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猜不透的是结局之后(1 / 1)
我们在华山上又逗留了三天,把西峰的斧劈石和莲花洞都游览了一遍,体验了一回中锋北面的云梯,最后还在金锁关挂了写了我们名字的同心锁。
这是一段难忘的旅程,成为了之后的五年里我想起来就会流泪的记忆。
从华山回来后,我们变得更忙了,除了准备考试的要忙着准备,翻译书籍的要忙着翻译,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忙,那就是五月初的婚礼,我和范禹的婚礼。
婚礼其实都是双方家长在策划,我和范禹只是提供一些想法和建议。
说起范禹将我带回他家跟他爸妈说我们要结婚这个消息时,苏女士倒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对,她或许觉得我现在还算是顺眼一点了,起码比以前顺眼一点,再加上经过章婕瑛这一段生离死别的插曲,她也看透了一点,明白范禹和我是更不会轻易分开了。
范爸爸倒很乐于见到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当时正在书房练书法的他随手挥毫,写下了一首诗送给我们。
“一朝喜结千年爱,百岁不移半寸心。缔百年事业伴侣,结一对恩爱夫妻。”
我和范禹一人握着字帖的一端,相视而笑。
而我家老头这边虽然开始对着我吹胡子瞪眼,但和白芨关在书房聊了一上午后,也彻底妥协了,面对范禹的时候不再没有好脸色,不过也没变得怎么亲切。
真不知道白芨这小子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我严重怀疑我家老头爱他比爱我老妈还深那么一点点,当然这话我不敢跟我老妈探讨,我怕她伤心欲绝之余还会错手扼杀掉她和我家老头的爱情结晶——聪明又知性的我。
三月二十一号这一天早晨,有一个小生命诞生到了这个星球上,井小檬生了,生了一个女儿,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虽然还是一副蓬头垢面的邋遢样,我也觉得她很伟大,要不怎么说母亲是伟大的呢?
陈睿看着襁褓中刚出生的女儿留下了男儿泪,搂着半死不活的井小檬一阵狂亲,嘴里激动地呢喃着说:“谢谢你,老婆,我爱你,老婆……”
原来两个人结婚后并不是都会让爱情变成亲情,有时候一个新成员的加入也会让爱变得更加浓郁,让家变得更加真实。
四月初,白芨告诉我他不能参加我和范禹的婚礼,因为他就要出国了,他认为自己的医学知识还不够渊博,需要继续去美国深造,便自以为帅气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我去机场送他的时候,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抱了我,他贴近我的耳边,用感性的语气说:“单单,你一定要幸福。”
我试图推开他,却不够他力气大,只能使劲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你被肉麻鬼附身了吗?”
他笑着松开我,嘴角微微上扬:“不,我被上帝附身了,我将代表真主原谅你抛弃了一个这么帅又这么有上进心的二十一世纪好男人的罪行。”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些不是滋味地说:“你一定能找到一个不会抛弃你这么帅又这么有上进心的二十一世纪好男人的洋妞的。”
他蹙眉:“为什么是洋妞?我比较喜欢小鸟依人的东方美妞。”
我微着仰头说:“我一点也不小鸟依人,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不假思索地说:“我近视。”
我:“………”
他伸过手揉乱我的刘海,说:“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我朝他摆了摆手,说:“恩,你去美国记得配一副眼镜,度数精确一点的眼镜,不要再喜欢错人了。”
他勾起一如既往充满魅力的嘴角说:“好。”
目送白芨离开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滋味是复杂的,如果他没有喜欢错人,也许他现在就不必孤独地飞往大洋彼岸,去承受另一段孤独的岁月。
有些爱,跨越了大半个地球,跨越了大半段岁月,也许最终又会回到原点。
等在飞机场外的范禹见我一脸沉默地回到车上,有些吃味。
他说:“舍不得吗?”
我摇了摇头:“要是真舍不得,我就跟他上飞机了。”
他立刻哼了一声:“你敢!”
我转头扯了一个微笑给他:“不敢,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总觉得是我逼走了他。”
他看了我一眼,无声地附过身来帮我绑好安全带,说:“你不是说他会遇到更适合他的人吗?难道你自己都不相信他会得到属于他的幸福?”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思索了一秒,点头说:“我相信。”
自从华山之行回来后,范禹就把我房间里的东西都搬到他的房里,两个人真正开始了同床共枕的同居生活,以前我总以为要摒弃一个人睡了二十几年这个习惯很难,而且重新养成两个人一起睡在一张床的习惯会更难,但现在每天在他宽厚的怀里入睡这样的事情实行起来却一点也不难,特别是每天早晨醒来即使他已经起床了,感觉到身边的位置还是温热的,心情也会奇妙得变得愉悦起来。
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有那么多流传下来的佳话,原来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为了达到长辈们的婚姻期望,范禹在市郊买了一套房子,我老妈也想出一部分钱当做我的嫁妆,但被范禹婉拒了,他表示他能负担得起,而且即使我一分钱不出房子还是会在我的名下。
我觉得这是没必要的,但如果他觉得这算是给我的一份保障,我也不多说什么。
我老妈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对范禹的识大体大为赞赏,我觉得这纯粹瞎扯,没钱都不能识大体了吗?亏她还是高等教育讲师,跟小屁孩混多了,也变得世俗了。
本来范禹是想将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买下来的,但房东表示这是他死去的爹娘留给他的房子且他没有工作一直都靠房租吃饭就坚决不卖了,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反正那房子也不见得有多好,一直都是老鼠蟑螂结亲家住一起,其乐融融。
或许是因为婚前忧郁症,连续几晚我都睡得不安稳,做恶梦,总是在半夜惊醒,然后牢牢地盯着身边熟睡的范禹发呆,好像刚刚的不是梦,现在眼前的一切才是梦一样,有些空洞,有些不真实。
有时候还会把范禹吵醒,然后他就会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用调侃的语气化解我的恐惧:“难道我是牛魔王吗?嫁给我让你这么不情愿?”
