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华丽的回归(1 / 1)
我爸是一个思想极其传统的老中医,他从十岁开始研读《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难经》《神农本草经》等医书,同时也极其受传统儒家思想影响,因此他对我的教育,也由此可知何其古板。
幸好我有一个活泼顽劣的老妈,才不至于沦落为二十一世纪里最三从四德的深闺小姐。
尽管如此,交往了大半年,我仍然不敢把范禹的存在告诉家里,即使三姑六婆总喜欢把安排相亲当饭后娱乐。
这一切还源于我爸和我的一段对话。
有一回,我爸和我坐在电视机前看篮球体育赛事。
我爸说:“小惟,你房间墙上贴的海报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吗?”他指着电视里NBA太阳队的德拉季奇问我。
我点头:“对啊。”
只见我爸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开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教:“女儿,爸爸从小就教育你,女孩子要静若幽兰,就算是培养爱好,也应该是一些修心养性的古琴古诗古画,怎能跟个男孩似的追球星呢?”
我刚要辩解,我爸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你别不听教诲,待会你就回房把海报撕了,要挂也只能挂昭君出塞古画这一类的,运动员明星都不能挂。”
“爸,您太□□了,我就喜欢挂球星您能怎么样?”
青春期的我还是很叛逆的,再说了,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喜欢德拉季奇,那张海报还是白芨那小子送给我的,我只是上次无聊不小心在墙上画了一只乌龟又怕知道会被老妈骂,所以就把那张海报当墙纸贴在那个位置而已。
很显然,我爸真的很□□。
他起身作势要亲自出马去撕海报,我生怕真相暴露,就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并连声答应马上下楼买一张新的他喜欢的海报换上去,顽固的老头这才罢休。
所以说,我这么倔是有原因,我家老头简直比我倔一百倍。
当我关门听话地把邓丽君的海报贴上去,再打开门恭敬地请我家老头来鉴定时,他总算不再无理取闹了,我就知道邓丽君是他老心中的女神,这件事就连我那女强人老妈都知之又少。
尽管我这般妥协,老头离开我房间前,还是坚定地表示了自己的立场:“不许再偷偷换上去,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有什么好崇拜的,以后找男朋友也不许给我找什么运动员,运动员脑子没多少墨水就算了,还经常一身伤病,就算你爸我是医生,也是要挂号看病的,还是医生老师公务员这种职业的人稳重可靠些,知道吗?”
这也很显然,我家老头对运动员有很严重的歧视,在此,我代表我家老头,向各位敬爱的运动员致歉,他真是太不懂事了。
由以上种种表明,我爸是不会赞同我和范禹交往的。
再说,那时的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就认定他这个人了,是不是愿意为了他和我家老头做长期斗争,我还在思考中,只是到最后这样的思考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我率先做出了选择,一个不知是对或错的决定。
一夜无眠是我从未有过的经历,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一夜无眠了,他说,他要订婚了……
读高中的时候,井小檬很喜欢看言情小说,她经常拉着我这个还陶醉在《汉弗莱·克林克历险记》这类书籍当中不能自拔的高水平文学欣赏者讨论男女主角的脑残爱恨情仇。
我记得当时最让井小檬疯狂的一本小说叫《猪的诱惑》,讲述的是像猪一样笨的女主角遇到了一个帅帅的男主角,男主虽然一直欺负猪女主却默默爱着她,女主也笨得不知道还因为误会和男配交往了,深深地伤害了男主的心,于是男主决定顺从家人的心意跟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订婚,只是订婚那天女主顿悟自己不能失去男主,于是她去抢婚了,还成功了……
虽然我不愿承认自己会像那个猪一样的女生那样做,但我的确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在井小檬打来了一个国际电话后的现在。
井小檬说:“小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说:“好消息。”
井小檬在电话那头语气害羞地说:“人家,人家怀孕了!”
我愣了愣,说:“坏消息不会是孩子他爹不是你老公吧?”
井小檬沉默了片刻说:“施小惟,我们友尽了,我不能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喊你干妈了。”
我笑了笑,井小檬受小说和肥皂剧的影响甚深,还未出嫁之前就跟我约定好以后双方的孩子都认双方为干妈。
我还开玩笑说:“那如果我嫁给你哥,你是要当姑姑还是当干妈?”
