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三章(1 / 1)
两年后,齐国太子传出身体抱恙的传闻,太子殊反复上书除掉齐国质子李栩,皆被父王以不同的原因推延。
太子殊并不知这一世所有的事情会不会按照他所期望的发展,但他知道时间线已发生了偏移。
两件大事,与记忆中不同。
其一,大约是因为病症发现得及时,本该在四十大寿后病倒,两年后病逝的父王,如今却气色很好。头风之症虽偶有发作,服过药后便缓解许多,身体仍是十分强健。
其二,太子殊一直关注着都城民生,原本死伤惨重的都城霍乱在初发之时,便将疫病人群隔离开来,疫情受到了有效的控制。
这两件事本身是乐民强国的好事,可这直接引导的后话,便让太子殊有些笑不出来了。
一来,本来在这一年继位的太子殊,仍是储君。他等了两年,仍是没有实权在手,不能仅凭自己一意孤行除掉李栩。
二来,原本死在都城霍乱的钟夫人,没事儿人一样啊!!!
李栩还小构不成威胁也就算了,为什么钟夫人还活蹦乱跳着呢!!?
太子殊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忤逆,但两年来他保持着对先生发乎情止乎礼,便是一直等着钟夫人的病逝……否则,先生夫妻这般恩爱,自己哪有插足之地?而先生也确实没有多想,种种举动显然只拿自己当个过于黏人的学生。
他已十八岁,虽父王健在未继承大统,却毕竟也是一国储君,母妃华姬早已开始给他物色太子妃。
二弟过于年幼,太子殊是想往后推都没办法推,只能尽量避而不提,到最后父王都找他单独谈话。
屏退了殿内的宫人,寅王才开口,口吻有些严肃。
“这些时日你母妃帮你物色太子妃,为什么不理不睬?”
“……”
见太子殊低头不语,寅王叹了口气:“殊儿。”
被唤名字,太子殊不得不抬头看向父王,却瞧见父王露出一脸理解的表情,皱着眉道:“难道说……你有隐疾?”
“嗯?”
我去父王您在想什么呢?太子殊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脑筋却转了几圈,立刻露出惊喜的笑来。对啊,这么完美的理由,他怎么没想到呢!
于是他赶紧点头道:“是啊是啊!”
寅王心想你特么的患了隐疾为何还乐不可支的,可同为男人,知道这种难言之隐不可轻易触碰,于是也只能闭目压下火气,道:“唉,父王也是过来人,父王都知道……既是如此,便让太医再好好看看。不是寡人要催你,殊儿,在你这年纪,寡人都已有五个个太子妃了。”
原来父王您曾经不举……?
得知了意外的事,太子殊极力忍着笑,装作严肃而诚恳的低下头道:“是。父王。”
***
这么一下总算是将成婚大事拖了下来,太子殊本还有些得意洋洋,却是想不到太医用药太狠,今天什么双鞭酒,明天什么狗肉汤,变着花样来。太子殊原本就是气血正旺的十八岁,白日里在国子监看着先生连伸手摸一下都不行已是煎熬,回来又这样滋补下去,简直要被逼疯,只能喝完就钻被窝里睡。
这一夜终于是心痒难耐,太子殊早早的爬上床,踢了半天被子却也没能睡去,懊丧的打滚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坐了起来。
就算摸不到,好歹看一眼吧!这么想着,他便唤人给他更衣,带着几个太监便跑出宫去。目的地自然是钟府。
开门的下人十七八岁,个头很矮,太子殊初见觉得有些眼熟,细想了片刻便记起来了,当年李栩叛逃,就是面前这个名为钟阿宝的钟府仆人,跑到自己面前告发了先生,令先生身陷牢狱之灾。
余殊一下子便沉下了脸来,也不愿和他说话,待身后的太监道明了太子身份后,那奴才便忙不迭的请一行三人进府。
阿宝本打算领太子去正厅堂等候,再去通传自家老爷,太子殊却等不及,直接撇下他朝先生卧房去了。
其实太子殊这事做得有些贸然,这毕竟是入夜时分,人家两夫妻在卧房中行什么事谁也说不得准,万一撞见了什么多尴尬。好在那时夜还没深,而钟夫人近来突然爱下厨煲汤,每晚一种不带重样,因而此时,钟逸正与钟夫人坐在卧房中喝汤。
其实比起酒的浓香,汤食总显得有些寡淡,但既然是夫人的手艺,钟逸自然还是一面喝一面违心的赞扬。听见门外通传,见到太子徒弟来了,钟逸如释重负,也不问来意,忙放下汤匙,嘱咐夫人歇息后,便带着太子殊出了卧房。
“殿下这个时间造访,是出了什么事吗?”
