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过犹不及(1 / 1)
“哥哥,下午的比赛你为什么不去?”纪雅看着没形象的歪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哥哥,奇怪的问道。
上午的比赛,立海大凭借其强悍的实力顺利过关,已经挺进全国前十五强。
“不去,猫捉老鼠一般儿戏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教练席那边有幸村一个人就够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幸村精市作为立海大网球部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部长,已经成为立海大一个个性鲜明的符号,只要有他在,参赛的部员们就会有志一同,方向明确的坚定向前奔去。
若说“神之子”是幸村精市的代名词,那幸村精市,俨然就是立海大网球部的代名词了。
“自信过头的话,就是自恋了啊哥哥。”虽然知道立海大的实力非同一般,也知道以幸村前辈的性子不会将这次的比赛玩笑视之,但是纪雅就是想坏心眼的泼一点凉水给自家烧包的快要着起来的哥哥。
新垣彦和懒懒的翻个身,将头埋进松软的抱枕,声音呜呜噜噜的传出来:“女孩子家胳膊肘尽往外拐,我们还要不要一起玩耍了?”
“说起这个”,纪雅靠着沙发的边沿坐下,面朝哥哥新垣彦和……的后脑勺,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踌躇犹豫许久,才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哥哥你,当初为什么会缺席那么重要的比赛中?只是缺席一次,也不至于会落到会被禁赛一年的地步吧,那些人怎么舍得一个站在网球顶峰的选手阔别球场一年之久呢”?
新垣彦和的肩膀一僵,随即他将脑袋更深的埋进抱枕,痛不欲生的道:“你非要这么揭我的痛处吗?那可是我这一辈子最难以启齿的错误了。”
“哥哥,回过头来,我正在跟你说话呢。”纪雅不依不饶的去扯新垣彦和的衣领。
新垣彦和无奈,只好慢慢腾腾的翻过身来面对纪雅,单手撑额,一副“我很困所以有什么话赶紧讲否则容后再禀”样子:“你到底要说什么?”
纪雅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我想知道,哥哥你会缺席那次比赛的原因。”
新垣彦和翻个大白眼,泄气的放下胳膊,紧接着一个利落的翻身,“我是真要睡了,不要打扰我。如果你真想知道,去网上查就知道了,那上面罗列了至少18种猜想,波及范围之广真让我佩服又汗颜”。
又是一个不愿正面回答问题的太极手推出来,纪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黯淡了下来,然后慢慢的笼上一层阴沉的雾霭,将她汹涌翻卷的情绪密密的藏了起来,再启唇时,声音已经有了了然于心的疲惫:“果然,哥哥你,是因为我和明雅的事才放弃了那次比赛……”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为了我。因为受伤的妹妹被父亲带往美国不知去向,而我又一意孤行的离开不正常的母亲身边,所以因为担心我会出事而,故意缺席比赛……”
“……怎么可以呢?那可是你的前途……”
“真是任性呢哥哥,你这样做……”
新垣彦和仿佛化成了海边那一块沉稳的礁石,任纪雅言语的浪一波波扑上他的耳廓而自岿然不动,许久许久,久到纪雅的粗重的呼吸渐渐止歇下去,而后归于无声,新垣彦和才镇定的开口:
“纪雅,你是个聪明孩子,所以我从没有想过要瞒你,也知道虽然你会因为尊重我而选择闭口不言,却最终会在某一天因为某些原因不可避免的知道,既然你说出来了,我也不会否认,这件事的确跟你有关……”
纪雅颤了颤。
“但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缺席那次比赛不是我莽撞的心血来潮,而是有自己的打算。你的事,不过是我离开网球场的一个契机而已,早在半年前,我的网球水平就止步不前,遇到了所谓的‘瓶颈期’,这令我很是不爽,认为凭自己的本事完全能顺利度过,却不想,呵,我还是高看我自己了。”
“于是我跟经纪人商量后,决定借个契机征得协会的同意能够暂时离开球场,等我能够打破这个瓶颈,我再回去……”
“那个契机,就是你……”
“所以,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十二岁那年,我跟班里的男生打架被妈妈关小黑屋,年仅七岁的你傻傻的站在门口一整天,不吃不喝,就知道哭哭啼啼的跟我说话,怕我在里面害怕的哭,然后,我出来了,你却晕倒了……”
“纪雅,你说,拿赤诚待我的妹妹为借口掩盖球场上的‘神迹少年’因为黔驴技穷黯然退场的事实,这样的我,算不算是一个好哥哥?”
纪雅伸手握住新垣彦和青筋尽显的大掌,眼眶都憋红了,倔强的闭口不言,她怕自己一张口,冲出喉咙的会是无助的哽咽,于是只是垂了头拼命摇头。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还感觉愧疚么?”
……摇头,拼命摇头。
“那就好”,新垣彦和舒出一口气,反手握住纪雅的手,安抚的拍拍,“我也知道这样做很恶劣,所以我幡然悔悟忙不迭的赶来你身边求原谅求陪同了,看在我为了你甘愿献上肉体的份上,原谅我,嗯”?
“……哥哥,以后我来负责教导你日语吧,数典忘祖可不是好现象。”
新垣彦和漂亮犀利的眼睛咕噜噜一转,谄媚的笑:“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一点,学费可不可以打半折?”
轻瞥一眼没个正行的哥哥,纪雅拂开哥哥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转身施施然离开,隔得远了,她颇感遗憾的声音才传来:“真可惜,我本来想给你免费来着,既然你这么钟情于半折优惠,做妹妹的也不好拒绝,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你一半学费吧。”
喀拉拉,卧室的门被轻轻关上,纪雅将自己藏进衣橱,在昏暗的角落缩成小小的一团,半晌,有压抑的哭泣声传出,断断续续,仿佛有无数条利线嵌入皮肉,来来回回拉扯的人心口生疼。
一扇薄薄的门扉,隔绝了血浓于水的至亲的凝望视线,也隔绝了那些深藏于心的秘密。
哥哥,你真是不长进,过了这么多年,撒谎的时候还是那么理直气壮笨拙好笑呢!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每次你扯谎的时候,眼神总是坦然明亮的可怕吗,像是将世上最华光璀璨的钻石都镶进了你的眼中,每一颗都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交织成一幅光怪陆离曼丽流转的光幕,试图让对面的人相信你同样“坦荡磊落”的内心。
真是……过犹不及。
客厅的沙发上,新垣彦和背对着寥落的空气将脸死死的埋在结实舒朗的布料中,直到呼吸困难才脸色潮红的退开,仰面躺着,瞳孔没有焦距的注视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半晌,恨铁不成钢的赏了自己一个爆栗,下手之重让他疼的嘴角都不停抽动。
真是笨蛋笨蛋笨蛋,明明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玲珑心肝,自己居然还在她面前演了这一出,看她那表现,九成九是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了吧。唉,小雅你这又是何必,即使洞察了我的心思却依旧配合着做出相信我的样子,这样一来,本来想要安慰你的我,不就又成了那个让你为难的人嘛。
真是……笨蛋啊我。
恢复力堪比小强、或者说是在一场场令她猝不及防的变故中迅速成熟的纪雅,在放纵自己在黑暗密闭的空间悄无声息的哭过一场后,将能够哭出来的负面情绪揉进泪水任它肆意的摔落在无人捡拾的角落,将那些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化进骨血中的无法纾解的情绪,细细的收拾了,妥帖的将它们重新藏在心底那些裹了灰尘的间隙,等待有一天能有机会将它们摊开在阳光下,发酵成那些过往日子里被她珍而重之的那些明媚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