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好人相助(已修)(1 / 1)
她对着崖口失神跪下,对着虚空的崖底浓雾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就这样……死了吗?
她正愣愣的出神,突然,身后一股力道袭向她的背部,她身形不稳,瞬间倾向崖下。
崖上,栈道之后,莫云寒不可置信的对着燕长宁跌下悬崖的背影喃喃道,“你做什么……”
一旁的欧阳夏笑了,他收回施力的手,“这才对。”
莫云寒红着眼盯他,却见他高深莫测的一笑,“云寒,不懂就不要添乱,这是最后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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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凛冽,下坠间,她头脑钝痛,神智迷糊,眼皮沉重,似被方才力道伤及内力。她心底渐渐散去惊讶和疑惑,双手下意识往前伸,拨开重重海雾,想看见一人熟悉的身影。突然,一只滚烫的手拉住她,身体受力,一个往下俯冲,她便倏然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海水拍浪,沙沙的声音弥漫四周,重重海雾间,一人将她紧紧拥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昏迷之时,只听得他在耳边道,“别怕。”
她放心的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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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海面波光粼粼,远看就像铺满璀璨的碎钻。春日的花香浓郁,就连海风都带着娇红的旖旎。天空几缕云丝,随风袅袅的飘。
李船长正在甲板上调整着风帆,该改方向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李船长皮肤黝黑,皓齿黑眸,一派出海渔人的憨厚。调整了风帆之后,他跳下高台,对着船舱里洪亮的喊道:“克儿!克儿咧——”
船舱里突然跑出一个身穿灰色麻布衣服,脑后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约摸五岁左右,一蹦一跳,脸蛋带着被海风刮出的红,灵气狡黠。
“阿爹!”小男孩停在李船长面前,喘着粗气,李船长帮他抹掉额头的汗,说道,“去看看阿燕姑娘和那个病着的人咋样了!”
“好嘞!”李克儿爽快的答应了,一转身又蹦蹦跳跳的向大船的隔间走去。
“阿燕姐姐,”李克儿拉开草帘,探进头去,“阿燕姐姐?”他四周望望,只看到了那个整天躺在床上的男人,却不见燕长宁的踪影。
“阿燕姐姐呢?”李克儿很困惑的挠挠脑袋,将手中的草药放在桌上,走到屋子的后面,推开隐藏着的门。
甲板上的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对上李克儿那张圆圆的小脸,亲切的笑道,“克儿?”
“阿燕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李克儿走上甲板,坐在燕长宁身边。
“躺了两天了,今天精神比较好,就来这儿晒晒太阳啊。”燕长宁披着一身青色大裘,明明是春天,却裹得比冬天还严实。没办法,自从那日从崖上坠落,在海里里泡过,就染上了严重的风寒,整日头脑昏沉,只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段麒麟被有毒的暗器重新激出宿疾,倏然落下冰凉的海水,能保住命已经非常稀奇。
那日她昏迷落水,只觉得四肢百骸已经无法动弹,海水咕噜噜灌入口鼻,她无暇呼吸。段麒麟抱着她,即便是在海里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滚烫灼热。昏沉间,突然感觉他在使劲摇晃她,她已不记得他迷糊的脸,只知道段麒麟也像她哺药一般,捧住她的脸将气一口一口渡给她。在这之后,神智消失。醒来时,他们已经处身于这艘渔船之上。李船长是渔村村长,出海捕鱼时发现了他们,便将他们救上了船,一直收留到现在。
船上的渔民皆是身强力壮憨厚朴素的男儿,对他们很热情,任他们白吃白住,也不收什么报酬。尤其是这个李克儿,机灵古怪,活泼可爱,实在招人喜欢。
这几日,她尽量不去想在帝寒谷发生的一切,那一切就像一场梦,听莫云寒和欧阳夏的对话,以前的燕长宁似乎十分悲惨。她大胆猜测,或许燕长宁早已是欧阳夏床第之间的俘虏。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绝对不简单。
她庆幸,觉得逃出了帝寒谷,便躲开了那场虚空梦魇。可又总觉得自己始终被什么东西牵制着,那东西无形,却一直存在于她的周围。就像当日身后那神奇的力道,蓦然推她下海的人,到底是天意,还是命中注定?
