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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鸟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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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我以为是羊肉吃多上火了,流鼻血了,可伸手一摸却没有血。

血腥味儿越来越浓,熏得我眼睛发酸,禁不住流起了眼泪。我站在院子里,好让清晨的风驱散奇怪的血腥味儿。

可是院子就像一个屠宰场,血腥味儿更浓。这时婶娘梁喜儿走过来,问我:“大清早的谁欺负你了,一个人站在这儿哭?”我说:“没人欺负。”婶娘说:“那你哭甚哩?”我用衣袖抹去泪水,说:“我没哭,我只是在流泪。”婶娘笑了,露出细密白亮的牙齿:“哭跟流泪不是一回事呀?”我说:“不是一回事。”婶娘说:“你是不是病了?”说着,就想伸手摸我的头。

我把头一偏,躲开了。我不喜欢婶娘摸我的头。小的时候,她就喜欢摸我的头,可是现在我很反感她这样。

去年秋天,叔叔德旺出城狩猎的时候,我跟阿朵捉迷藏,躲进了婶娘的屋子,左等右等不见阿朵来,最后却等来了婶娘和一个男人。

我吓得大气儿不敢出,眼见着他们脱光了衣袍,在厚厚的毡毯上扭作一团。

婶娘就像太后那样喘息着,嬉笑着,用手不住地抓挠男人汗津津的脊背。

后来一想起婶娘的手,我心里就很不舒服。婶娘结婚好多年了,但看上去还很年轻,像个没出阁的姑娘。

她脸儿白净,身材修长,走起路来无风也摇摆,身上的金银玉佩随之叮当乱响。

要是在夏天,她那高耸的胸就会在衣袍里一颤一颤的,让我都不好意思往她身上看。

婶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可是到了晚上,我经常能听见她深重的叹息声。

婶娘的叹息声,有时会压过母亲没藏雪的梦呓。母亲夜里时常会发出

“啊呀”的惊叫和模糊不清的骇人的梦呓声,好像整夜都在跟人争吵。婶娘笑着说:“我们尕娃长大了,都不让婶娘碰了。”婶娘刚走,我就听到马厩里传来凄厉的马鸣。

一定是父亲的白鬃马,只有它声音才会如此嘹亮。父亲正在院子里练剑,听到白鬃马的嘶鸣,提剑奔向马厩。

我也急忙跟了过去。白鬃马躁动不安,鬃毛直立,四蹄刨地,仰天嘶鸣,急于想挣脱缰绳。

父亲搂住白鬃马的脖子,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它的鬃毛。白鬃马打着响鼻。

我看见马背上有一层亮晶晶的汗水。父亲心疼地抚慰这白鬃马,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道白鬃马为什么会如此狂躁,突然嘶鸣。

在父亲眼里,白鬃马就像龙雀剑一样,是他的命根子。有一年,皇帝在贺兰山围猎,远远看见雾霭中有一匹白鬃马从眼前奔跑过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马,就下令侍卫们一定要逮住它。侍卫们逮住了白鬃马,但谁也驯服不了它。

父亲来了,走到白鬃马跟前,抚摸着宽阔的马背,马不再尥蹶子,乖乖地站在那里,舔着他的战袍。

父亲翻身上马,白鬃马扬起四蹄,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驰骋在草原上。

那情景,看得皇帝都傻了眼,当场就把白鬃马赐给了父亲。后来,这匹来历不明的白鬃马,被人们传说成贺兰山的战神。

因为贺兰山的形状,就像在草原上奔跑着的白鬃马。白鬃马这是怎么了?

难道跟我一样,也嗅到了血腥味儿?白鬃马焦躁地挪动着前蹄。父亲的目光里布满了忧虑。

自从成吉思汗在漠北称汗后,父亲的心就没有一天宁静过。凭着一个骑手灵敏的嗅觉,他似乎嗅到了灾难的气味。

父亲曾向爷爷建议在全国范围内搞

“点集”演练,作为夏军大都督的爷爷没有同意。

“点集”是我们党项人传统的战争动员方式,敌人从东边来,由东向西点集;敌人从西边来,由西向东点集。

听到点集号令,分布在十二军司的几十万军队,就会像潮水一样呼啦啦依次纠集起来,做好战斗准备。

父亲说,现在不进行

“点集”演练,有一天敌人真的来了,我们会措手不及。爷爷说,哪来的敌人?

杞人忧天!父亲说,成吉思汗的野心比长生天还要大。爷爷说,蒙古人不过是黑鞑靼,乌合之众,有甚可怕?

