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班主任（1 / 1）

随着年龄的增长，孙江越来越触目惊心地感到在人们的日常交流中，那么多看似毫不相干的表面现象，其内里隐藏着不易为人觉察的因果联系。

一旦被意识到，脑子轰地一声。

所以就把邬抬出来了，暇深信不疑，因为格那个办公室经常都是美女学生进出。之所以之前要在孙江面前举事实证明格喜欢的是自己而不是她，是因为暇自恃比她年轻貌美，不甘心格的心被她夺走。以前两人还在历史系的时候暇从琼那儿知道有位外系男老师簧追孙，立即告诉孙：“这倒不是说别的，簧一开始是追我的。”簧老师跟她们是同一年进来的，声称自己三十岁，滥情得四处撒网，但两年过去了毫无所获。最后追马列部的蕉老师。肖莹是蕉的死党，与人事处某位老师很熟，委托查档案，才发现簧实际年龄是三十四岁，已婚人士，孩子都有了。可是这时候簧已跟蕉同居了。蕉外形气质都很好，但圈子较窄，最开始喜欢的那位四楼的男老师洛已有女友，后来就转向邻居洹老师，洹怀疑蕉放不下洛，而且已对外语系的蔷老师慢慢有了感觉，蕉只好与以前并不喜欢的纹尝试着发展。纹是一个神戳戳的人，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是作罢。第四次空窗期了，刚好簧献殷勤就一口答应了，其实两人早就认识，蕉那会看不上他，但此一时彼一时，两人发展神速。琼有天一大早发现簧静悄悄地从楼上下来。

蕉住顶楼。

没多久簧回老家办离婚手续，孩子归他，去医院做亲子鉴定，不是他的，最后他把孩子放在自己的父母家里。期间手机关机，蕉很怀疑，等簧回校一五一十地说了，蕉已经没办法了，还反过来宽慰为她不值的肖莹：“簧很老实，被那个女人骗了！”

现在暇发现格的女友是女学生而不是孙江，心稍稍平衡了些。然后又叉开话题提及滦的文静和刚的高傲，孙觉得暇已经慌了。因为刚很明显地自始自终都很轻视暇。 “刚对我很热情！”孙朗声宣布。当年暇总是一副自以为是花魁的样子，孙心里曾对此不是没有鄙夷：刚总是流连于花丛中，但偏偏对暇无动于衷，暇都不敢正视这一点呢。

刚对孙江的评价是胆小，大概是因为她的长相象他曾喜欢过的某位师妹，他对她不无好感，但等到她意识到他的优秀时不得不顾忌到他的家室。制造桃色事件的人就是当时飘飘然，过后的人生都会在时光的淘洗下饮恨。

孙知道以前在历史系的时候最喜欢暇的那位男老师洹现在对暇无所谓了，这应该是对暇最沉重的打击？游晏复合情夜洹当着涤的面和暇跳舞时情不自禁，暇一把推开他，不跳了，洹坐了会起身离开了包间。然而孙也曾亲眼看到餐桌上籍和暇调笑的时候，洹双手抱头撑在桌上。现在暇给洹打电话，洹根本不想理，说几句就推脱有事挂电话了。暇现在满脸的沧桑相，也难再象以前那样总有其他男性想望。在暇可怜兮兮地回头假想出记忆中的爱恋者时，孙无情地给予打击，暇最后的虚荣梦破裂了，送孙出门下到三楼时还要往下送，孙一把把铁门一拦，门正抵在暇身上，暇一怔，原先拼命力撑出的强颜欢笑一下子全然崩溃，露出惨然的神色。

孙看在眼里非常快意，基督山伯爵复仇的意志从来都没有，谁让暇蠢到这地步还千里迢迢主动送上门来？

孙江和洹两年都是带同一个年级新生班主任，不过洹是专职教师。孙喜欢过洹，为洹喜欢暇苦恼过。洹没用多少时间就看穿了孙苍白低质的生命本质，她在洹的轻视下抗争、反击，曾经的室友蔷加入进来抢洹。新进硕博住这五号楼除了带家眷的大都是两人合居。蔷的专业是外国历史，原本找到一所专科院校，后来听说本校外语系缺一名外国历史专业老师就过来了。年龄非常小，大专毕业直接考上硕士，非常精明能干，孙江哪里是对手！不过洹并不是很喜欢蔷，只不过是为了报复孙而已，但后来两人慢慢地有了些感情，洹在孙和蔷之间游移不定。孙讨厌这种扯不清的三人关系，决意退出，结果是和洹的关系越来越糟，包括洹和菖联合起来对付她，洹在金面前打她的小报告，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蔷是专职教师兼分部班主任，跟她、洹都是同年进子衿师院的，因为把大笔助学奖金给予一位不应该得到的学生引起班级倒戈。蔷读研时是学生会的得力干将，当起班主任来很受学生拥戴，学生们也很争气，在各种文体活动中表现得可圈可点。蔷一直把孙这个情敌作为工作中要赶超的目标。分部校区学生会文艺节目的主持人之一原本是孙的学生，后来变成蔷的学生涌涌了。涌涌亮相的那次，观众席上蔷正坐在孙旁边，掩饰不住得色地说：“涌涌的声音真是让我痴迷！”大一学生要去本部上大二，在分部告别杯篮球赛上外语系破天荒地打败了历史系，蔷得意洋洋地来孙办公室显摆，她没开门。

