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原本这堂是体育课，下雨的原因，改成了自习。刚陪林矜回班没多久，就看见女生们交头接耳，苏淮、完蛋、殷守意、谈恋爱之类的词语涌进他的耳朵。
“要讲话出去讲，别在下面叽叽咕咕，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江黎这个班长当的还是挺有威信的，教室里果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江黎看着林矜神游一样收齐全班的英语课堂笔记本，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要不我帮你送去给老曹，你坐着歇一歇。”
林矜苦笑，她现在哪里坐的住，“谢谢，我可以的。”
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就是高二老师的办公室。他们，是不是正在里面？
一道闪电划过灰蒙的天空，深棕色的门上印出她狼狈的身影，一闪即逝。
林矜伸出手才发现指尖褪去了血色，叩叩，轻轻敲了两下，她的心却跳了无数下。
“请进。”
办公室里只有三四名老师，见林矜捧着一沓本子进来，曹健放下笔，惊讶地看着她，“林矜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林矜环视一周，并没有看见苏淮三人，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没听清曹健和她说了什么，呆呆地应道，“恩。”
这孩子，曹健无奈摇摇头，右手张开，在林矜面前虚空一抓，“嘿，回魂了。”
“啊？”林矜一惊，“曹老师你刚说什么？”
曹健指着桌上的本子问，“收齐了？”
“没有，张文和李欣悦没写好，说等会他们自己来交给你。至于殷守意，我找不到他的作业本。”林矜斟酌着开口，“曹老师，你知道他和三班的苏淮，陈妍之被叫去哪了吗？”
“哦，王老师和萧老师带着他们去校长那里了，这次蛮严重啊。有人寄匿名信到校长室，说苏淮和陈妍之在学校行为不检点，又说殷守意和陈妍之举止过于亲密，有照片为证，证据确凿，校长想无视都不行啊。”说到这里，曹健发现女孩秀气的眉头忽然一蹙，狠狠咬着下唇。其实他又何尝不觉得可惜呢，苏淮自是不用说，物理化竞赛从没拿过第一以外的奖项，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陈妍之性格是不大讨喜，但学习上一点也不含糊，至于殷守意，更是得罪不起的主儿，他家的背景不是区区一个重点高中学校可以挑战的。
校长也很头疼，这件事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学校的声誉，对学生也不好交代啊，他们以后就会拿此事说事，越发有恃无恐，到时候学校的规矩往哪放？学校的风气拿什么去整顿？
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殷守意眯起眼睛，因为他貌似看见旮旯里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听见声响，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目光从他身上移过，最终定格在他身后的苏淮身上。
陈妍之眼睛都哭肿了，想她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这下估计是真吓着了，安静地紧跟着苏淮，脸上的泪痕也忘记擦拭干净，殷守意则是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去的悲伤。
林矜感觉这气氛有点奇怪，但她顾不得想太多，“苏淮，你有没有事？”
苏淮向殷守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才安抚地拍拍林矜的脑袋，温柔道，“没事了，瞧你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好意思说的，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要是被劝退，看你回家苏伯伯不打断你的腿。”林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苏淮从来不会骗她，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了。
苏淮和陈妍之在三班，教室在最顶楼，所以走到楼梯口就和林矜他们分开了，殷守意一路都很沉默，似乎有什么心事。
林矜当然没忘记他们在冷战，但作为课代表她有责任向他索要课堂笔记本，于是极不情愿地喊住独自走在前面的少年，“喂，英语课堂作业快交来，就差你了。”
少年的脚步略微一顿，“知道了。”
他不愿多言，林矜也懒得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回到班上接过他的本子，扭头就走，路过夏莹的班级，又被这姑娘拉着墨迹了半天。
“小矜小矜，苏淮他们没事儿吧？”夏姑娘紧张兮兮地问。
