紧紧抱着他,努力寻找他存在的安全感。
黑色的夜总是不能驱逐人内心的恐惧,反而让人的脆弱显得更□□裸。
从度假村回来后,范禹除了去上班的时间,就更加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生怕我又迷失在恐惧里不能自拔。
小叔公的医生朋友过几天才能来D市,所以我们唯有等待。
在等待的这几天里,天无回去婆婆家住了,我和范禹两人住在新家。
有一个晚上,我和范禹在看D市电视新闻,有一则消息是关于之前听大妈讲的精神女病人的后续发展。
最新报道,这个疯女人逃离了精神病院后,就伪装成正常人,自己搭车在D市流浪了几天,昨天她刚好找到了自己女儿的住所,见到女儿时突然发病,捅了女儿几刀,并且还放了一把火将自己和女儿在房子一起烧死了。
看完这一则新闻的时候,我就接到了颜尚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问我:“小惟,你有看今天的新闻吗?关于精神病人和自己女儿同归于尽的那条新闻。”
我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应他说:“嗯,刚看了,怎么了?”
他在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那个精神病女人是容姐的妈妈。”
我愣住了,无意识地问他:“你是说被烧死的人是容霈和她妈妈?”
他说:“是,我们都不知道她原来有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妈妈,今天警察突然来到事务所调查,我们才得知这消息。”
我表示了然:“嗯,那她走了,你们事务所怎么办?”
他颇为感慨地说:“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跟着容姐奋斗了十几年的人,这间事务所凝结了我们很多人的心血,我打算把它顶下来,继续发展。”
我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向颜尚表示理解和支持。
挂掉电话后,我将视线放到范禹的身上,他也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拨了拨我耳边的发鬓,说:“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结果,好或坏,我们都要去承受。容姐这一走,或许算是她的解脱吧,活着的时候,想尽办法让别人活得不快活,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也算是她的惩罚了。”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以为我很恨她,所以听到她的死讯会让我很开心,但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却没有了感觉,就像听到一个陌生人今天走在街上被楼上掉下的花瓶砸到一样,除了感叹她的倒霉,也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了。”
我以为容霈的妈妈顶多是因爱生恨,因为爱情伤害了她,没有给到她该得到的所有,所以她才会把容霈教成那样极端的一个人,顺便把别人的生活也搅得乌烟瘴气。
但没想到她妈妈原来已经被刺激到精神失常,容霈的成长过程有多恶劣是无法想象的,一个女孩面对父亲的入狱被判死刑和母亲的精神异常,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安然活下来?可能正是这样的压力,将她的性格压得扭曲,将她变成冷酷无情的人。
很多时候,我们把悲惨的经历归罪于环境所逼,但很大部分也是因为个人因素,要不然怎么会有海伦凯勒和斯蒂芬霍金这些拥有坚强意志的名人。或许命运给你那么多压力,就是考验你在一念之间的选择,选对了,你将会是强大的人物,选错了,你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现在的我才突然发现,恨,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它只会消耗你对生活的热情和动力,给人很多负面的情绪,无法真正放下过去的所有,所以如果一个人伤害了你,忘记才是最正确的方法,忘却那些痛,让自己重新迎接一段新生活,活得更好。
范禹握着我的手吻了吻,说:“我们让一切都过去吧,相信过去的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