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冲突(1 / 1)
老李牺牲,对冯嫂是一个重大打击。参加革命这么多年,生死虽已看淡,可真正经历还是很难承受。老李陪她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忍辱负重,历尽艰险坎坷,在就要迎接胜利的时候,却永远的离开,每当想起和老李度过的那些日子,冯嫂就忍不住心酸。
这些天,在上班时间王玉莲会跑回家陪着冯嫂。爸爸在家的时候,冯嫂要强忍悲痛,只有上班时间,家里剩她一个人,才能把情绪释放出来。王玉莲知道,冯嫂现在需要找人倾诉。
冯嫂是坚强的人,她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对老李最好的怀念,就是完成好组织交给的任务。
老李的牺牲,还刺激了另外一个人。他的亲侄子,886旅旅长兼云港城防司令部司令李汉昌。老李是李汉昌的二叔,当年李汉昌家里很穷,他的父亲赶大车摔折了腰,卧床不起,一家人几乎没有生活来源。是二叔经常接济,才让李汉昌和母亲撑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后来二叔去了东北,还时常寄钱回来,李汉昌考上军校后才渐渐与二叔失去联系。
抗战胜利后,李汉昌率886旅奉命接管云港,偶遇街头打零工的二叔,叔侄重逢。他找了王福奎,把二叔安排在军统站宿舍看大门。李汉昌不知道冯嫂就是二婶,因为老李从没提起过。
得知二叔死了,竟是被保密局的人打死的,李汉昌气得七窍生烟。他要找保密局讨说法,什么gcd,死无对证,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
李汉昌从警卫营带了一个排,亲自来到云港保密局。当兵的一下车,呼啦啦就把保密局给围住了。王福奎从办公楼里迎出来,一看阵势,知道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就好话说尽,请李汉昌把兵先撤了,又把李汉昌往办公室领,倒茶赔罪。
李汉昌就提一个要求,追究杀人者的责任。他叔叔不是共产党,这是有人故意往他身上栽赃,保密局要是处理不好,就交给城防司令部处理,他倒要看看是谁在栽赃陷害他。王福奎说不过李汉昌的歪理,又不能把吴连举交出来,急得一筹莫展。
刘一同进来了。
“李司令,息怒。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给我两天时间,一定给你满意答复。”
王福奎附和着刘一同的话,说刘副局长办事效率高,能力强,一定能在两天内给李司令答复,到时候不满意可以随时派兵封门。
“好,王福奎,算我给你个面子。两天时间,处理不好的话咱们走着瞧。”李汉昌余怒未消,带着士兵们走了。
王福奎送走了这尊瘟神,大大舒了口气。现在什么人都敢欺负保密局,想当年军统的时候,谁有这个胆子。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王福奎把刘一同找来,问他想怎么解决。刘一同说,这还不好办,一是保密局出面厚葬老李头,就说他不是共产党,是协助保密局抓捕*被误伤的。二是两个死了的士兵就算作误杀老李头的凶手,被保密局正法了。这可是给足了李汉昌面子,又能使保密局和城防司令部的关系不至于恶化,对吴连举也是一种保护。王福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吩咐刘一同抓紧去办,千万别再出了纰漏。
与刘一同预料的一样,李汉昌接受了处理办法。刘一同将老李风光厚葬,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李汉昌觉得刘一同很有才干,这次事情处理的又很得体,专门设宴款待刘一同。参加晚宴的人不多,城防团长义武作陪,李汉昌亲自向刘一同敬酒以示感谢。三人年纪相仿,加上刘一同有备而来,言语投机,大家都很尽兴。刘一同原本与李汉昌接触不多,这顿酒把两人变成了朋友。
王福奎为老李头的事数落了吴连举。吴连举表面上承认过失,内心并不服。本来因为副局长的事情,就耿耿于怀,经过这件事情后,对王福奎的意见更大。他决定想办法把王福奎拉下马。
没收敌产的事情,吴连举略知一二。但具体情况只有刘一同和王福奎自己清楚,外人插不上手。吴连举利用情报处的工作便利,安排心腹在王福奎办公室悄悄装了窃听器,开始搜集整垮王福奎的证据。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吴连举窃听到了有用的信息。刘一同向王福奎汇报近期处理没收敌产的事情,房产地产已处理完,相关收益除局里公开账目登记的外,都帮王福奎换成金条存进了银行保险柜,大约有70根。还剩下部分古玩字画没有处理,留给王福奎收藏。
王福奎还说,积攒这些钱是为刘一同和王玉莲出国准备的,从目前战局看,情况对国民政府不利,他已经对前途很悲观,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带女儿和刘一同出国,彻底脱离政治,一家三口过平常人的日子。
这段讲话录音,完全可以作为扳倒王福奎的有力证据,吴连举如获至宝。
吴连举不准备把录音交上去,他还有其他想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70根金条的诱惑力,比扳倒王福奎强太多了。扳倒王福奎只是出了一口恶气,别的没啥好处。如果能用录音要挟王福奎交出部分黄金,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吴连举孤注一掷,准备和王福奎摊牌。
吴连举郑重其事的约王福奎吃饭,要对王福奎一直以来的提携照顾表示感谢。王福奎不疑有他,欣然前往。酒至半酣,吴连举拿出录音带,放在王福奎面前,开价30根金条,否则就向上级汇报。王福奎差点没把喝下去的酒吓的全吐出来,但毕竟经验老到,和吴连举约定明天上午在滨海公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福奎彻夜未眠,本想和刘一同商量,可最终决定还是自己解决。
他曾经给自己总结过几句话。
年少时崇尚理想,年老时摈弃信仰;年少时只问为国,年老时一心为家;年少时觉得钱鄙俗,年老时才知钱高雅;阅尽世态炎凉,还是女儿为大;一朝驾鹤西去,只需焚纸燃蜡。九泉之下,与妻把酒闲话。
这几乎是他一生转折变化的缩影,真实地反映了他的心路历程。他看透了,也看淡了,眼下只有王玉莲---他的女儿,才是所有生命意义之所在。他不能把金条给吴连举,不管这钱来的是否肮脏,从一开始就是要留给女儿的。
上午的滨海公园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一个游人。王福奎拎着箱子来了,不远处,吴连举也正向这边走来。
王福奎和吴连举面对面站着,像两头即将决斗的公牛。
“磁带呢?”
吴连举从口袋里掏出磁带。
“你还有复制品么?”王福奎接着问。
“没有了。这种型号的录音带局里只有这一盘。放心吧局座。”
王福奎把箱子吃力的提起来,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这是你要的金条。把磁带给我吧。”
“你先打开让我看看。”吴连举不见兔子不撒鹰。
王福奎打开箱子,黄亮亮的金条整齐的码放在箱子里,发散着奇异耀眼的光芒。
吴连举走近前,拿起一根金条,仔细看了看。随即把录音带交给了王福奎。
王福奎忽然从箱子夹层里掏出手枪,对着吴连举的前胸就是两枪,吴连举应声倒地。王福奎随后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磁带。又走到吴连举身旁,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根金条,转身离开。
吴连举还没有死。王福奎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吴连举开了枪,王福奎也倒在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