太子殊方才在宫中是心痒难耐,此时见到先生,便觉得舒缓了一些,忙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出宫散散心,不知不觉走到附近近了,便想着过来拜访先生。”
“原来如此……”钟逸略微安心,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眼睛一亮,道,“对了,跟我过来。”说完,便牵着着太子殊走进了一旁的耳房。
太子殊心扑通扑通的跳,只觉得先生的手指好柔软,令人浮想联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被先生领着走到了一个高脚书架前。
钟逸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在最高一层翻了翻,拿下来一个长条的锦盒,太子殊看了看,只见那盒子装点的极为奢华,以金色丝绦系住,紧紧闭合着。
“先生,这是……?”
钟逸没急着回答,笑得有些神秘,解开丝绦打开盒盖,竟取出一支粗长的黄毛鹿茸来,太子殊没少见鹿茸,但这样的品相和大小,显然极为名贵。
“花鹿茸,亲戚送的。送你了。”
“……?”太子殊虽然很开心先生送自己东西,可却还是有些奇怪和意外,先生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送一支鹿茸?
钟逸将鹿茸小心翼翼的收回盒中,递进太子殊的手中:“先生放着好久了,也没什么用。你拿回去泡酒喝,也可以和蛤蚧,人参煲汤入药,很管用的。”
“……”
卧槽。
太子殊总算明白了,感情自己不举的事连先生也知道了!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一时便没有去接。
他觉得太冤了,他哪里是不举啊!他的小祖宗每天清晨都高举旗帜摇旗呐喊,而面前的人就是唯一的解药。
“拿着拿着,别和先生客气。”钟逸将锦盒推到太子殊的怀里,然后回身去收拾书架上层被翻乱的书籍。
太子殊无语的抱着锦盒,看着先生踮着脚的背影,只见层层叠叠的衣袖滑下到手肘,露出的那一截上臂此时看来都格外惹火。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丢了盒子扑上去把先生推倒算了。
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身后房门一响,令做贼心虚的他差点吓破了胆,回头便见一个小侍女推门进来,微笑着奉上茶水后,便乖巧的离去了。
此时钟逸已回过了身来,他扬眉看了看左右没有下人在,太监们也候在耳房外,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殊儿,要不要和先生偷饮几杯?”
***
太子殊还没回答,自家先生已当他默认,迫不及待的跑到两个大书架后窸窸窣窣的倒腾着什么。好奇之下他跟了过去,便瞧见先生趴在地上,打开一个书架后的暗格,正气喘吁吁的在里面搬出厚厚几沓书来。
最终,像挖出个宝贝似得,从最深处抱出了一小坛花雕。
“……”
为什么要藏得这么深,先生您在钟府到底是受着怎样的压迫啊。
钟逸气喘吁吁,将酒坛子抱到正中的桌边,打开茶壶盖子,将两杯茶水倒回了茶壶,腾出两个杯子来,一面舔着下唇一面倒满了两杯。
他将两杯酒拿在手中,一杯递给太子殊,另一手与他酒杯轻轻一碰,扬眉道:“先生先干为敬。”没等太子殊反应过来,便仰头喝了个干净。
“先生……您又……唉。”
太子殊这才回了神,先生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饮酒的机会,可是这样的先生简直可爱的要命,他又怎么忍心拦着,只能苦笑着作罢。
打量房中摆设,这间耳房虽然有些小,但其实算得上是先生日常的书房,太子殊拿着杯子慢慢饮着,在房中踱步四处张望。见自己两年前送的玉貔貅就摆在先生的书案一角,擦得一尘不染,心里有些甜蜜,可踱步到书架边,粗略翻看了一遍,便敛了笑意。
他拿了几本书在手中翻看,问道:“先生,您府中的《礼记》呢?”
“……应该就在这儿吧?”钟逸一时没作他想,几步走到书架前,在记忆中存放这书的地方找了找,却没有找到,正觉得有些奇怪,回忆了一下,动作便明显的一顿。
两年前他送了几本书给齐国质子李栩,《礼记》就是其中一本。
“好像也没有看见《尚书》……”
钟逸不擅说谎,还未开口耳根便红了,支支吾吾道:“先生许久不看那些了,大概是内人收起来了。”
“……”太子殊没有追问,先生的表情已经把这几本书的去向交代的很清楚了,不知什么时候,先生还是将书送给了李栩。所以这两年来,先生根本也还是在偷偷的同李栩来往。
他虽然已不会再像之前那次气得手脚冰凉,却还是有些难受,为什么先生就是无法对李栩视而不见?漠视这二字,那么多的人都能做到,为什么先生就是做不到。
心里不是滋味,余殊将饮到一半的酒放在桌上,道:“本宫该回去了。先生早些休息吧。”
***
太子殊执意不让先生送,在卧房前便同先生作揖道别,带着随从走出钟府时却是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送客的钟阿宝。
眼神示意两个太监去远处等着,太子殊独自留了下来。
他长久的睨着钟阿宝,直至对方浑身发毛,才阴鸷的开口道:“好好效忠钟大人,不然你没有好果子吃。明白?”
“……”钟阿宝一个钟府的下人,哪里见过这情形,当即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浑身发抖的直呼“奴才不敢”。
吓得冷汗直流衣衫贴后背,阿宝重复了许多遍才声音渐息,怯怯抬头,一袭便衣的太子殊已领着太监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