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回归平静(1 / 1)
“你还好吧?”和朋友依依告别后,顾尔清想起刚才聂伯庭被罐了不少,不免担心。却见他站得笔挺,目色清明,嘴角还含着笑,看上去不像是醉酒的样子。
聂伯庭很早就练出了好酒量,但今天状态不佳,脑袋胀痛难耐,喉头像吞了火一样灼痛,他忍住身体的不适。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笑,“先陪我走走吧?正好醒醒酒。”
顾尔清只好点点头。
现在已经临近午夜,整条街道退去了白天的繁华喧闹,染上了夜晚特有的静谧气息。两人沿着翠湖并肩走着,街灯昏暗,夜风微凉,树影斑驳。银白的月光倾泻在平静的湖面上,反射出一层亮晶晶的光。
顾尔清并不说话,她把目光投在湖中心的轩榭上,在皎洁的月色中自成一道别致的风景。聂伯庭不时侧首看她,她侧脸的轮廓一如既往的美丽。凉风袭来,带走了他心底所有的浮躁,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思绪沉溺于这个安宁的暗夜里。
“你今早去海埂了?”走了一会儿,他还是主动开始话题,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顾尔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低应了一声。
“樱花快开了,我们再去一次吧?”他仰头看着星空,不想留下遗憾。
顾尔清很诧异,没想到这话竟然会从他口中而出,只听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好多人会特意去看樱花开,据说很漂亮,你应该会很喜欢。”
顾尔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鞋尖,“再说吧。”
听出她并没有直接拒绝,虽然有些低落,但不至于失望,他扬唇笑了笑,“在昆城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去赏过花。”
“为什么?”
“一来没有时间,二来不合适。”
“不合适?”
聂伯庭失笑,“你有见过一个大老爷们去赏花么?”
顾尔清觉得他的话里充满矛盾,蹙起眉心,“那为什么又…”
聂伯庭恍然大悟,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吾出一句:“唔,妈说想去看看。”又连忙转开话题,“你今天的那幅画是心如止水的意思?”
顾尔清微微发怔,她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湖边,半倚在石头砌成的围栏上,看着那潭银色的水面,悠悠说道:“时间真快,半年已经过去了。”
聂伯庭明白她在暗指他们已经结婚半年,却又猜不出她真正的意图,背靠石栏,静静等着她开口。
顾尔清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色过于撩人,还是今晚的空气太过清新,她只觉得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咬咬唇又说:“说实话,这一年来我一直很消沉。希望破碎,不甘心地自欺欺人,再到期望完全破灭,这个过程很折磨人。胸口聚集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多,我不懂得发泄,所以在承受不了的时候只能以作践自己的方式爆发出来。”
她停顿了片刻,脸上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我从来没想过那件事情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就像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我都还没有准备防御就已经被它摧毁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是我太高估自己了”。随即,她眼底的凄凉化作嘴边的一抹微笑,“今早去海埂写生的时候,晨光下的水面毫无波澜,我在想或许我的大风大浪已经过了,现在是时候还自己平静了。”
聂伯庭完全震惊于她居然在向自己吐露真心,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对那幅画的猜测显得太过多心,他头疼欲裂,但心情却极为舒畅,“所以你就把它画下来了?”
“算是当作一种纪念。” 她看向他,浅浅一笑。
她的俏脸沉浸在白茫茫的夜色中,明媚皓齿显得格外迷人,聂伯庭忍不住胸口一紧,又迅速用笑容掩饰住自己的失神。
顾尔清看着远处沉默了片刻,又说:“聂伯庭,谢谢你。”
聂伯庭受宠若惊,“谢我什么?”
她没有回答,缓缓开口:“你说,总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你找到了么?”他微眯黑眸,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个情绪。
她淡淡地笑了笑,“有很多。”
聂伯庭发觉自己真的有些醉了,他觉得自己置身于梦境之中,一切发生得如此不真实。他不禁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扣进肉里的痛感很清晰。再抬眸,映入眼帘的还是她精致动人的脸庞,只听她细柔的声音拂过耳际,“是你带我找回了平静。”
聂伯庭往常喝了酒都会影响睡眠,这一夜他却睡得格外踏实,心底那个一直空缺的角落像是被蜜糖填满,得到一种前有未有的满足。他在快要入睡前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关乎他自己,关于顾尔清,也关于艾榆。
……
顾尔清昨夜睡得晚,今早醒过来才发现已经快十点了,她匆匆洗漱完下楼,担心李嫂在等她吃早餐。
李嫂见顾尔清下楼,神色有些慌张,“先生还没起呢。”
顾尔清不以为意,“是么?”
李嫂却说:“这不正常啊,平时先生很准时的,再说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顾尔清实在搞不清楚她在担心些什么,一脸茫然。
“你没发现先生昨天不舒服吗?我担心他…”
这么说来,顾尔清才发觉昨晚聂伯庭的声音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原本以为他是喝多了的反应,难道是因为生着病?
