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邱光远上前了几步,看着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太子,凉凉一笑,道:“本打算与储君殿下商议齐军之事,看这样子是得等到明日了。”
“……”
“邱某真有些不明白了,钟大人用钟家全数官员的前程来换,就是为了让这么一个储君有机会花天酒地吗?”
钟逸自然听得出来邱光远的讽刺,他心里已是怒火中烧,如何能忍旁人再说风凉话:“不劳费心,大司马大人只需做好您份内的事便是,不送。”
“……”
邱光远被这一句满是刺的话顶得一噎,终于还是没说什么,便作揖告退了。临走前,站在门外顿了顿,回身道,“邱某留两个侍卫在外头,钟大人需要帮手,喊他们便是。”
大司马走后屋内再度寂静下来,只剩床上少年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钟逸恼火归恼火,对着不省人事的世安却不得发作。过了会,门外传来些许脚步声,透过门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一左一右立在门外,应当是细心的大司马留下的侍卫。
钟逸拄着拐杖起身,到水盆前洗了毛巾,又回到床沿,想给世安擦擦汗,还正擦着,忽然手腕一紧,大约是世安被凉水擦醒了,稀里糊涂之下抬手抓住了他的手,不知方才梦着什么,笑得痴痴的。
钟逸见他如此,也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心里却有些发酸,其实在他心里,世安永远还是当初的孩子,善良懵懂,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他何尝不愿意疼世安一辈子,可这只鸿鹄终归是要振翅高飞,俯瞰云霄。
他劝自己别再锁着世安了,可结果,才让世安离开视线没几日,就与这些乌合之众来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亲贤臣远小人,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世安竟置之脑后,怎能不叫钟逸感到担忧和痛心。
钟逸想着这些心事,几番想收手,却不知是不是酒醉之人气力太大,竟不能抽开,努力了几次之后,便放弃了。
也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久到钟逸有些昏昏欲睡,才听得床上的人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来。
“醒了?”
钟逸言辞冷淡。
听见声音,世安有些讶异低头看了看,分辨出对方的脸之后,立刻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直唤“先生。先生。”叫钟逸一时也没法教训出口了。
“先生……为什么你辞退了帝师之职,为什么连册立大典你都不来……”年轻的储君满口酒气,哭得泪人似的,一面抽噎一面道,“他们说您与邱光远已然联手,迫害忠良,独揽大权,我不相信!先生……只有你不会。”
手腕已被勒的生疼,钟逸又抽了几下仍是挣脱不开,只能一字一顿道:“世安,你先松手。”
“不!……如果先生都弃我而去,我这储君做得有什么意义?先生……我真的喜欢……”
钟世安最后一个字还没能说出口,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生生的停了下来。
“你做这储君,是为寅军,为天下,还是为了我?”
一巴掌终于将钟世安打的清醒了一些,他静了下来,他感到自己酒醒了过来,但那不代表任何事,因为即便没有饮酒,在喜欢先生这件事上,他一直醉着。横流的泪水洇湿在枕巾,先生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他想说自己做这储君,是为复寅,是为天下,但也是为先生!这并不矛盾,可是先生却不懂。
那只是先生认为的“糊涂”,“歧途”,可在他看来,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一份感情。
流够了眼泪,他撑着被褥坐起来,凑近生着闷气的先生,后者愤怒过后似乎察觉了什么,拿起拐杖想起身离开一些,却是被一把拉进了床的里侧。
“世安?”尽管一直以来刻意不提,但钟逸自然不会忘记去年桃花林中的尴尬,眼见情景相似,心里已是警铃大作,可才推开一些身上的人,便被更用力的压了下来。
钟世安蒙蔽了自己双眼,偏是要一条道走到黑。说他罔顾伦常也好,说他就这点志气也罢,他要先生,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有醉酒做掩护,他愈发肆无忌惮。
钟逸的拐杖跌下了床去,腾出手来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学生,他虽不习武,却好歹是成人的体魄,世安年方十六,体格还未成形,若是光比气力,两人一时难分胜负。
钟世安毕竟处于上位,几番阻挠之下拉扯不开先生服帖的腰封,转而便抓住了他的右手,床头的暗格里找到绳索,牢牢的拴在了床角。
当手腕一紧时钟逸便连脸色都变了,知道情况已急转直下,他还未来得及伸手去解救,对方已对他自由的左腕下手。几乎没费太大劲,世安便将先生牢牢的拴在了床上,这一番争斗对体力也是极大的消耗,搞定了先生,他也暂且只能直起腰大口喘气。
“……”失去了双手的自由,钟逸此刻的表情绝对可以拿来诠释灭顶之灾。世安跨坐在他腿上垂眼看着他,呼吸平稳之后,倒不再莽莽撞撞了,甚至伸手轻抚他的脸,宽慰道:“先生,别怕。世安会很小心的。”
说完世安便俯下身去吻自家先生,身下的人却偏开头,盯着捆绑着右手的绳结,不死心的挣了几下。
于是温热的吻便落在了耳根,可世安丝毫不觉得气馁似得,顺延着一路吻了下去,手指自脸颊往下,像在为细碎的吻开路。抚过颈项,探入衣衽,描摹锁骨的形状,轻柔得像在扒开含苞待放的花蕾,渐渐撑开了服服帖帖包裹着温热身体的雪白里衣。
终年不见光的身躯白得晃眼,平坦的胸膛上浅色的□□因为方才若有若无的触碰充血战栗着,这是钟世安第一次看见先生的身体,光是看着先生衣衫不整的躺在身下,他的呼吸便粗重了起来。
他曾把身体的主人当作天上的白云,月上的丹桂,高高在上,白璧无瑕。彼时,他虽渴望着,却曾在心中暗暗起誓,不会再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得到先生。可如今,他却觉得先生并非想象中那样纯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世安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觉得先生不再干净了。
并不是因为发现李栩和先生的关系,钟世安自小便聪敏,早在未经人事的年纪,他就已猜透了李栩对先生做过什么。可几个恶意留下的吻痕,如何能玷污得了他心目中的先生,不是。
真正让他改变的,是那一天……
那一天在马车上,先生亲口说,他喜欢李栩。说他的心里有李栩。
在那天之前,钟世安一想起先生,便觉得心疼。
先生并非自愿,先生有他苦衷,先生是寄人篱下无可奈何,先生是为了保护自己……
钟世安编织了各种各样的美妙借口,来保护心中先生的圣洁和无垢。
可那一天,先生却就那样把自己为他编织的漂亮借口全部舍弃,证明钟世安所有的猜测,只是自欺欺人的弥天大谎。
就是那天起,钟世安心里的那片茫茫雪原,逐渐沾染了肮脏的印记。他忽然明白先生从来不是圣人,先生一如自己,也有□□和妄念。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可以伸手去碰?李栩碰得,他怎么就碰不得?
也许应当要像李栩那样,强硬的在先生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无论当时先生是如何哭喊挣扎,先生的心最终会丢盔弃甲的倒戈,投入自己的怀抱。
恍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先生不再无谓的动着手腕了,他死心了,一动不动,静得好像已死了一般。
“储君殿下。”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称呼,打破室内一瞬的寂静。
听见唤声的钟世安抬头看向先生的脸,却正对上先生的目光,这双眼透出过关切和慈爱,此刻却漆黑一片,充斥着深不见底的失望。
先生,别这样……别这么看着世安……
钟世安简直觉得他无法在这这样的视线中呼吸存活下去,他低下头回避这样的视线,却听得先生的声音带着几丝轻颤唤道。
“这便是你说的…………孝敬?”
钟世安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墙就在一瞬间分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