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懂得(1 / 1)
燕长宁笑着起身,正要下床,却被他猛地一把拉回怀中,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下巴就被他轻轻扣住,只见他眯眼笑着,“你定要插手么?”
燕长宁翘唇一笑,眼波魅惑,“能让我臣服的男人,必得懂我。”
段麒麟挑眉松了手。
长长的宫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重重火光,从远处缓缓接近,漫天星辰闪烁着躲避,悠远的嘈杂之音隐隐传来。
两人刚迈出殿门,便从天而降一抹身影,那人一落地,便倾身对二人拱手,“段侯,燕贤士,太子让我护送二位回天顺。”
那人抬头,便是与燕长宁有过两面之缘的范庭——越峥的贴身侍卫。
两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范庭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玉扳指,两手送上,“殿下留下了信物,说是凭此物,两位大人便可安全离开锦县。”
燕长宁问,“宫内发生何事?”
范庭面有难色的开口,“宫内突然大火,禹王妃逃离寝宫,太子正带人纵马去追。”
话毕,燕长宁和段麒麟意味深长的对望一眼,眸中清明,顿时了然。
范庭见两人不动,催促道,“二位快些吧,这火怕是就要烧到枫兰殿了。”
两人却都不看他,依旧对视。
“我很好奇,”段麒麟挑眉对她笑,“越峥怎么那么肯定我们会帮他?”
燕长宁也笑,笑意却带着令人浑身发凉的寒意。她看着一头雾水的范庭,答道,“因为,叛贼越彻越耿料定你我两个外人,不会帮他。”
最不可能帮越峥的人,却就要帮了。禹王越彻,成王越耿,你们准备接招吧。
“两位……什么意思?”范庭红着脸开口。
燕长宁从他手中拿过扳指,笑了笑,“范兄,你跟了越峥这么多年,他身上的什么最令你钦佩,最令你臣服?”
范庭忠义,却头脑愚钝,他想了想,毫不犹豫的回答,“太子殿下英勇正直,不畏强敌,铮铮铁骨,是海疆不可多得的帝王。”
燕长宁只是笑。
“正直,只是表面,弄权者皆心计深沉,越峥也不例外。”开口的却是段麒麟。
燕长宁拍了拍范庭的肩,“范兄,你为人忠诚耿直,与越峥肝胆相照,我希望他身上让你所臣服的品质不止他外在的人格。扳指我收下了,见此扳指,有若越峥,现下,你要听我吩咐调令。禹王妃借大火佯装逃离行宫,越峥也必须假意带走所有人出宫门追捕,这样行宫内对禹王妃才算安全,叛贼的人才会放松警惕。你马上带我们搜宫,行宫内,禹王妃除了寝宫最容易躲藏,最容易逃窜的地方,都带我们去。”
范庭被这番话大大震惊住,从来手脚灵活的侍卫瞬间呆在原地。禹王妃是佯装逃离?也就是说,禹王妃现下还在这锦县行宫内的某个角落?
“让他带我们搜人,等搜到早就人走茶凉了。”段麒麟在她旁边冷不丁开口,“久谷!”
哗——
又是一抹灰影从天而降。
燕长宁和范庭皆是一惊。
久谷依旧一身灰衫,面无表情的抱剑站立,“禹王妃正往东侧门行进,想必接应的人会在东侧门等候。”
段麒麟上前执起她的手,对范庭道,“还愣着做什么?把马牵来。”
心里的温暖不亚于手里传来的温暖,她含笑抬首,望着那人俊冷迷离的面目。原来,被人支持,被人懂得,是这样幸福,这样轻松。
“在行宫内策马?”范庭惊道,“这行宫精致华美,策马会不会不太方便……”
段麒麟眸光一冷,燕长宁立刻客气的解释道,“这座行宫经过这么一闹定是要不成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越峥若是安然上位,他的宫廷庙宇会比不过这区区锦县行宫?”
范庭也是懂事之人,立马牵了马来。一共三匹——当然,久谷用飞的,要何坐骑?
三人上马向重重火光的东侧门前去。
行宫栈道之上,一辆马车同样正跌跌撞撞在火海中向东侧门行进。
马车内,禹王妃拉着丫鬟的手,心有余悸,“珍儿……你说,咱们能逃得出去么?”
丫鬟拍着她的心口,颤抖着安慰道,“放心,太子殿下的人全都出宫追捕去了,王妃和王爷都是有福之人,老天爷定会助咱们,别忧心,别忧心……”
禹王妃依然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可我为何,总觉得不安呢?”
“老天爷从不助卑鄙小人!”