李嫂见顾尔清发呆,难为情地说:“要不你去叫叫他吧?我去好像不怎么合适啊。”
顾尔清想了想,只好点头同意了。
站在聂伯庭的卧室前,敲了好一会儿门还是没有反应。李嫂更加紧张了,正决定去拿备份钥匙之际,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来门就被打开了。
看到聂伯庭的瞬间,顾尔清不禁有些傻眼。只见他一只长臂撑着门框,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没事?”
聂伯庭想出声,无奈根本开不了口,他低头清清自己的嗓子,灼热发痛,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怎么了?”
顾尔清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浮肿,嘴唇有些龟裂,拧眉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他没有回答,转身向内走去,顾尔清只好跟了进去,边走边问:“要不要给萧肃打电话?”
他烦躁地拨了拨头发,顾自走到床边坐下,抽了一张纸擤完鼻涕才开始打电话。
顾尔清第一次看到聂伯庭衣冠不整的样子,此时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一身灰色的睡衣看上去慵懒随意,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他手里的动作有些毛躁,与平时精干洒脱的样子截然不同。见他不耐烦地把手机甩在床上,“怎么了?”
他的鼻音很重,声音沙哑得难以辨认,“萧肃关机了。”说完,就躺进被窝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顾尔清觉得他的动作有几分好笑,走近一步,远远地望着床上隆起的一大团,“你做什么?”
“睡觉。”
“不去医院么?”
“萧肃关机了。”
顾尔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万一萧肃一直联系不上呢?你就打算这么等着?”
“……”
“随你。”顾尔清耸耸肩,正欲转身出去。
“等等。”他听到细微的动静,及时叫住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容拒绝地说:“那你陪我去医院。”
顾尔清汗颜,生了病的男人像小孩就是这个道理么?又觉得自己有些内疚,目光离开他微肿滑稽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先下来吃点早餐再去吧。”
聂伯庭的心情豁然开朗,立马起床往卫生间快步走去。
……
聂伯庭见手上插着的输液管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己得了重感冒发烧难受不说,还在顾尔清面前毁了英明神武的形象,想想真不划算,早知道该提早吃点药的。瞥眼看看身旁的顾尔清,她聚精会神地看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报纸,纤密的睫毛时不时扑闪着。
他扯了扯领口,低声咳了咳,顾尔清没有被他的声音打扰,继续浏览着报纸上的文字。
“顾尔清?”
“嗯?”她的目光没有从报纸上移开,低声回应。
“谢谢你陪我来医院输液。”
顾尔清愣了一下,淡淡地说:“应该的。”
他的心急速跳动了几下,正当高兴之余又听她的声音响起:“我生病的那段时间你很照顾我。”
聂伯庭的心一下子就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原来她只是在回报他对她的好,而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这么做。他有点开始怀疑昨晚的相处是不是真实的存在,为什么昨天她还能对自己吐露心声,只是过了一夜又变回云淡风轻的样子?
正当发愁时,手机震动了,他一看是萧肃的来电提醒,按下通话键,冷冷地说:“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开机看到了你的未接来电。”萧肃又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了。”
“关键时候你总在玩消失。”
萧肃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现在怎么着了?”
“在医院输液。”
“聂大少居然会在医院输液?”
“……”聂伯庭不想听他继续落井下石,干脆不去回答。
“顾尔清陪你去的?”
聂伯庭看了她一眼,“嗯。”
“本来说过来看看你的,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来了你也该嫌我碍事。”
“……”
萧肃的语气转而变得严肃,“有件事情,我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事?”
“现在还不好说,等我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聂伯庭沉了沉眸子,没再往下问,“挂吧。”他再次把视线聚焦在顾尔清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嘴角带笑。他微微叹了口气,这算是自己为自己争取的二人时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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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尔清因为闲着无聊,经常会到厨房帮李嫂打下手。李嫂起初还担心聂伯庭会因此不悦,毕竟聂家少奶奶的身份很娇贵,没想到他见了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每次回家都会惯性地走到厨房寻找顾尔清的身影。
有一天(故事通常都是这么开头的),顾尔清在厨房帮李嫂捡菜,之前就一直觉得李嫂对聂伯庭的称呼很奇怪,明明叫“聂少”才更合乎情理些,为什么偏偏要叫“先生”,自己的称呼也受了非灾成了年纪很大的“夫人”。
“你为什么不叫他‘聂少’啊?”
“是他让我改口的。”
“还有人主动要求别人改称谓的么?”
“他就是啊,他大概是觉得‘聂少’听起来不稳重,像个成天在外鬼混的纨绔子弟。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欲盖弥彰,他在外的莺莺燕燕能少么?再说了,‘先生’听上去,除了感觉年纪翻倍增加外也没觉得多了稳重啊?”
“要不我们提个建议让他改改?”
“聂先生想装深沉就让他装呗,咱们别管他。”
(ps:尔清的性格应该没有这么欢脱哈,纯属恶搞,与正文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