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深入虎穴（上）（1 / 1）

苏桃夭眼神一动，嘴角抿起，露出浅浅的笑容，小声说：

“我有一个猜想，不过不能确定。”

“是什么？”霍琛转过视线认真看着她。

“如果这个青城阁真的在南陵，又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那么它定然有一个隐蔽之处，平日里不会有闲杂人等经过，而且这地方一定不小。刚才听那小哥所说，这里似乎只有一个地点符合条件，一个地域宽广而众人也不愿靠近的地方。”桃夭说到这里，霍琛和司徒夜脸上都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你是说——向北十里的荒山？”霍琛眉头一皱，低低启声，他的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

“我的猜想究竟是不是正确，只能亲自前往那里实地看看，才能知晓。如果那里不是青城阁的所在，我们便要另想它法，倘若是，我们只要一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他们为了不要让自己的据点暴露，必定会采取行动。哥，如果你是青城阁的人，见到外人闯入，会如何处置？”桃夭视线灼灼，对上司徒夜的目光。

司徒夜靠在门上，冷冷道：

“杀之。”

桃夭点头，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

“消灭闯进的外人，保持闹鬼的传闻，他们只有这个选择，之前进入荒山的人有去无返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只要我们一进入荒山的范围，那座山便会主动告诉我们真相。”她顿了顿，看向霍琛，“如果青城阁真的就在那片荒山之中，你打算怎么做？”

“剿灭。”他毫不犹豫地开口，声音冷冽。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桃夭沉默不语，这青城阁在楚国藏身了这么多年，必定不可小觑，要铲除，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夜色寂静，空气里尽是草木的芳香气息，几个人观察着地形，飞快地在山里行进，众人刻意敛下了气息，风中只偶尔听得见脚底踩过落叶时发出的簌簌的微响。正是霍琛的小队。他与司徒夜商量了两日，还是打算先带着几个人来打探看看，倘若荒山真的是青城阁的藏身之处，便将五十里外镇守边境的骁骑营调来此地，无论刺杀皇帝之事是否真是青城阁所为，楚国也不能容下如此不稳定的势力，将来恐成大患。

月光皎洁，几个人埋头疾行，很快便进入了荒山的内部。

突然——

走在前面的司徒夜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时手臂一伸，阻止了后面人的动作。霍琛低低问道：

“怎么了？”

司徒夜没说话，只是眼神一动，看向了东北方向。霍琛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虽然被这片荒山中密密麻麻的树木所遮盖，但是透过树木的间隙，隐约可见那个方向几十米外有着微弱的火光。

霍琛右手举起，迅速地打了一个手势，那些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分散在了四周隐蔽了起来，他对司徒夜点了点头，两人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兵器，向火光来源处缓缓地靠了过去。

两人身手过人，慢慢地向目标靠近，竟无发出一丝声响。

一个哨卡。

木头搭建的亭子里有两个青年男子，亭子的四角点着四个火把，将四周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两人围坐在石桌旁，炭火上暖着一壶热茶，男子低着头，靠在石桌上，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霍琛与司徒夜视线交汇，迅速交换了眼色，两人同时猝然发难，向前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点住了两人的穴道。那两人的脸上刚闪过震惊之色，还未有所动作，便齐齐昏倒在了桌边。

霍琛面无表情地摸过其中一名男子的袖口，果然从其中翻出了一枚小小的铜制令牌，上书“青城阁”三个镂空字样。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将其收入怀中，对一旁不言不语的司徒夜说：

“看来青城阁的确位于此处，今天晚上便到此为止，我们先回客栈，连夜派人去骁骑营调兵。”

司徒夜正要答应，突然眉头一皱，向霍琛身后看去，霍琛心里一惊，也狐疑地向身后看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紫色锦裙，衣摆用黑丝与银线混合绣出细密的花边，乌黑的发鬓上插着一支玉钗，玉钗的尾部用金丝扭转出一只凤凰的形状，那只凤凰羽翼丰满，眼睛上镶嵌的两颗红宝石在火光的照应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女子虽然并不年轻，但眉眼间依旧精致，只是视线直直地望着他们，眼珠里散发着冰凉幽深的冷意。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她穿着火红色的长裙，姿色平平，手里抱着一把月琴，面容与霍琛脑海里的那张面孔毫无二致，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上毫无呆板的气息，手指按着琴弦，抬眼盯着自己，眼底都是狡黠的笑意。