林矜推开她的脸，嫌弃道，“你悠着点，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夏姑娘鼓起腮帮子，假装去掐她的手臂，“你个死没良心的，人家整整一堂数学课都坐立难安，还被臭老师批了一顿，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和林矜朋友5年，夏莹深知她有多么喜欢苏淮，但此时她还有心思和她斗嘴，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果然，听得林矜说道，“应该没什么事了，等校方的消息吧。”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林矜总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写匿名信的人到底是谁？
再回去时，殷守意不在，林矜当时并没在意，这人三天两头失踪是常有的事。
第二天早晨，关于苏淮三人早恋的处罚情况出炉。
苏淮和陈妍之只是警告一次，对于殷守意的处分却是最出乎人意料——“殷守意同学因多次严重违反学校纪律，在校内和女同学过分亲密，举止轻浮，并屡教不改，给学校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特此开除。”
布告栏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但林矜怎么也不相信，事情最终会以这样一个结果收场。
现在已经很少有学校强制开除学生了，一般都是劝退，殷守意纵然再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至于直接开除啊！
难怪从昨天他就一直没有出现，书也没有拿走，课桌还保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书本乱七八糟地塞在桌肚里，要是使劲翻腾，还能翻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
林矜常取笑他，殷守意，你就是一朵奇葩，上课若无其事地拿出镜子臭美的男生，A城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他也不恼，笑眯眯地将镜子对着她，这可是照妖镜，一旦遇到妖魔鬼怪幻化出来的人类，用它照一照，立马原形毕露，来来，让我看看你的原形到底是不是一条红领巾。
林矜立马一把掐上他的大腿，你给我闭嘴，上课呢闹什么闹。
现在，那个呱噪又爱笑的人不在了，以后也不会有人上课给她捣乱了，身边的位子顿时变得空荡起来。
林矜第一次不确定自己是否错怪了他。
放学回到家里，林妈正在厨房准备晚饭，油烟机轰轰地响着，饭菜的香味一直飘到玄关，林矜一边换鞋子一边推测晚上有什么菜色，林爸则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顶的老式电风扇一下一下地转着，没吃完的半个西瓜孤零零地歪在茶几上。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但林矜很满足，伴随了她一天的焦躁情绪稍因此而微散去了一些。
“小矜回来啦。”林妈在厨房探出头来，“晚饭还没好，要不要先吃点西瓜？下午就一直放在冰箱里冰着了，肯定好吃。”然后扭头冲林爸道，“死老头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报纸，去去去，给女儿到冰箱把西瓜取出来。”
林爸不服气了，“看报纸怎么了？人总有一好嘛不是，不象某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子，成天就爱和别的大妈一起唠叨家长里短，也不知道关你什么个事儿。”说归说，还是乖乖放下报纸，给女儿取西瓜去，边走边嘀嘀咕咕，“也只有我能受得了你那臭脾气，幸好我们女儿不像你，不然该没人要了。”
“再看下去你眼睛等着瞎掉吧，哎呦！我的菜该糊了！”林妈尖叫，然后就是一阵锅铲猛铲锅底的声音。
林矜微笑，好像爸妈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自她有记忆起每天都在拌嘴中度过，真正吵架的时候却是很少。
林妈经常抱怨林爸一喝酒就刹不住车，喝的醉醺醺还伤身体，但回到家给林爸煮醒酒汤的还是她。林爸也不喜欢林妈熬夜打麻将，每次回来都喊腰酸啊背疼啊，但看电视到很晚就为等林妈回家的人还是他，然后一边嘴上说着，让你下次打这么久麻将，腰断掉都是你活该，一边轻柔地帮林妈按摩。
今天是周末，林矜哪也不想去，窝在家里吃点西瓜，看看辅导书。
林妈有点担心女儿，似乎昨天回来就闷闷不乐，今天也是，辅导书一直翻在那一页就没动过，她站在林矜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女孩木然地朝她看了一眼，过了好一阵眼中才恢复神采。林妈微笑着走过去，将冰绿豆汤放在书桌上，摸摸女孩的头，“来，喝点绿豆汤，出去看会儿电视吧，别老看书了，要是不小心考上清华北大可会吓着妈的。”
女孩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端起绿豆汤就喝了一大口，才满意道，“你女儿能考上大学就谢天谢地了，清华北大是苏淮那种大神才能考上的。”
提起苏淮，林矜又不自觉地想到殷守意，“红领巾，我保你苏淮没事。”少年这么对她说。最后苏淮的确没事，甚至早恋的消息都没有传到苏伯伯苏伯母耳朵里，可他自己呢？虽然殷守意挖苏淮的墙角让她很生气，现在他被开除了，可林矜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当红的偶像剧，林矜完全不知道它的逻辑在哪，也不懂它的笑点与虐点，但林妈却看得津津有味，这不，因为某些误会，女主要和男主分手，林妈默默地拿出纸巾，轻抹去眼角的泪水，也不知道是笑得还是哭的。
