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梦想的路途有你在等待(1 / 1)
在我二十六年的时光里,从没有哪一刻的感受像此刻一样锥心地难过,不知所措。
入夜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夹着闷热的风从窗外灌进来,我双手抱腿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眼神空荡荡地盯着沾了泛白月光的白色床单,心里的寒意一点点加深。
作为我多年闺蜜的井小檬有一句话说对了,我情感反射弧的长度是异于常人的,是比万里长城还要长的。
四年了,直到他不再纵容,不再等待,我才觉悟过来。
从前的我那样自信,那样桀骜不驯,认为一切都是自然的,所以活得那般随心所欲,就连每一次的不告而别都做的那样理所当然。
所以,每一次他都被伤得那样深,我却不自知。
恍惚间,我想起了他第一次跟我说要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那是四年前的大学毕业前夕,为了纪念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我跟三个同学约好一起去非洲的卢旺达拍摄一组野外探险纪录片,计划了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到临行前的那晚才将这个消息告知范禹。
那时,我和他已经不是谁追求谁的阶段了,两人之间的举止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是超出朋友却恋人未满的关系,也许是谁都没有想过该如何捅破那层窗纱吧。
对于我总是突如其来的决定,他似乎还未习惯,却没有过多去抗拒。
坐在锦瑟湖边的石板凳上,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皱起好看的眉头,望着我说:“惟惟,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再当主宰者?你要知道把所有的事情计划好再跟别人讨论是一件很无耻的事。”
我咬了一口手中的秋刀鱼,无辜地瞅着他:“我很无耻吗?”
他无奈地扫了我一眼,摊开一只大大的手掌,在上面铺了一张面巾纸,递到我跟前:“我只是让你三思而后行,青春有梦想有激情是无可厚非的,但你也要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几分,别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么勇敢一样。”
我动作自然地把口中的鱼刺吐到他手中,点头赔笑道:“恩恩,下次我会先着想的。”真是的,说得自己好像比我大很多岁似的,真是两年一代沟啊。
他摇了摇头:“你如果敷衍我,我就把你的秋刀鱼都扔到湖里去喂鱼。”还作势要抢我的鱼。
我抱紧手中的鱼,警惕地说:“这可是我的午餐耶,我会饿死的。”再说,怎么可以让鱼儿们自相残杀呢?
他说:“你承认你是在敷衍我了。”
我:“……你耍诈……”
他笑着说:“就诈你了,最好炸断你的腿,让你没事跑去什么卢旺达野外探险,也不想想自己那点骨头够不够塞野兽的牙缝。”
我咬牙说:“你真狠毒。”不带这样诅咒我的。
他哼了一声。
去卢旺达的那天范禹没有来机场送我,因为国家短道速滑队正组织他们去美国训练一个月。
跟我同行的是一个女同学和两个男同学。我们首先抵达的是卢旺达的首都基加利,然后乘坐大巴到东部省,计划从东部的阿卡盖拉国家公园一直探险穿越到西北部的国家火山公园。
一路上,这个千丘之国让我们四个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学生感觉无比刺激和新奇,从见识过东部大大小小的各种野生动物,到徒步穿越西北部茂密的热带雨林,过程不仅景色优美,还不时能看到色彩斑斓的小鸟在林中飞舞着歌唱,顽可爱皮的猴子在树间跳跃嬉戏。
当然,所谓探险也是存在风险的。
那是探险结束的前一天,本来打算最后完整地拍摄一段世界濒危动物银背山地大猩猩的片子,除了发烧留在宾馆休息的那名女同学,我和两个男生再次闯进热带丛林之中,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一群雄性的银背山地大猩猩似乎对我们的到访有所介怀,或许是被我们惊扰到了,他们对我们发起了攻击,两个男生让我在前面逃跑,他们则拿着捡来木棍在身后保护我,但由于猩猩的数量比我们多,加上丛林的方向复杂迷离,跑到最后,我就只有孤身一人了。
在几番折腾后,我跑到一处悬崖边,见身后没有大猩猩追赶了,刚想松一口气,却无意间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一头一百二十几磅重的大猩猩从一个灌木丛中蹿了出来,它迅速地扑向我,我反射性地扑向悬崖壁的一棵树上,手抓着树干,吊在离崖顶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尽管这样,大猩猩还是抓伤了我小腿的部位,疼痛感刺激着神经线,手上的力气差点支撑不住身体,怕英年早逝的瞬间,我本能地双手紧紧地攀附树干,双脚也在悬崖壁上寻找支撑点,两眼更是凶狠地盯着那个在悬崖边瞅着我的坏猩猩。
大概对视了十分钟后,坏猩猩也许觉得我没有什么聪明法子可以让自己爬上来灭了它,于是它对我嗤之以鼻,大摇大摆地走掉了。
我手臂的乳酸已经差不多堆积到极限,如果再没有人来支援我,一不留神我就真的会变成崖底的一堆枯骨了。
脑海里浮现出范禹那张看我说对了吧的脸,心里默默发誓,如果我可以活着回去,我一定买最强版的502粘住他的乌鸦嘴,呜呜。
正当我思考着以哪种方式坠落会比较有个性死得会比较炫酷时,两个男生终于找到了悬崖边,从他们狼狈的模样来看,想必也是和坏猩猩经历了一番狼狈的搏斗才逃脱的,伤痕累累的他们合力把我救了上来。