正是秋儿！

当初在皇宫行刺霍齐的那名歌姬！

霍琛心惊，刺杀皇帝之事果然与青城阁有关，但他勉力克制心底的情绪，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特殊的神色，只是对前方那年轻女子扬声说：

“秋儿姑娘，好久不见。”

被他点名的秋儿毫不畏惧，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霍公子，这里并没有秋儿，想必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名叫如姬。”

“如姬，不得放肆。”如姬身旁的那名女子开口制止道，只是话里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如姬似是对她颇为尊敬，立刻低低答应了一声，并退后了一步。只听见她继续对霍琛和司徒夜说，“客人远道而来，青城阁自然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请霍公子与司徒公子一起进入阁内，我已经着人准备好了茶点。”

霍琛看见如姬对她的态度以及她说话的口气，便知道这名女子在青城阁定有很高的地位，他与司徒夜深夜前来，青城阁的人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踪迹？此外听那女子话中的意思，早就对他们的到来有了准备。霍琛的眼角瞥到周围隐没在荒山中那些重重叠叠的人影，沉吟了片刻，拱手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女子淡淡一笑，只是说：

“大家都叫我孙姑姑，霍公子也可以这样叫我。”

他点点头，说：

“霍某多谢孙姑姑的好意，只是我与我的朋友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再打扰了。”说罢，便打算与司徒夜转身离去。他们对青城阁多半是敌非友，他只带了区区几十人，贸然进入山内，只怕青城阁一旦发难，他和司徒夜便很难全身而退。

气氛有些僵硬起来，仿佛有一根弦绷紧在空气里，稍不留意便会折断。孙慕青笑意不减，视线牢牢地落在霍琛的脸上，淡淡说：

“我们已经将苏姑娘请到了阁里，霍公子不想要见见她吗？”话音刚落，她拍了拍手掌，立刻有八个壮年男子抬着一顶轿子从阴影处飞快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那顶轿子用黑布蒙了个严严实实。

霍琛和司徒夜的脸色都沉了下来。霍琛冷声道：

“你们把她怎么了？”

孙慕青缓缓说：“苏姑娘安然无恙，两位随我进去看看，便知道了，还请霍公子带来的人在这里等候。”

她话里所指，便是霍琛带来的御林军人马。

霍琛与司徒夜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决定，只见司徒夜握着他的柳叶刀，警告地看了孙慕青一眼，径直上了轿子。霍琛打了个呼哨，示意众人留在原地等候，才挺身跃起，飞快地闪进了轿子。

两人进入轿子才发现，此顶被黑布蒙起的轿子并不是普通的软轿，而是用精钢制成，轿门则是一块精钢制成，两人一进入，轿门从外部合上，整顶轿子便完全被封锁了起来，除非从外部打开轿门，轿子内的人则毫无办法。

轿子里被铺上了厚厚的软褥，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原本应当作轿窗的位置也只留下了几个透气的小孔，但由于轿子外部被黑布蒙住，这个透气的小孔除了换气，无法从内部看见外面的情形。

就在两人细细查看轿内的情形时，整顶轿子缓缓移动了起来，这轿子重量不轻，但八个男子早就习惯它的重量，在山路上行走也仿佛走在平坦的大道之上，甚是稳当。

霍琛与司徒夜交流了几句，也知道只能耐心等候，便各自坐在轿子一边，微微闭上了眼，养精蓄锐。两人都清楚，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绝不会是喝茶那么简单。

轿子在荒山里行走了许久，霍琛不能确定是路途遥远还是孙慕青故意让他们在绕着圈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总算停了下来。

轿门缓缓打开，霍琛抢先跳下轿子，视线微微一转，发现轿子所停之处是一个偌大的庭院，孙慕青与如姬站在不远的地方，青城阁其余的人则退到了墙下的阴影里。

往前大约十步便是灯火通明的主屋，屋前挂着一块黑色牌匾，上面雕刻着“青城阁”三个金色楷书大字，在灯光下格外显眼。身边微风拂过，司徒夜也已经从轿子上跳下，正落在霍琛的右边，他的衣阙纷飞，手指握住他的刀，骨节分明。

