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老妖X夜谈（1 / 1）
巨大的垃圾山上，黑发白袍的少年浮空盘腿而坐，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灰蒙蒙的天空。
流星街的天，永远是这样的肮脏浑浊，白日不见碧空云彩，夜晚没有明月星河。
颈脖酸了，黑山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体，调整着坐姿，收回仰望的目光，右手碰到腰间刀柄，顿了顿，顺势抽出牙刀。
流动的线条，血一般的红霞，美得惊心动魄。
左手中指擦着刀锋徐缓地抚摸，极为锋利的刀刃立刻划破了指腹，殷红的血液渗出，却没有滴落下去，被妖性的牙刀缓缓吸收。
丹流牙。老妖轻笑了，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高傲俊美的银发大妖怪，真是个冷漠又温柔、别扭又体贴的家伙。当初从刀刀斋那里知道，丹流牙的主要材料是杀生丸的牙齿时，让他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有点遗憾呢……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杀生丸。
忽地想起临别的那一个深吻，黑山微微失神。
玉石本无情无欲，即使有了心和人身，他也从不会有那方面的渴望。
但在信息爆炸的新时代生活过的老妖，并不是不通晓人事的。
杀生丸那个吻，基本上言明了某个事实。
少年一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牙刀，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想着杀生丸，然后想起被遗忘了许久的柳莲二、柳生等人……
网球部的少年们，带给刚得到“心”的老妖的温暖与宁静，让他即使失去了记忆，都没能彻底忘记。
而在失忆后，黑山作为一个“人”，人性与情感最为充沛与强烈时，杀生丸和铃，勉强加个邪见，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些温馨的平凡人的幸福……
那种一路同行、生死相依的安心……
如今，完全苏醒了的黑山老妖，都无法否定内心的丝丝悸动。
也不必要排斥。
“心”赋予人的感觉，每一种好的、坏的，都让人想要反复回味而值得收藏。
“再不把手从刀口拿开，你会失血过多的。”背后传来男孩稚气却沉稳的声音。
黑山没有回头，满不在乎地回答：“嗯~没事的，这把刀饿了太久。”
丹流牙本来只当做临时武器的，毕竟他有一把逆天的半身武器了，只是自打知道，为铸造这柄刀，杀生丸贡献了几枚牙齿……心意就不自觉地变了，莫名地有了珍惜这把刀的想法。
现在妖力不够，自身状态也不稳定，妖刀不适合放入体内淬炼，只能用老妖的血养护。
库洛洛走到老妖身旁，注视着丹流牙流动的如血般的红雾：“真是把神奇的刀。”
鲜血养刀，更是格外地奢侈。
这里是流星街。每个人尽可能保证自己不受伤，维持着最佳身体状态，因为一旦虚弱了，无论是生病，还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结果绝不会让人那么愉快。
当然，这些事不可能发生在黑山身上。这家伙是个例外。
男孩微笑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年：他有着大多流星街人绝没有的干净，有着不少流星街人没有的强大，有着所有流星街人必备的心性，有着极少流星街人才有的潇洒恣意……
这一切成就了“独一无二”的蛊惑。
尤`物。
偏偏无人敢觊觎。
弱肉强食，在没有法律、道德沦落、伦理失陷的流星街，是唯一被认同的规则——最残酷，最公平的自然法则。
而黑山琦，从来不在“弱”之中。
“这么晚了，”黑山继续喂着丹流牙，随意地找了个话题，“你还不睡？”
库洛洛轻声道：“你不也没睡吗？”
“嗯~我不需要睡觉。”老妖坦然回答，以库洛洛的细心和精明，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隐瞒。
库洛洛没有指明某个人有时候一天睡二十个小时的事实。他只是不经意地转移话题：“刚才你在看什么？”
“天空~”老妖复又仰头，“在流星街待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见过月亮和星星。”原本还想根据半吊子的星相术推演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呢。
男孩笑了：“流星街的天空是不会有星星和月亮的。”
想到这里的污染和辐射情况，老妖了然：“哦~”
“我几乎没见过星星和月亮的样子呢……”库洛洛接着说，叹息的语气仿佛饱含了无尽的失落。
黑山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对方很会“装模作样”。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男孩一副好奇的神态，“期待”地问向少年，“琦君是知道的吧，可以给我说说吗？”