猛地一声怒吼从马车顶部传来。禹王妃和丫鬟吓得倒落在地。马车外似乎有几番激烈的打斗,马车摇摇晃晃,几次险些跌入火海。禹王妃惊慌大叫。不一会儿,马车恢复宁静,接着往前行驶。禹王妃心下疑惑,刚要撩开帘子,却见帘子已被一人倏地撩开,熟悉而柔媚的脸顿时探进,笑眯眯的对她说,“王妃,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你……你……”禹王妃花容失色,只是伸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是段侯的贱妾啊,你忘啦。”她笑眯眯的坐进来,将王妃扶起,“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你只要乖乖的随范庭前去云县,我会饶你不死。”
“云县?”禹王妃大惊,难道是越峥要她去云县的么?她虽是提过,却只是为了脱身啊!
“是的,云县。”燕长宁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你们陷害越峥于不义,妄图困住他的两条道路,殊不知邪不压正,你们要为此举付出代价。”
禹王妃虽听不太懂,却也知道自己是逃不出了,她突然冷笑一声,“你想劫持我?你难道不知道东侧门外有许多禹王的人么!你这样做,是找死!”
燕长宁笑了下。
女人最大的愚蠢,就是把自己在男人心里的地位看得太高。
她不说话,不反驳,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内,等待范庭和段麒麟驾着马车出宫门。不一会儿,东侧门近在眼前。埋伏在那儿的接应人确有一批,可统统不敌久谷,三番两下便被清理。
燕长宁放下帘子,挑起唇对禹王妃笑。
禹王妃愣在原地,没有吱声。
就这样一群水货……就这样一群饭桶!禹王竟然只派了这样一群饭桶来救自己的命?岂有此理!
燕长宁瞥了一眼禹王妃攥得发白的手指,心上升起一股悲凉。她淡淡道,“王妃看到了,禹王确实有轻敌的成分,可也不该指派这样一群草率之徒前来接应。”她知道禹王妃不一定听得懂,故而尽量简单的说,“你若被人杀,于禹王无害。反而让他更有起兵造反的理由。当然,能救了你更好,只不过,你的死活,在他心中早已不再重要。”
禹王盘算得精,却算漏了她与段麒麟这两个变数。故而此次轻敌,认为禹王妃定能不被俘虏。
她不再去看面如死灰的禹王妃,径自拉开帘子,对范庭吩咐道,“范兄,此路就要幸苦你了。禹王妃必须安然到达云县,以王妃身份安抚受灾百姓。我相信,有久谷一路随行,你们不会出任何意外。越峥假意出宫,让禹王成王以为是前去追捕王妃,其实他是向平城进发。他的进发是秘密,目的就是为了打他们于措手不及之间。你稳住疫城,越峥稳住战场,至于川泠……”她看向段麒麟,“只有我与段侯前去相助了。”
范庭闻言,面色越发激动,他一把跪下,拱手言恩,“天顺第一侯与贤士对海疆的大恩大德,海疆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困难,两位尽可以向海疆开口,我们定会无条件相助!”
“那也得越峥成功登上帝位才成,”燕长宁笑着单手扶他起来,“若是不成功,连带着我与段侯,都成了海疆叛贼。”
范庭听懂她话中之话,正色颔首,“贤士放心,此番行动,范庭用性命执行,定会成功!”
燕长宁听他这番保证,放下心来。她看向段麒麟,他向她伸手,她颔首一笑,将手放在他掌心。
合住,握紧。
范庭见两人如此,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或许是范庭多事,但两位都是极聪慧的人,还望保重,在天顺,请一切小心。”说罢,立刻跳上马车,驾车离去。久谷随身跟上。一行人渐渐消失在远方。
燕长宁看了看手中扳指,不由得摇头一笑。越峥处于进退两难的境界,身边唯一能抓住的变数便是她与段麒麟。于是,他果断离开行宫,将烂摊子留给她与段麒麟收拾。这样爽朗正直的人用起心计来也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果断,懂得抓住唯一的变数进行反击。
此举,并非挟恩求报,而是精于变通。
越峥啊越峥,你施起计来,已有帝王雄风。
只怕这扳指,也不简单吧?
正笑着,却感觉手一痛,她皱眉看他,只见段麒麟挑眉道,“怎么,臣服于越峥的果断威武之下了?”
燕长宁对他笑,似乎答非所问,“越峥很懂你我,才敢如此施计,人生酬知己,乐事一桩。”
段麒麟轻哼一声,转身就走。燕长宁笑着追上,拉着他的手摇晃,“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或许是你。”
段麒麟低头看她,女子笑意融融,眉目温柔,额间朱砂耀眼灼人,她有倾城美貌,可他爱的,是那颗与他相通的心灵。这世间再没有谁可以与他有如此默契。他心里一动,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手臂一收,揽她入怀。
“接下来不用急,等他们有消息,也得要许久之后了,”段麒麟语气轻缓悠然,“这一路上,我们慢慢走。”
是,慢慢走。大把时光,慢慢消磨。她在他怀里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