“铭遥，你听我解释，我，我和她只是朋友。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男主拧住女主的肩膀猛摇。
女主挣脱开他的手，冷哼道，“邵华跟我说我还不信，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许承安，咱分手分定了！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
“不！没有你的日子我一秒也活不下去！”男主那张还算英俊的脸顿时崩坏，鼻孔因为过于激动也瞬间张大无数倍。
林矜嘴角一抽，这对白敢不敢再狗血一点，就在她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当口，家里电话突然响了，林矜长呼一口气，蹦下沙发对林妈说道，“妈，我去接电话。”
“喂？你好。”也没细看来电显示，就接起电话。
对方沉默，轻浅的呼吸声传递到这头，林矜皱眉，“喂？请问你找哪位？”
“红领巾。”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林矜握住话筒的手紧了紧，“有什么事吗？”其实她想问，殷守意，你还好吗，你一定要离开A中吗，为什么苏淮他们没事，你却被开除了呢，我们还是朋友吗，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最终化为简单的一句，有什么事吗。
“小意，这时候和谁打电话呢？该走咯。”女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少年应了一声，急匆匆地留下一句再见就挂了电话，林矜听着话筒里急促的嘟嘟声，呆愣了半天。
林矜确信没有听错，就在电话挂掉前几秒钟，她听见了机场提示乘客检票登机的提示音——甜美而恭敬的女声，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和好听的英文。
但她还是听懂了，New York，纽约。
A中的运动会一共举办了两天，天气晴好，阳光灿烂。
由于殷守意的离开，田径项目不得不又重新招人报名，引得班上男生一阵哀嚎。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似乎一切又重新恢复了正常，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只有林矜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苏淮被选为这节运动会的学生主持，从第一天起就忙得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陈妍之也参加了拉拉队，上至高三学长，下至高一学弟，男生们都蜂拥而去，不为别的，只为一睹陈妍之穿着短衣短裙呐喊助威的娇俏模样。
林矜一直恹恹地不在状态，稿件也没写几张，对着白纸怔怔出神，也没注意到夏姑娘从她背后出现，“亲爱的，猜猜我是谁？”眼前一黑，一双温热的手附上她的眼，林矜疲倦地将她的手拿开，“夏莹同学，这个游戏很老套了。”
殷守意也很爱玩这招，但每次总是会戳到她的眼睛，林矜怒，佯装拿本子打他，殷守意！本小姐要是瞎掉了就是你造成的！
少年笑着躲开她的攻势，篮球在他的指尖旋转，汗水顺着额角流到下巴，天上的太阳也没有他的笑容灿烂，红领巾，到时候我就勉为其难地将你纳入我的后宫吧，不行，你太凶了，美人们会被你欺负的，所以干脆遣散后宫咯，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收起你勾搭小妹妹的花言巧语吧，在我这里行不通的，林矜踮起脚拍拍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然后潇洒转身往厕所走去，少年在身后哇哇叫唤，红领巾！作为一个女生，你能不能偶尔装的害羞一点！
林矜莞尔，抱歉，害羞这俩字我从小就不知道怎么写。
夏莹嘻嘻一笑，往她身边的空位子一屁股坐下，用塑料小扇子呼呼地往脸上扇风，抓过已经写好的稿子，念道，“12班的运动员们，在绿色的草地上与红色的跑道上有你们矫健的身影！加油！你们是12班的骄傲！加油！12班因为你们而自豪！小矜，这也太官腔了吧！”
“臭丫头，你还念出来，害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林矜狠狠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斜睨那个笑得岔气的人，“你很清闲吗？我记得你是有项目的。”
“唔，我报了跳高，等下进场了，记得为我加油哦。你且看我如何打败5班的王露露。”夏莹捏紧了小拳头，颇有气势地说道。
“红领巾，你一定要记录下我的飒爽英姿，知道没？”曾经也有个人这么对她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肩膀上，坚定而有力。
后来夏莹并没有拿到第一名，毕竟人家王露露身高178，而夏莹只有170,能得个第二已经很不错了，可夏姑娘却很忧愁，觉得自己输给情敌实在是太丢脸了，抱着林矜一阵痛哭，顺带敲诈了她一杯冰可乐，一对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