“嗯~外面，”老妖想了想，说，“环境好点，相对和平，食物和水比较充足……”大概是这样吧。通过飞艇扔下的垃圾来看，这个世界其实和他原本的世界差不太多……吧？
少年的答案，简单到敷衍，还不如垃圾堆里的书籍描写得详细。
库洛洛只是点头：“真是让人羡慕啊。”
平静无波的语调实在听不出羡慕的意思。
黑山扬眉一笑，漫声道：“觉得好奇的话，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男孩沉默，稍刻，他轻笑：“你说得对。”他转眸凝视着少年，“琦君想要离开流星街的吧？”
“那是自然~”老妖肯定地回。
“恐怕会很难呢！”
黑山反问：“是因为那什么议会？”
库洛洛摇头：“议会从来不是最大的阻碍，而是通往外界的出路，有太多未知的危险。以往有不少团体，试图离开流星街，大多数都死在了外围。”
“哦~”老妖点头，满不在意地回，“那是他们太弱小了。”
男孩低声重复：“太弱小了？”
黑山肯定地点头，语气里不经意地带着傲然自信：“只要足够强大，危险不再是危险，阻碍也会被清除，自然是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库洛洛捂嘴：“为所欲为吗？”
“嗯~差不多吧……”回想起妖魔道的往事，老妖十分赞同。
“琦君的过去想必很精彩。”库洛洛忽然这样说道。
黑山不置可否。在妖魔道的日子，确实算得上“精彩纷呈”，但也无趣麻木。相较而言，在战国时和杀生丸一行，虽然也是极不安稳，却是过得“有滋有味”。
“真是让人好奇……”
“好奇？”老妖疑惑。
“琦君的过去啊。”男孩微笑着回。
黑山扬了扬眉，咕哝道：“你的好奇心真重……”
“我的过去，嘛~打打杀杀，很无聊，”老妖一向是个直白的人，心情不错的时候，对别人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所以觉得做个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更有意思。”
“普通人？平凡的生活？”库洛洛问道，“像书里写的那样？”
“嗯~”老妖不由得想，流星街人注定了无法普通和平凡，“就是那样。”
男孩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丹流牙低鸣了一声，黑山收回割破的左手，将牙刀插回鞘里。
手指上的伤口，流动着浅浅的清蓝色，很快就愈合了。
库洛洛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老妖的手。
少年倦懒地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站起身，“踩”着垃圾山，偏头看着沉思的男孩：“不回去睡吗？”问完，心思跳跃得极快的老妖，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回答，自顾自地“飘”着回到棚屋。
——幽灵也有幽灵的好，不需要耗费多少妖力，就可以自动飞行啊。
库洛洛跟在黑山身后，同样回了住处。
黑山“躺”在简易地用木板钉出的床上，没多久，意识开始迷糊了。
库洛洛和之前的夜晚一样，在老妖睡着前，还一直借着灯光，看着好像永远也看不完的书籍——流星街的电子废弃物尤其多，这种自己改制的简易照明灯，并不是很稀缺。
老妖永远理解不了男孩爱看书的心情……嗯，又不要考试，又不是小说游记，一些枯燥无聊的理论知识，对方竟然也看得下去。
一觉天明。
黑山醒来时，不意外地发现棚屋里空无一人。
实际上，库洛洛白天里很少待在这里。老妖虽有点好奇，但深知流星街人的警惕与防备，便从没想过探究对方的行踪。
除了睡觉，偶尔看书习字外，黑山的日子可谓无聊乏陈。
流星街虽然混乱，但大多数人也不是整日里打打杀杀的，老妖在初期处理掉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后，这一带也就没几人敢找他麻烦了。
其中，也不乏顾忌库洛洛的原因。
黑山不得不慨叹，十岁就这么厉害了，回想他以前遇到的孩子，跟库洛洛一比，实在是弱爆了。
胡思乱想的老妖，无所事事地四处游荡。
“咦？”少年忽地停足，直直地注视着一堆集装箱外，战斗的两个男人。
“琦君？”库洛洛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冒出来了。
黑山没有理会，一直盯着那两个人看。
男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又问：“他们怎么了？”
“嗯~”老妖回神，迟疑了一下问，“他们身上……那一团气，你看得到吗？”
库洛洛好像很意外：“你不知道？”
黑山莫名地眨巴着眼睛：“我该知道什么？”
黑色的眼眸，透着一种莫名的光彩，与少年疑惑的双眼对视了好一会儿。男孩格外地坦诚，回答：“那是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