蔷这次偏心得到的是昔日钟爱的学生们在院贴吧里议论纷纷，各种难听的话都有，蔷立刻离职去了其他高校，贴吧里众口一词：“蔷老师一路走好！”几年后蔷参加三下乡活动路过沁州，一些当年有过交情的子衿师院老师们欢聚一堂happy，暇打孙电话让她来，她找了个托词推了。几天后在师院斜对面的菜市场遇到了蔷，蔷先跟她摇摇手，她回了个，心里不起任何涟漪。早就知道蔷离职后和洹就分了。当初两人正式开始洹一大早就去了蔷办公室，孙去厕所经过时听到蔷冷冷地说：“过去式。”

孙知道是说自己的。

鉴主任到分部开会顺便给孙带来系上关于本周工作安排的文件，孙正和洹商量着如何布置，蔷一下子猛地把文件抢了去。

蔷长得特别结实，皮肤黝黑，个子比洹高很多。孙知道洹喜欢小个子，曾经钟情自己的学生茵。茵模样神似《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原型沈佳宜的童年时代，不过不爱说话，洹找不到突破口。茵在校园里遇到孙会热情地喊：“孙老师！”因为知道三人间微妙的关系。但茵参加了第二年系上迎新晚会，亲眼看到孙在舞台上唱粤歌《人生何处不相逢》，孙也注意到了茵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自己，后来去图书馆工作后，茵来借书时冷冷地，遇到她动作稍微慢了还会敲桌子。很多人看孙那么不苟言笑都绝不会想到她会唱歌，那么茵也未能例外？估计悟出了是孙放弃了洹而不是自己放弃的洹放弃了孙。新生刚进校时鉴主任、莳主任、洹、孙下寝室逐一问候。孙突然发现洹迈着从未有过的节律步伐朝一个寝室走去，是女性的第六感？好奇地跟进去发现有位女生背对着侧过脸来盈盈地笑着。洹在寝室里说了很久都不愿离去，那女生并不说话，只是和室友们一样围在洹身旁，脸上的笑容一直伫留不肯隐去。

孙突然烦了，大喝一声：“走！”不过也不能说是她扼杀了茵和洹的师生恋，因为不久洹和蔷在校园里双进双出，学生们都意会到了。莳还让蔷上洹所带班级（1）班的课。这个班的学生背后都称蔷是师母。孙知道自己当班主任不称职，（1）班的学生给她印象很好，有次监考时就特意去（1）班，没料到抄袭成风，除了茵和极个别学生没有不抄的，抄就抄吧，从考试一开始就抄，根本没有自己做的意思，她很震怒，大声吼。学生们对她原本就没有好印象，从军训起洹就经常和他们一起玩，很少见到孙看望自己的学生，这下更恨她了。有天下午课间她下楼去校内副食店买瓜子，看到（1）班好几个学生在打扫前方的地面，等她买完东西回来时发现地上赫然两个大字“孙江”，是故意写给她看的。这个班的学习委员郝直到第二个学期看到全系前十名本班剃了光头，见到她才恭敬地喊了一声：“孙老师，早上好！”以前一直都是鼻孔朝天的。到了大四在校门口遇到她那就更知心了：“孙老师，你不是读的师范学校吧。”言下之意就是说她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懂和学生相处。她语塞，第一学年后期有次找两个获得了贫困助学金的学生谈话，一位男生，一位女生，和女生早有接触，男生是第一次看到。虽然每天下班看学生早读，但那个时间段学生们都是低着头看书或读书的，所以看到这一张陌生的脸，再加上脸上那么伤惨的神色，她那一刻很心痛，很自责。可是第二年那样倾心付出，得到的又是什么？人都是贱的么？还是她不懂。不过她当班主任时比较喜欢和自己一样的性格内向的人交往，学生们当然都看出来了。第二年所带的两个班有个班人数比另一个班少一个。结果有次菖的学生也是分部学生会干部越提出来要换到人数少的那个班。越很能干，但喜欢顶撞老师，把菖得罪了，这次开学生会干部会议，孙无论说什么越都要顶嘴。收进来给自己添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