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回阶滴漏檀板遗(1 / 1)
乔述终于与夫人团聚了。乔母过世已经七年,乔府的门楣再次挂起了白帘。
乔述归西的消息由唐肩带到了宫中。皇上听闻,只淡淡回了一句:“他死了?放乔颂嘉回去奔丧吧。”幽禁七年的乔颂嘉终于被准回家。
长生带领几个下人将乔述的屋子重新打扫,院子里的落叶也一并扫尽。人走了,叶子也落了,不该留的都不留。
这时,一个下人忽然惊呼“啊!”,长生闻声望去,是个在扫落叶的家仆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扫帚。长生便急忙过去,那家仆也镇定了下来,仔细看了下,原来是落叶堆里扫出了一只死鸟。
“不干净的东西,还不快点扫走。”长生捂着鼻子道。
家仆连忙点头,见那死鸟腿上还系着一小段绳子,便正好讨了个便宜,直接拎起那截绳子便将死鸟弄走了。没有人知道,那半截绳子,是乔述剪断的。
乔颂嘉终于再次站到了乔府这扇大门口。上一次离开家,是八年前去扬州。何曾想,再踏入这家门,已是父母双亡。门楣的挂帘惨白惨白,杉木门面已经满是斑驳,颂嘉伸手触及大门,这扇门,他在梦中不知见了多少次,可是每一次,门面都如同往昔,光亮气派。在现实的触及下,这斑驳的印迹如同他粗糙的双手,凌乱的胡须,没有规律。
他使劲地拍拍门,里头随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守门的仍是那个机灵的家奴,他如平常那般打开大门,见到眼前的颂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晌,才兴奋地喊道:“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这天晚上,久未见面的兄弟二人促膝长谈。谈到父亲的去逝,仕嘉不禁讲起父亲临终前在自己手掌写的那个字。一点,一横,一撇,正是一个“广”字。兄弟二人绞尽脑汁,思前想后,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
仕嘉道:“这字平日不能说,父亲写给我真不知有何深意。”
“等等,大哥!我知道了!”颂嘉忽然眼前一亮。
“快说来听听。”
“这个字,是当今皇上的名讳。父亲的意思,一定是让我们找皇上报仇。”
仕嘉大惊,“原来是这样!”
颂嘉低头,顿了顿,“大哥,二弟这次想拜托你一事。”
“愿闻其详。”
“如今乔家只有你我二人年轻力壮,大哥,请你出世吧。我们兄弟合力为父亲报仇!”颂嘉期盼的眼神望着大哥。
“这...二弟,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管这些事的。”仕嘉别过头去。
“大哥!我求你了!”颂嘉执着地恳求。
“我只会弹琴作诗,要说报仇,实在没有能力。”
“大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是读书人,难道没有听过这句话吗?”颂嘉见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
“可是,我们现在做一介平民,有自己的田地,有自己的府邸,安安稳稳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他会让我们安稳吗!七年,他还是逼死了父亲!”仕嘉当然知道,二弟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当今皇上。仕嘉沉默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七年来乔家人安分守己,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皇上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至少,未央还是乔家人。”仕嘉毫无底气地说。
“呵呵,这公主是不是好人还不一定呢。”颂嘉不屑地说道。
此时的仕嘉,心里很乱。未央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年自己想方设法帮她除去皇上了身边的魏婕妤,难道,是帮皇上害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罢官与二弟的被软禁,莫非与未央有关?可是,魏婕妤那次之后,未央就再没有提朝政之事,而是一心扑在夕儿身上,连南苑都很少步出。如果有一天二弟篡位成功,未央又该如何做人...而二弟如果失败,乔家剩下的所有人都将背负“逆贼”的罪名,连年幼的夕儿,也将被连族诛灭,这,这又如何对得起乔家列祖列宗啊。仕嘉越想越纠结。
“大哥,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明日我再来找你。”见仕嘉很难做决定,颂嘉落下一句话便回自己的东苑去了。
夜已经深了,乔述回房时,未央已经睡着。一片漆黑围绕着自己,让他找不到一点方向。如今三个人的未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仕嘉抬头望天,明月依旧,故人不在。谁能告诉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仕嘉的心底在呼喊:父亲,你能为儿子指点一二吗?
第二天,颂嘉果然又来南苑找他了。
“大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颂嘉直奔主题。
“二弟,对不起。大哥是俗人,无法抛妻弃子,请你原谅。”
颂嘉瞪住他,狠狠地说道,“哼!我就知道,你这个胆小鬼!”
“二弟,连父亲和爷爷两辈人,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没有成功,你还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大哥,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这个不孝子,尽管苟且偷生去吧!就算乔家只有我一个人,仇也要报!”
看着颂嘉愤然离去的样子,仕嘉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混杂,早已不知其味。这件事,他最最不能告诉的,就是未央。
次日之后,兄弟二人几乎一刀两断,不再往来,而颂嘉到底想如何报仇,仕嘉一概不知,他也一概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