父子俩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爷爷不支持父亲,父亲就去找皇上。皇上说我们的疆土辽阔,国力强盛,没有人敢冒犯我们。

父亲还想说什么,皇上用笑容和手势阻止了他。父亲没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紧操练他的铁鹞军。

他经常对他的铁鹞军骑兵们说:“一个骑手一生只做两件事:一是打仗,一是准备打仗!”白鬃马终于平静了下来,父亲抱来苜蓿,一把一把地喂它。

这时,饭厅那边传来了女人的训斥声,是阿婆野利丹的声音,听那口气,又在训斥母亲了。

不知道为什么,阿婆总是看不惯母亲,动不动就训斥她。母亲总是一声不吭,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手指颤抖地捻动她的那串翡翠朝珠。

母亲的翡翠朝珠有一百零八颗玉珠,四颗碧玺佛头,一个金背朵;每隔二十七个玉珠就会加串一颗碧玺佛头。

朝珠挂在母亲脖子上,金背朵闪闪发光,格外夺目。这串朝珠是皇上赐给她的,后来,皇上把母亲也赐给了狩猎时救驾有功的父亲。

听人说,我曾经有过一个弟弟,但生下来不久就死了,死因跟阿婆有关。

我私下里曾经问过都督府里的人,但所有的人都闭口不谈,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我。

我去问母亲,母亲用手掩住我的嘴说,以后别再问这件事情了。我不明白一谈到此事,他们为什么都会如此紧张。

我走进饭厅时,几乎撞在阿婆身上。阿婆骂道:“慌里慌张的,有鬼撵你哩?还不快去叫你爷爷吃饭!”我转身去找爷爷。

我知道阿婆不喜欢我,就像她不喜欢母亲一样。据说母亲刚生下我时,我瘦小得就像一只小老鼠,阿婆见了直皱眉头,给我起了个小名叫

“尕娃”。尽管爷爷后来给我起了大名

“李”,但长大后却很少有人这么叫,大家都习惯叫我

“尕娃”。阿婆也不喜欢父亲,父亲整天不是练剑,就是操练他的铁鹞军,很少腾出空来陪阿婆说话。

阿婆最喜欢的人是叔叔德旺,因为叔叔会把从汉人、吐蕃人、回鹘人那里得来的珍宝送给阿婆。

爷爷不在寝室,我便去书房寻找,果然在这里。爷爷正在和叔叔低声商量着什么,见我进来,他们停下不说了。

我说爷爷吃饭了,爷爷说你先去,我马上就来。我一个人往回走,心里想,爷爷和叔叔他们在嘀咕什么呢?

早餐是奶茶、粟米粥,还有荞麦饼、奶酪、腌制的沙葱、野韭菜。我们盛食物的盘子都很漂亮,有菊花盘,六条竖棱将盘壁分成六格,每格一枝菊花,盘底是四花四叶的团花;有牡丹盘,青釉,内壁印有三枝牡丹;有银莲花托盘,宛若一朵盛开的莲花,盘壁錾刻缠枝草叶。

侍女们把食物用这些银盘银碗端到低矮的长条雕花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垂手侍立,等待我们的召唤。

我们盘腿围坐在木桌旁,各自吃着喜欢的食物。春天来了,停止烧

“地龙”了,屋子里多少有些清冷。好在我们每个人的坐垫下面都有一块绣花牦牛毡垫,上面绣着

“吉祥富贵”四个字:大家吃着饭,谁也不说话,屋子里只有喝粥的声音。

父亲绷着一张黑脸,满腹心思,只顾埋头喝粥,也不吃菜。爷爷看了父亲一眼,又扭头看看叔叔。

叔叔吃着荞麦饼,也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让人窒息。我想起在后宫看见的情景,就开口说道:“我看见承祯阿爸了。”叔叔德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承祯是谁?”我说:“就是镇夷郡王的儿子呀。”叔叔吃惊地问:“你是说安全?”我说:“对呀,就是他。”叔叔迅速地与爷爷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把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脸上,叔叔问我:“你在哪里看见的?”我说:“在后宫里。”

“在后宫?”叔叔更加吃惊,瞪大了眼睛。我说:“我看见他在罗太后的寝宫里。”

“罗太后的寝宫?”叔叔张大嘴巴,刚喝进去的一口粥几乎流出来。爷爷也被我的话惊住了,举着奶酥的手停在嘴边。

父亲说:“你净胡说!安全远在甘州,没有皇上圣旨他哪敢回来!”叔叔焦急地问我:“他们在后宫做甚?”