“姑姑回来了。”清脆的女声从大屋内传来，随即便是一个小姑娘从灯火通明的屋内跑了出来，她穿着翠绿色的衣裙，手上的银镯子挂着几个铃铛，在风中发出轻快的响声。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原本向着孙慕青直直扑过去，只是小姑娘立刻又发现了霍琛和司徒夜这两个陌生人，脚步不免放缓了下来，视线不自觉地转向他们，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只听她好奇地问孙慕青，“姑姑，这两个人是谁？”

“碧儿，你这性急的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孙姑姑尚未说话，如姬已经忍不住出声责怪道。碧儿似是早就习惯，对如姬的话毫不在乎，依旧好奇地盯着霍琛与司徒夜，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孙慕青没有回答碧儿的话，也没有斥责她，只是问：

“你可有好好招待苏姑娘？”

“当然有。”碧儿连忙说，“苏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她跟我猜了许多谜题，好多我都猜不出。”她看了如姬一眼，立刻补充了一句，“如姬姐姐肯定也猜不出来。”

如姬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孙慕青又对碧儿开口，语气温和：“你再去厨房沏一壶茶来。”她说完，转过身来，对霍琛与司徒夜说道：

“那就请二位跟我进屋吧。”

屋内，苏桃夭正百无聊赖地将头压在胳膊上，将空茶杯转动着玩，听到多人的脚步声，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茫然的眼神与霍琛正好对上，她的眼里立刻浮上喜色。她的视线很快又移到了司徒夜身上，苏桃夭从圆椅上起身，唇角勾起，露出浅浅的笑，对他和司徒夜说：

“你们来了。”

几个时辰前，就在霍琛与司徒夜出发来寻找青城阁的踪迹不久，便有人闯入客栈，将周围霍琛的人放倒，点了自己的睡穴。等穴道被解开自己醒转，便已经身在这厅子之中，屋里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提着一壶茶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那小姑娘的身子轻盈，提着一个大茶壶连口气都不喘，便知道是个有武功的人，苏桃夭心里计量了一下，便也知道不可能轻易逃脱，便耐下性子，与小姑娘攀谈了起来。

小姑娘说自己的名字叫做碧儿，她穿着碧绿色的裙子，越发显得可爱喜人，的确与这个名字相衬。

碧儿天真，她试图从她的嘴里套出有益的情报，但除了此地便是青城阁之外，她絮絮叨叨的都是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苏桃夭知道既然青城阁派碧儿来看守自己，自己恐怕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也只得缴械投降，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饮茶。

此刻，她只能相信霍琛。

霍琛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眼眸里流转着复杂的神色，心里却有不安隐隐浮现。自己与司徒夜只身进入这青城阁的总部，可谓凶险非常，孙姑姑必然派了人留在山里看守那些御林军，倘若自己遭遇不测，他们必然也凶多吉少。阿佑带着的人还停留在南陵边界，远水救不了近火。

孙姑姑在厅内的首位坐下，示意众人随意入座，桃夭换到了对面的位置，与孙慕青相对，司徒夜和霍琛则分别坐在了她的左右手边。如姬垂手而立，站在了苏桃夭的身后，屋门的位置。

除了孙慕青，屋内的三人都极力忍住心里的不快，如姬的所站之处把握住了入口，又牵制住了桃夭的动作，倘若霍琛和司徒夜对孙慕青发难，如姬立刻便能擒住桃夭用以威胁两人，这也是孙慕青没有叫守卫进入的原因。她深知，只要控制住了毫无武功的苏桃夭，这两个男子便不敢妄动，一个是她即将下嫁的夫君，一个是她的义兄，都不会想要她受到任何伤害。

霍琛冷然道：

“孙姑姑便是青城阁的阁主？在下有幸得以一见。”

孙慕青微笑了一下，却是默认了他的话。

苏桃夭心中忍不住胡思乱想，青城阁规模甚大，绝不是一般的强盗匪徒，真不知他们的阁主究竟是何面貌。

她心里正猜度着，只听孙慕青再度开口，她收敛了笑容，一脸正色道：

“这次大费周章请霍公子前来，是想要与你做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