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裘龙(3)(1 / 1)
下午一点,楚樊与孟言提着几袋水果敲开了钟碧霞家的门。此时的他内心难免忐忑,想起她儿子在笔录过程中那种抗拒挣扎的行为,仍然忧心忡忡害怕她儿子见到自己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
“谁?”钟碧霞家里的门并不是常见的安全防盗门,没有门铃也没有猫眼,是那种很老旧的铁门。
“是我,钟女士,刑侦队的小刘。”
钟碧霞打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二人。令楚樊感到安慰的是她没有前两天那种紧张感了,她看到他们还微微笑了笑把他们请进自己家。
“随便坐吧,别嫌我这儿简陋。”楚樊进了门,大致的观察了她家里的布局,门边就是一扇窗户,上面沾满了油烟。窗户下面放着一张木头桌子,桌子上是一个电磁炉和锅。木头桌子一米不到的位置放了一张床,床边是一个小电扇。
“怎么会呢。”他和孟言把水果放在床边便坐了下来。
“其实你们今天不来找我,我也想这两天去警局找你们的。上次在警局,我儿子那样的举动把我都吓着了...没有办法配合你们,对不起。”钟碧霞走到木桌前,倒了两杯水然后递给他二人。
“钟女士,真的别这样说,那天的情况是你和我们都没办法控制的。对了,您孩子呢?”楚樊问。
“哦,龙龙在隔壁房间看电视呢。”说罢钟碧霞领着他们来到了她说的那个房间。
说是说房间其实连门都没有,两间房仅仅用白墙隔着。裘龙的房间只有一张很小的儿童书桌,一张足够他一人睡下的小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柜子上放着的是一款老式的电视机,没有遥控器的那种。而且画质极不清晰。电视里放着《新白娘子传奇》
裘龙坐在床边看着电视,看到女扮男装的叶童在电视里唱着黄梅调嘻嘻的笑着,那样子就像个几岁的孩童。
“龙龙,叔叔阿姨来看你了。”钟碧霞对龙龙说道。
“叔叔阿姨好!”龙龙看见楚樊似乎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和那天做笔录时的状态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他和楚樊、孟言打了个招呼就没再理他们只是继续看着电视。
钟碧霞把他们请到门口的那张床坐下,虽然整个房间的布局很简单,家具也很简陋部分电器看起来都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但是却很干净也没有奇怪的味道,看来钟碧霞是个非常注重卫生的人。
“两位警官,你们请坐。”钟碧霞搬了张凳子坐到二人面前。
“钟女士,其实这次我们来没有别的目的,我们同事那天可能太急于破案,所以刺激了您和您的孩子,我们队长叫我们来看望你们。”孟言解释说。
“没关系,我儿子发病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你们同事的错。”
“钟女士,我能不能问问您儿子的情况。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您儿子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的呢?”楚樊问钟碧霞。
“其实不瞒你们说,我儿子虽然天生智障但是像前天下午那种情况并不是先天的。他有双向情感障碍,这是摆他爸所赐。”钟碧霞说道。
接着,钟碧霞向楚樊诉说了她这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段经历。而那段经历把她的整个人生蒙上了阴影甚至冲垮了她今后的生活......
钟碧霞和丈夫裘戌结婚后生下了儿子裘龙,裘戌给儿子取名叫裘龙是希望儿子今后能健健康康,生龙活虎并闯出一番事业,别像自己那样无能。本以为一家三口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但不想在儿子6岁那年发现儿子有一定的语言障碍甚至是学习障碍,去儿童医院检查后才查出,裘龙是个有先天性智力障碍的孩子。裘戌是个民工,整天日出晚归。自从发现儿子是智障儿童后便一蹶不振,成天酗酒,到儿子10岁的时候甚至演变成了以殴打钟碧霞和儿子裘龙解气为乐。直到有一天钟碧霞发现裘戌赌博,赚到的钱向朋友购买烃粉。钟碧霞的苦口婆心和隐忍最后都换来了丈夫对她的一阵毒打,即使这样,钟碧霞还是教育儿子,要听爸爸的话,爸爸是疼爱他的......钟碧霞甚至想过放弃裘戌带着儿子回到乡下的娘家。但每每看到裘戌一身酒气回到家里躺下呼呼大睡又在梦中哭泣,她又忍不下心。直到有一天,儿子裘龙放学后到工地找爸爸,亲眼目睹裘戌将一个工友殴打致死......
“你他妈给老子进来!”裘戌扯着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男子的衣领,直到把他拖到了工地一处无人的角落。
“说!还有没有货了?!你他妈这几天躲着老子是什么意思?装孙子?!”裘戌朝那男子吼道。
那男子挣开裘戌紧紧抓着衣领的手,说:“你他妈才装孙子!玩不起你还玩?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这拿了多少货?你欠了我多少钱?!老子是捣货的!又不是做这个的!你问我要一两次说你没钱,看你是兄弟的面子上给你垫着了!怎么?你他妈玩起瘾了就问我要?把我当什么啊?”
“过两天结了工钱我还你还不行吗?兄弟之间这种事都没得商量?”裘戌喊道。
“就是没得商量!你那点钱够个屁啊!老子捣几次货都不止赚你这点!兄弟,听弟一句劝!这东西不是你玩得起的!”
“你他妈这么说什么意思?!”