她很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哥说了他此生信仰佛祖,生是佛祖的人,死是佛祖的骨灰。”
我:“……”
“施小惟,我跟你说正经的,你最近有联系范禹吗?”井小檬天生的娃娃音拉回我的思绪。
我应她:“恩,有,昨天刚见过。”
她顿时提高音量说:“昨天?施小惟你是不是太想他产生幻觉了吧?我要说的坏消息就是,我今天在医院看到范禹了,他和章婕瑛在一起,我还听说他们俩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我知道他要订婚了,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要和章婕瑛订婚。
井小檬再次提高音量:“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不对,你知道范禹要和那个女人订婚你居然还这么淡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说:“我还能怎么想的,小檬,我现在心好乱,当初提出分手的人是我。”
井小檬沉默了两秒,说:“小惟,你还记得我跟陈睿结婚的时候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井小檬两年前嫁给了她的青梅竹马哥哥陈睿,那时候我已经顺从范禹的意愿不再到处奔波当外景记者了,留在D市的某电视台当一名社会新闻记者。
她结婚前的一个星期,西南地区的一个城市突发大地震,作为外派记者,我又跑去了前线,也因此错过她的婚礼,对于这个梗,她一直耿耿于怀,表示我结婚时她也不会放过我。
范禹替我出席井小檬的婚礼,他送了井小檬一份大礼——当时最红韩剧《灿烂的遗产》男主角李胜基在剧中的座驾英菲尼迪G37。
新娘子井小檬打电话给身在重灾区的我说:“施小惟,虽然你没心没肺,但你是真赚到了,像范禹这样的好男人,你要牢牢抓住知道吗?”
对了,井小檬对我说,像范禹这样的好男人,我要牢牢抓住。
“你当时答应我了对不对?小惟,我看了那么多爱情故事不是白看的,我看得出来范禹是真的爱你,不然他不会为你做那么多,你知道吗?其实女配为什么会不幸福,就是因为她爱的人不爱她,可是你不一样,他爱你,如果你爱他,就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你的梦想,但你的骄傲你的梦想不应该成为你抓住幸福的绊脚石。”
我没有再跟井小檬说什么,挂掉手机后,我沉思了很久,从未这样静下心来想关于我跟他的未来,从前没有想,无暇去想,或者是,不敢去想。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我施瑾惟真的甘心就这样结束了吗?说分手后,还是有期待的吧?听到他说真的分手不再挽留了,还是心慌了吧?
原来爱情真的像□□一样,慢慢的,偷偷的,渗进心的深处,恍然间,才发现,早已无可救药了。
可能现在去挽回遗失的爱情很老套,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刚下飞机,我就见到了白芨。
白芨,是白函叔叔的独子,是我两小无猜的小哥哥,也是我家老头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选。
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见过他了,听说我去中东之后他才回国,不知道是不是天赐的缘分。
他比以前更糟蹋了,恩,糟蹋,我只能用这个词形容他,因为他从前光洁的下巴长满了茂密的丛林,难道现在的医生都不太注重礼仪形象了么?除了那一张过去无比清纯的小白脸被一脸胡子挡住外,其他方面还是蛮看得过去的,一身价值上万的名牌服装当然看得过去了。
白芨很绅士地从我手中接过行李,我凑近他踮起脚尖,准备扯一把他的胡子,他却事先知道似的躲开了我的攻击。
他一只手挡在我的额头上,另一只拿着行李的手则隔开我与他身体的距离,他一边仰着头不让我碰到,一边嘴里抱怨说:“单单,光天化日之下非礼良家少男是不对的,快住手!”
“不许叫我单单。”我不罢休地继续进攻。
我不记得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单单。单单,听着就像一直孤孤单单一样,我又不孤单,这不是诅咒我吗?
但白芨却不以为然,他第一次听完我的理由后说:“单单,是两个单,不是一个,怎么会孤单呢?惟才是一个单。”
我不服:“那你可以叫惟惟啊,也是两个单的意思。”
他坚持说:“那不一样。”
我说:“哪里不一样了?”
他:“就是不一样。”
我:“……”
“好了,别闹了,给你摸就是了。”他摊开双手妥协道。
我一下子跳到他跟前:“不是摸,是扯。”
“啊!”他捂着脸痛苦地叫嚷着,“好痛,单单你谋杀亲夫!”
我一掌拍到他的脑袋上,不屑地说:“装什么装,胡子是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自恋狂没理由留一把胡子挡住自己的烂桃花。
他揉着被拍疼的脑袋,一副委屈媳妇的模样瞅着我:“人家想让你惊喜一下嘛,怎么样?我有胡子是不是更MAN更成熟了?你有没有被惊艳到?”
“呐。”我指着窗外说:“看到那边没有?”
他迷惑道:“什么?”
我说:“被你惊到的大雁啊。”
他停顿了两秒说:“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赞同说:“我也觉得。”说完,我就掏出包里的墨镜戴上,走出了机场。
白芨在我身后追问:“单单,你要去哪?回家吗?”
我停下回头说:“恩,回家,回你家。”
他:“啊?”
我想,我需要的,不是盲目追爱,就算是回归,也要回归得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