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原形毕露（2）（1 / 1）
N市的上午，雾霾似乎遮掩了这片土地的一切。真实的与不真实的，都被收起然后篡改。刑侦队成员的心中也像是被这片雾霾掩埋了，他们化身成为工作机器，投入在这一大堆排查任务与焦头烂额的线索中游窜。
孟言火急火燎的跑到会议室的门口大喊：“不好了！又有情况！”
楚樊下意识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问：“又怎么了？不会那个变态杀人狂又出来犯案了吧？”
“这次事情闹大了！先别问！赶紧去现场！”
楚樊并没有询问具体情况便与志邦，于浩率先开车赶往现场了。直至到达命案现场看见那具尸体，他们才明白孟言的意思。
那具尸体同样被割去了乳房，同样被捅烂了下体，惨烈之状与之前两具尸体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之所以孟言会那样说的原因是因为......
“尸体在哪里？”张谋赶到现场，询问站在警戒线附近的于浩。于浩迟迟不肯出声让张谋心生疑惑。
他看着远处被刑侦队和法证部门围起的尸体心里突然涌出一丝道不明的痛，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脑袋放空甚至是耳鸣。他不顾于浩的劝阻，偏偏要走近。当于浩发出一声生硬的干咳众人才反应过来，张谋出现在他们身后。法证的陈童立刻将白布遮住那具女尸的容貌。
但是已经晚了，张谋看得很清楚，那具女尸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康唯。
那是一具永远不会再有温度的躯壳，那是一张曾经倔强固执的脸庞，那是一段只能一闪即逝而再也不愿回忆的往事。
康唯，这个正在迷途中找寻回家方向的女子，她为人妻，为人母。而如今，就这么被牛头马面套上了锁链脚铐，踏上了一条阴阳永隔的殊途。
丢下了她的丈夫和女儿。
张谋像块木头杵在那儿楞了许久。他的眼眶逐渐转红，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厄运会降临在他的家人身上。康唯是她的家人，也是她最爱的人。
想起自己和康唯是经历了多少波折才能走到一起，想起康唯为他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想起康唯总喜欢因为工作而与他产生分歧斗嘴。此刻张谋的心像被狠狠的拧在一起……
命运真残忍啊……
楚樊和志邦看着张谋那游离崩溃边缘的神情，他们心头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而其他人眼眶也纷纷红了，不知是不是被十二月刺骨的寒风吹得。
张谋强守心头即将溃塌的提防，问:“能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吗？”
听到张谋近乎用哽咽的语气逼出这句话，许多队员们却先哭了。
“哭什么……我问你们……能不能判断她的死亡时间……”张谋看到有几位队员已经忍不住落泪，心中那道防守再一次遭到冲撞，可是他还是忍，不断强忍。
“张队，你休息一段时间替嫂子办后事吧……案子交给我们处理……”
志邦的话还没说完，张谋的声音突然拉高，精神也彻底失控：“我在问你们话！你们回答我！回答我！”
往昔在刑侦队长年树立的铁汉形象此刻却在队员们眼前彻底崩坏。
张谋没有理会刑侦队其他同事的劝告，一力扛下辱尸案的后续工作以及妻子的身后事。
尽管他再怎样坚强，再如何强忍。他始终害怕面对女儿瑶瑶的双眼。
他应该怎样告诉瑶瑶？他是否应该努力隐瞒，不去告知瑶瑶母亲已经离去的噩耗。或者是直接告诉已经初识人世的女儿，她的妈妈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柜子里等待法医进一步的死因评估？
正当张谋红着双眼，眉头紧锁时。瑶瑶已经背着书包站在车窗外敲起了车门。
瑶瑶笑着挤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将书包扔在车厢后座，一如往常的甜蜜的喊了声爸爸。
张谋没有向从前那样热情的回应女儿，对现在的他来说。笑，已经成为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爸，我们今天去哪吃饭啊？”
“瑶瑶，今天我们回家吃吧。”
“妈妈在家吗？”