“他们在说话,罗太后一直在笑。”

“太后一直在笑?”叔叔追问道,

“她笑甚?”

“我不知道。”

“他们说些甚?”

“我没听见。”坐在我旁边的婶娘说:“这孩子今天怪怪的,刚才我还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哭呢。”这时,当啷一声,父亲的龙雀剑从墙上掉了下来,紧接着马厩那边又一次传来了白鬃马的嘶鸣。

父亲丢下饭碗,抓起他的龙雀剑跑了出去。爷爷看了叔叔一眼:“安全从甘州跑回来见太后,想做甚?”叔叔说:“还能做甚?看样子,他们要动手了!”有一年秋天围猎,父亲拉弓正要射向一头母豹,一头公豹突然从侧面扑了过来。

情急之中,身为侍卫的阿朵父亲持刀扑向公豹,结果被公豹齐茬咬断了脖子。

父亲厚葬了自己的侍卫。后来阿朵的母亲跟一个回鹘人跑了,父亲就把年幼的阿朵接进了都督府,收为养女。

我在后院没有找到阿朵,一转身,她却站在我的面前,脖子上的玉羊在阳光下闪着纯洁的光芒,身上有股玫瑰花的香味。

我想她刚才又躲进花园偷吃玫瑰花去了。她说:“走吧,我们去看阿默尔爷爷吧。”见她没有为昨晚的事生气,我也就放心了。

我们穿过清水街、花柳巷、东城的榷场,走过一条悠长的石板路,爬上一个缓坡,就到了阿默尔的碉楼前。

我累了,一屁股坐在碉楼的木梯上,阿朵坐在我的旁边。我们坐在那里喘息。

我嗅到了阿朵身上的玫瑰味的汗香,看见她一起一伏的胸脯,想起昨晚俩人在羊皮垫子的情景,便忍不住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袍。

她没有反对,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们刚才走过的缓坡。我摸着摸着,她的呼吸就凌乱了。

她的胸脯很饱满,我用一只手都握不住了,另一只手刚想伸进去,她推开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好啦,够啦,我们上去吧。”我意犹未尽,心里痒酥酥的,但也只好跟着她上了碉楼。

我们在书房里没有找到阿默尔。书房里堆满了各类古书。阿默尔年轻时在宫廷里给国相斡道冲做过书童,收集了很多书籍,有汉文的、吐蕃文的、女真文的,还有蒙文的。

平时他总是待在他的书房里撰写他的《白高大夏国秘史》,可是现在他上哪儿去了呢?

我正在纳闷,阿默尔的鸽子扑棱棱从脚底飞起,吓了我们一跳。鸽子在,阿默尔就一定在。

鸽子把我们引领到楼顶,阿默尔果然在那里。楼顶的木架上挂着一副牛头骨,四周供奉着五块白石头。

我们党项人自古崇尚白色,这五块白石头象征着天神、地神、山神、山神娘娘和树神。

一夜之间,阿默尔似乎老了许多。他的又长又白的眉毛耷拉在眼前,像冬天屋檐上的积雪,掩盖了两扇幽深的窗户。

他站在那里,模样古怪地仰望天空,嘴里低声唠叨:“金楼玉殿天帝坐,天道之径日月行;大象一来河泽满,日月一出国土明;天道开合,天道恒劳,天行有信,知玄析理,于天现观……”他正在仰观天象,嘴里唠叨的是

“厮乱”祭天的谶语。鸽子落在他的肩膀上,用尖嘴亲昵地啄他的耳垂。

阿默尔凝视着北方,突然惊叫一声:“来了!来了!”我问:“甚来了?”

“一群鸟儿。”我顺着阿默尔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群黑色的怪鸟正从北方飞来。

鸟群悄无声息地向都城飞来,密密匝匝的数也数不清,像黑夜即将来临。

鸟群越来越近,飞到我们头顶,在都城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变换出六种不同的阵形,然后向青铜峡方向飞去,转眼就不见了。

我惊呆了,不知道这是些什么鸟。

“它们为甚要变换了六种阵形呢?”我问阿默尔,他没有回答我。阿默尔望着鸟群消失的方向,神情忧郁地说:“昨天夜里我发现火星飞入了南斗星。‘火星入南斗,天子下堂走。’今天又看见了这群从北方飞来的怪鸟。看来,灾难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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