我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呼吸了几下,平静了情绪后,进入剧情和他玩起来,用糯糥的嗓音说:“大王,你好坏哦,居然开奴家的玩笑。”
他大笑着将我翻到他身下,手掌开始不老实起来,说:“美人儿,大王可以更坏的。”
我翻滚着躲开他的手,嘴里继续不怕死地说:“不要,奴家好伤心,大王还有好多小妾……”
他低头,把我的话吞到了他的口中,说:“没有小妾,只有你一个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我眉目含笑地迎上他的吻,又是一夜□□。
我和范禹在四月底去民政局拿了结婚证,去的前一晚无意间看到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明天D市天气晴朗,紫外线特别强,注意防晒,但我从来都不信它这一套。
果然第二天是多云,厚厚的云层将阳光完全挡住了,灰暗的光线却一点也阻挡不了我们激动的心情。
站在民政局门口,我停住了脚步,酝酿了一会,还是决定将心里的犹豫问出口:“你真的不去英国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半响,语气认真地说:“惟惟,这件事和我们结婚并没有冲突,不要乱想好吗?”
我说:“可是……”
他打断我说:“哪里的建筑师都是一样的,只要我有实力,我都可以成功,如果我真的需要去英国发展,我们结婚以后也是可以考虑的,不必急于一时,懂吗?”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他一只手从背后搂住我的腰,说:“那我们就领证去吧。”
我侧头朝他笑了笑:“恩。”
五月初的那场婚礼是让人很印象深刻的,之所以深刻,是因为新郎不见了。
我们的婚礼场地定在一个哥特式风格的天主教教堂,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信仰上帝,纯粹是我老妈比较爱看肥皂剧,觉得在教堂宣誓比较浪漫唯美。
我坐在新娘休息室里等了很久,吉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宾客陆续走光了,年纪大点心脏承受不住的长辈也晕倒送去医院了,我还在等。
因为我不相信他不会来,我求婚戒指都戴了,结婚证都和他去取了,他觉得好看的白色婚纱也穿上身了,他怎么可能不出现?
婚礼前那晚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们还吻得难分难舍,恨不得将洞房花烛夜向前挪一挪。
那时候,我和他相拥躺在我们新房里那张红色的婚床上。
他还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我的脸上描画着我的模样,说着这世上最甜蜜的情话。
他说:“惟惟,你的模样都刻在我的心里了,我想这辈子无论我去到哪,都会忘不了你的。”
我将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用凶巴巴的语气说:“你要去哪?你只能在我的身边,我很霸道的,只要你属于我了,我就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
他笑着抱紧我说:“我也是,也很霸道的,你也要一直在我的身边。”
那样的夜晚有满天的璀璨星光,有初夏低分贝的虫鸣,还有微弱的凉风敲打着窗户上的双喜窗纸,一切都那样应景,应景的美好。
可是为什么现在你不在我身边了?你去哪了?
三天了,他们都说找不到你,我也找不到你,我去了很多地方,跑到双脚都起满了泡,都不见你的身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从前总说我在外人面前都很理性很坚强,可是这一刻我坚强不起来了,那些夜晚的噩梦像现实一样出现在眼前,都分不清真假了。
我将自己关在空荡荡的新房里,无助地捂着脸,任由大片的泪水从指间溢出,悲伤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尽。
你不在了,谁来帮我擦眼泪?谁来告诉我不用怕?
对不起,施瑾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勇敢。
从前看过一个叫拜伦的小说家写过,所有的悲剧都由一场死亡来结束,所有的喜剧都由一场婚礼来终了。
只是我们的这一场婚礼既没有象征着喜剧的收尾,也没有预示着悲剧的来临。
我独自在房里呆了不知道多久,井小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说:“小惟,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不要太难过了,或许他只是暂时因为什么事不见了,他会回来的,他那么在乎你。”
沉默了许久,我用平静的语气说:“小檬,你知道电视剧里最美的是什么吗?”
她没有回应,但我知道她还在门外。
我说:“是结局。”
也许你觉得故事到这里是美好的,它就该结局了,但你永远猜不到的是结局之后它是否继续会美好。
就像我和范禹的故事一样,当我以为这就是结局,就是我们幸福的开始,却猜不到结局之后发生的这一切。
让我无措的一切,将他从我身边带走,让我在之后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里只能在思念和痛苦中匍匐前行。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