正失神思索着,李克儿突然从怀里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东西,献宝似地递到燕长宁面前,“阿燕姐姐,给!”
燕长宁低眼一看,惊喜的笑道,“哇,是鱼干啊。”她接过来,却并不吃,只是看着远方,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淡,最后,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丝苦味。
年仅五岁的李克儿不禁奇怪道,“阿燕姐姐,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啊?”
燕长宁对他淡淡一笑,眼里的凝重并未释然,“我担心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他一直不醒,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所以很发愁。”
李克儿立刻安慰道,“阿燕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我们渔村有好多大夫!一定可以把大哥哥的病治好的!”
燕长宁对他一笑,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嗯,我知道。”
沉默一会儿,李克儿突然试探般的问,“阿燕姐姐,那个一直睡着的哥哥,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燕长宁微微一愣。不重要吗?若不重要,为何舍身救他,为何听他说他的抱负心里会如此恻然?为何看到他坠下悬崖自己就像被突然抽空了血液?重要吗?重要的话,为何会对他起了杀念?
这个问题好难。
她杵着腮,“嗯……我不知道。可如果他死,我不会好过。”
海风阵阵,日暮落下,夜晚降临。北海又恢复了平静。明天,就是渔民们收获到家的日子。燕长宁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发呆。四下里十分安静,只有她和段麒麟平稳的呼吸声。
这艘船渔民很多,她与他不得已挤在一间屋子里。每天,她喂他喝药喝粥,替他擦汗。船上的人都说他们鹣鲽情深,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每晚她都会醒来几次,查探段麒麟的鼻息。只要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她就可以松一口气,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平生,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一个人的死去。是的,段麒麟与她无亲无故,甚至刀锋相向,可尽管她不愿承认,但这个男人的生死已成为她每天喜怒哀乐的源头。或许不仅是因为他死了她也会难逃罪责,而是……现在她身边只有他。
她叹口气,起身下床,来到段麒麟的床边坐下。其实不用探鼻息了,他的胸膛是微微起伏的,命还在。
可是……燕长宁讶异,为何今夜他的呼吸如此明显?
“走……”虚弱的声音响起,燕长宁微惊,俯身附耳过去。这几日他虽活着,可却如同死人一般,连梦话也不曾说过。今夜他终于有点活人的迹象了。
“走……快走,快走啊……”俊脸之上多了几丝痛色,他突然皱起眉,身体开始不安分的动起来,额头冷汗密布,似乎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
燕长宁微愣。她下意识伸手为他拭汗,猛然间,手腕被他扣住,“娘……快走——走啊……”
走?走到哪儿去?
她就这样俯身在他上面,细细看着他的挣扎,也不曾挣脱被他握住的手。十皇子……他是十皇子。可天顺朝从来没有提过十皇子的存在,似乎讳莫如深。毋庸置疑,他是存在过的,只是他的存在因何被抹去了?曾经的天潢贵胄,如今的一品段侯,这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此刻,他抓住她,仿佛曾经痛失所爱,手上的力度和灼热,默默传达着渴望和眷恋。
现在的段麒麟,不再高贵锋利,不再迷离危险,他是一只受伤的豹子,收起利爪,只在夜里低吼。
纵使位高权重,也不能随心所欲,越是光鲜,越有痛苦。
喉中微苦,她恍然回神,坐直身子。
第二日,渔船靠岸。李氏渔村热闹非凡,不少妇孺都前来迎接。船上的渔民接二连三的将出海获得的物资搬下来。人人面带喜色,带着归家的愉悦和舒心。虽是渔村,可人人穿绸戴钗,看起来颇为富庶。
燕长宁和一个身强力壮的渔民一同驮着段麒麟上岸,李船长见势,对着不远处正在帮忙搬物资的中年女子喊道,“克儿他妈!快把这位姑娘和她相公带回屋去,找个大夫!”