在回宾馆的路上,我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宾馆的床上,范禹则如上帝一般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惟惟,你这个蠢蛋。”
我:“……”
他没理会我愤怒的目光,继续说:“喜欢上你这个蠢蛋,真是我人生中一大不幸。”
我赌气地说:“那你可以不喜欢啊?”我又没有强迫你。
他揉了揉额角:“我已经不幸了,也不介意不幸下去,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把头一扭说:“不知道,不告诉你。”
半响,却没有听到他再说一句话,我好奇地转过头,只见他正望着我,眼神里盈满了□□裸的担忧与庆幸。
没有犹豫,我起身搂住他的脖子,眼泪就这样喷涌而出:“我好怕……那时候,我真的好怕……”
他收紧手臂抱住我,一只手安抚性地抚摸着我的后脑勺,柔声说:“不怕,没事了。”
我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不是真的怕,只是觉得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真好,真的很好。
就这样,在我余悸未消的时候,他不正式地表白了,然后我们就正式地成为了男女朋友。
要问,为什么当时在美国训练的范禹会知道我出事还赶到卢旺达,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两个同行男生中的一个男生蒋朝海。
他是这样招供的,其实他小时候认了范禹的父母为干爹干妈,所以他一直都是范禹的干弟弟,而从我计划要去卢旺达开始,作为同班同学的他就积极地参与进来,一方面他对这次的野外探险拍摄很感兴趣,另一方面好替范禹照顾好我。
我还不知道范禹居然这么早就在我身边安插了间谍,我在愤怒之余,又不得不承认心里是感动的,毕竟他知道我有危险后就二话不说地跨越大半个地球跑来找我,证明我真的对他很重要。
而且这次中途脱队还让他获得了教练的一个警告,真是心疼死我了,唉。
交往了两个月后,我从大学毕业,由于之前在某电视台的国际频道做了几个月的实习记者,表现颇佳,所以毕业后他们就跟我签订了合同,作为外景记者之一,跟着去主持本台的一档国际旅游节目《穿越东经100°》。
这件事我也没有和范禹说过,我这人做事习惯自行决定的,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在别人眼中,这是缺点。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如果让别人左右你的决定,那你的独立性就会成为影子,别人思想的影子,我喜欢随心而行,只有我觉得是值得的。
也因此,范禹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施瑾惟,我说的话是不是很难懂?”他黑着脸问我。
我抿唇望着他,没有接话,怕一开口会更添增他的愤怒。
他继续质问我:“还是我说的普通话你不懂,要不要我用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德语还是哦多茄来给你重复一遍不要总是拿你的决定来通知我?还是你觉得根本不需要我的意见?”
我觉得在情人面前,无论对错都要有一个人先低头,至于真相如何,那也要先追求和谐关系再说,所以我赔罪说:“我错了,以后我绝对不擅自做决定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六国语言?你也会吗?”我眨巴星星眼,期待地瞅着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我们可以一天说一种语言,周末大杂锦,这样的生活多有范啊!
他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知道的事多着呢,哪像你,没心没肺。”
我哈腰点头说:“是是是,都让你给吃了。”
他:“你……”
虽然我嘴上这样附和他,心里那时是不以为然的。我不是没心没肺,只是用心的时候,你们看不到而已。一直到后来,我才真的承认,我真的很没心没肺,以至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爱我爱得那么纯粹的男人。
只是我领悟了,却已经迟了。
范禹没能阻止我的决定,只是跟我冷战了半个月。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倔,就算是100个吃了大力菠菜的水手也拉不回的倔,所以大家都懒得浪费菠菜,因为最近菜价又涨了。
当外景记者除了要拥有专业的职业素质,能吃苦耐劳,能随机应变,还有很多必须克服的条件,而我要做的就是享受这一过程。
那一次我们共有5路记者在东经100°分段同时拍摄,我负责的是赤道至北纬20°这一段,从南到北,穿越了四个国家: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和缅甸,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拍摄,这期间我和几个同事遇到了各种状况,却丝毫不影响我这种类似花公款出来旅行的激动心情,虽然有时候也忙到没空接男朋友的电话,我还是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的结果就是,男朋友范禹在世界杯比赛中受了伤,而身为他女朋友的我却毫不知情。
得知他受伤,是我们拍摄组在泰国遇到了追尾车祸,同行的一个同事被撞击地比较厉害受了重伤,和其他人坐在医院急诊室外的我鬼使神差地拔了个电话给他。
电话是周文钧接的,他告诉我,范禹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