“劝不听是不是?非要我翻脸你才懂是吧?好!我就给你撒开了说明白!以后你不要想从我这里拿到东西!除非你把你之前欠我的债给还清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吗?你欠了老五多少钱了?你现在就差没穷到当内裤借高利贷了!你还玩烃!吃屎吧你!”男子指着裘戌的鼻子骂道。
生性暴戾的裘戌哪经得起他这么骂,一阵怒火中烧后,他咬牙切齿,放低了语调冷冷的问那男子:“对不起哥们,我最近真的拿不出钱来....我都想过几天给我儿子办退学。我最近烦得很,就当我求你.......最后一次!下次我一定把钱还你......”
那男子不屑的冷笑道:“还最后一次?你都最后几次了?你儿子是智障你他妈也智障吗?没得商量。”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躲在沙堆后面的龙龙见男子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立马把头埋低准备藏起来。突然听见一声闷哼。
“啊!”裘戌用手死死的遮住那男子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他的头紧紧靠着那男子的头。龙龙抬起头一看被惊呆了。爸爸正像条疯狗似的发狠咬着男子的耳朵,他看到了好多的血,从那男子耳垂流到了颈脖处!那男子也发起狠抬起脚用力的往裘戌的脚踩去,裘戌痛得立马将他松开。
“杀人啊....杀人啊!...啊!”男子刚喊出声立刻被一根钢筋从身后抽倒。
“操你妈!操你妈!”裘戌满嘴都是血,目露凶光,不断的将钢筋朝倒在地上的工友头上砸。
龙龙被吓得尿了裤子,一直往后退然后大声哭喊:“爸爸....爸爸杀人了!爸爸杀人了!”
龙龙的呼喊立即引起了裘戌的注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子的忽然出现让他从麻木不仁中全身而退,他丢下了手里那根钢筋。朝裘龙走去。
“儿子,儿子........”裘戌朝裘龙逼近,他的嘴上滴着血,手和工作服上一已经溅满了血。此刻龙龙眼里的他,不是一个父亲,而是个嗜血的恶魔.........
最后这个故事的结果所有人都应该猜到,裘戌被判了无期徒刑。儿子因为亲眼目睹浑身是血杀人如麻的父亲如野兽般残忍的一幕,精神受到了刺激,从此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而为了逃避流言,钟碧霞带着儿子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
钟碧霞哭泣着,楚樊不禁觉得自己很残忍.......残忍的听着这个女人说她最痛苦的往事,看她挖自己的伤疤,而自己除了对她和她的人生感到同情和遗憾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而孟言也只能从包里拿出纸巾替钟碧霞擦拭脸上的泪水。
从钟碧霞家出来,楚樊和孟言满脸沉重。
因为钟碧霞讲述完那段经历后一直抽泣不止,楚樊也就没有再问任何关于案子的事情。即便对她和她儿子的遭遇充满同情,但是工作还是要继续。二人回到出租屋里几乎没怎么说话。看得出孟言已经被钟碧霞的情绪影响。夜深了,楚樊让孟言先回房休息。而他仍旧杵在阳台上。脑袋放空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命运弄人,即便钟碧霞和她的儿子拥有这般遭遇,但是命运对他们的戏弄仿佛从没有停止而是变本加厉,此刻的她万万想不到,她和她的儿子已经被卷入了她们无法想像的黑暗中。刑侦队对他们时时刻刻进行着监视,她也毫不知情........
那些我们不想面对的痛苦,和我们不断回避的眼神和耳语。尽管我们极力掩盖避而远之,它们也只是被一层沙石覆盖。风一吹,就又出现在我们眼前......
翌日
今天的情形似乎和昨天一样,钟碧霞早上去菜场约莫上午十点回到家开始洗菜做饭。大约下午13点,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刘哥,快出来看!”孟言在阳台上喊道。
楚樊放下手里的汉堡和可乐走到阳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胖女人拖着身边一个发福的男子急急忙忙地往小区外走去,那个胖女人是方兰。身边那个人似乎是她的丈夫,她们要去干什么?为什么她丈夫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尽管这两人行迹奇怪,可似乎他们与案子没有什么关系。楚樊和孟言也就没有再关注他们,而是继续对钟碧霞的家进行监视。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张队打来了电话。
“楚樊啊,钟碧霞那边还好吗?”张队问。
“哦,还行,昨天我和孟言买了些水果去看她。她和她儿子的状态都不错,对我们也没有抵触情绪了。”
“那就好,你现在带她来局里。”张队突然命令式的口吻一下让楚樊懵了。
“怎么了?”
“一个小时前方兰和她的丈夫来局里向我们反映,她的丈夫曾经亲眼见到钟碧霞和一个与死者身高,年龄相仿的老人接触。我们怀疑钟碧霞对我们有所隐瞒,她根本就认识死者。”
楚樊心里一怔.......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答应了张队。
挂下电话,孟言见他表情凝重,便询问楚樊情况。
“刚才方兰和她丈夫是去了警局,她丈夫向警方反映曾见过钟碧霞与一个和死者身高年龄相仿的老人在一起。张队叫我们把她带回去.......”
孟言听罢,神色黯淡了下来。那个表情和他刚才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样一个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暂时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钟女士,在吗?”楚樊和孟言再次来到钟碧霞家门口,敲开了她家那生了锈的铁门。
钟碧霞应该是听到了楚樊的声音,赶紧打开门,看到楚樊和孟言时她慈眉善目的准备请二人进屋:“小刘和小言啊,来,进屋坐吧!”
“对不起钟女士,我是刑侦队刘楚樊,这位是我的同事孟言,我们今天来是要您和我们去一趟警局配合警方调查有关蒋志雄被杀一案,劳烦你和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