这话听得燕长宁一阵脸红,只得对他尴尬笑笑,也不好说什么。克儿他娘立刻奔上前来,热情的招呼道,“姑娘,来,到我们屋里,我给他找个大夫!”说着帮忙将段麒麟驮到渔村里一间普通的房间内,安置好后,克儿妈倒了一碗水递与燕长宁,热情的笑着说,“姑娘你坐,俺这就去找大夫!”
“谢谢克儿妈。”燕长宁接过水,对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克儿妈见这姑娘容貌出尘,妍丽非常,却脸颊消瘦,一双大眼睛尤为突出,疲倦之色尽显,知道她需要休息,便也不说什么,利落的出门寻大夫去了。
不一会儿,李船长带着几个经常照料他们的渔民一同进屋,身后跟着渔村著名的韩大夫,进门就喊,“阿燕姑娘,大夫来了!”
燕长宁立刻撩开帘子从里面出来,对众人行了个礼,便将他们引入寝房。
韩大夫坐在床边把脉,面上略有凝重之色,他沉思一会儿,收回手,对燕长宁叹,“姑娘,你相公这病,我们这些庸医可治不了!你得赶紧进城,找个好大夫,不然性命难保啊!”
李船长皱眉对他吼道,“韩老头,你可别乱说话!”
燕长宁攥紧袖子,“李船长,从渔村到城里要多少时日?”
克儿他妈回答道,“我们这儿离城里不远,坐马车半天就可以到锦县!”
“锦县?”燕长宁惊讶道,“那不是海疆的国土吗?”
“是啊,咱们这儿,可不就是海疆吗?”克儿他妈笑着答。
燕长宁内心一喜,伸手抚上藏在腰间的金箔。到了锦县,凭着越峥的金叶子,什么大夫找不着?她立刻请求李船长道,“船长,可否助我?”
“咳,”李船长豪气的笑笑,“姑娘,你放心,我这就给你准备车马和盘缠!阿纲!”说着转头喊人,人群中一个模样憨厚的年轻小伙立刻应道,“哎!这儿呢!”
“你来驾车,护送姑娘到锦县!”
锦县街头,阳光当照,熙熙攘攘,热闹繁华。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姑娘们打着阳伞三三两两的挽手逛街,吆喝声此起彼伏,漫天奢华洒下,只是小小县城,却无不彰显着海疆锦县的发达开明。
燕长宁今日才见识到真正的海疆,一如现代繁华都市,那般熟悉。
她叹息一声,放下帘子,转身将段麒麟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用小勺喂他喝水。
突然,马车前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嘈杂的笑声传来,似乎还有锣鼓唢呐伴奏,甚是热闹。马车停下,阿纲突然掀帘探进头来,“姑娘,前面恐怕过不去了!”
燕长宁奇怪道,“什么事这么热闹?”
阿纲跳下马车,在前面打探了一会儿,半晌,他回到马车前,面带喜色的对燕长宁道,“姑娘,前面是咱们海疆太子的大舅子,正领了太子赏给他的十房姨太太,赶回天顺呢!排场可大!可热闹了!”
“海疆太子的大舅子?”燕长宁思索半晌,突然展颜一笑,那不是于远之吗!阿纲见她从面色凝重转为眉开眼笑,不禁奇怪道,“姑娘,你笑什么?”
燕长宁颇为神秘的看他一眼,挑眉,“我们就停在这路中间,不用走了。”
“啊?”阿纲惊讶道。挡当今海疆太子大舅子的路?这不是找死吗?
不一会儿,队伍便来到了燕长宁的马车面前。一马当先的于远之看着明目张胆挡在他面前的车马,收敛了他纨绔的笑容,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马童阿纲,问道,“车内何人?敢拦本国舅的路?”
“于兄,”马车内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来无恙。”
于远之双目一瞪,愣愣的看着马车,表情极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