瑶瑶的一句问话仿佛化为一把弯刀，它插进张谋曾经如钢铁般坚硬的胸怀，阿姆到他的心口，狠狠的在他的心上剜了一刀！
而张谋却像隐忍从心上直逼咽喉的血液，声音发颤的回答:“妈妈不在。”
瑶瑶听了，嘘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心中的某块巨石:“那就好，如果她在我就不回家了。”
张谋猛的踏住了刹车，把没有系上安全带的瑶瑶吓了一跳。
“爸，你怎么了？”
“你刚才说什么？”
张谋的手摇晃着，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
“我说，妈妈在我才不想回去呢！她从来……”
“啪！”
未等瑶瑶把话说完，张谋已是沉重的一耳光甩在女儿的脸上。
“她是你的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恨她？为什么？！”
瑶瑶捂着脸惊恐的看着张谋，这个慈蔼的父亲，从来没有打过她，今天他是怎么了？
“爸……我说错话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妈妈，你会变成什么样？”
瑶瑶似乎参透了张谋此话的含义，她忙问:“妈妈……妈妈她怎么了？！”
张谋的眼泪再一次崩堤而出，他带着厚重的鼻音，含糊不清的用颤抖的语调说出他怎么也不想说的那句话。
“瑶瑶，以后的日子就只剩下我们父女了……你妈妈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瑶瑶对父亲这段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不可置信，她的泪水含在眼眶内流转，她又问了一遍。
“妈妈她……怎么了？”
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问个清楚不好好伤害自己就永远不会被现实掴醒，大人是如此，活在幸福中的孩子居然也如是。
“你妈妈她……死了……”
用什么来形容瑶瑶此刻的心情会比较恰当呢？
似乎有一道无比炽热的火焰钻进她的耳膜，引燃了她的身体。她的心和肺脏都被这趟火搅得震荡！那团火将她身体里的架构通通毁成灰烬！此刻的她只能感到眼前的景象在不断旋转，渐渐失焦......那是前所未有的悲恸。
接下来瑶瑶做出的举动让张谋对自己方才做出的决定后悔不已！
不知为何，眼泪始终在瑶瑶的眼眶中盘旋不肯滴落。她的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以致于她需要用嘴巴深呼吸才能保持顺畅。她的神情里透露的不仅仅是悲恸，还有些不敢相信。她将头转向一边的车窗，然后用力砸了上去！
“瑶瑶！你在干什么！”张谋见女儿如此强烈的反应吓得几乎要从驾驶座上跳起来，他伸出双手牢牢抓住女儿的肩膀，身体猛得向后倾斜。以防瑶瑶再次往车窗上撞！
“啊！！！！啊！！！！”女儿毕竟只是个读初中二年级的孩子。即便这时候的孩子都叛逆都多多少少的有些早熟。但是他们哪里来的面对死亡与面对分离的勇气？她还是发疯一般的哭了，任凭张谋拉扯，还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不断挣脱。
瑶瑶流淌着泪水的眸望向窗外。她的瞳孔微缩！她的手不断的使劲从张谋的手中挣开。她将挣开的手伸直！掌心的方向面朝窗外。她仿佛看到了康唯。那个其实自己一直爱着一直尊敬的母亲！
她身着一袭素衣，长发披肩。她正朝着自己微笑。
妈妈此刻弯下腰，张开双臂似乎正在迎接着什么。
不远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朝妈妈奔跑而去。那个小女孩很面熟啊......瑶瑶这么想着。
瑶瑶来到人世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学会的第一首歌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踏上幼儿园后，写的第一篇日记是有关于和妈妈共同度过的一天。上小学了，她写了一篇作文——《我爱我的妈妈》，她还因此受到老师的表扬。过的第一个生日，是妈妈陪她一起许愿一起吹蜡烛。每当她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就会给她买许多衣服和玩具，而她从来没有记起过妈妈的生日......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