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见见之时见非是见(40)(1 / 1)
翌日,太皇太后派人至缓福殿,青雅只听闻来人道,让她前往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只是自昨晚回来时,已是卧床不起,高烧不退,来人只得回去回话。
青雅这一病,一至数月,后宫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帝这些日子早起下朝后的首件事儿便是去缓福殿,今日如是,却在进来后瞧着病情毫无起色,太医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连着一月出头,这盛夏已然是过去了,她这病却仍还是拖着。
“喜贵人之病究竟是为何?连着数日,你们都道不出个字儿来。”皇帝面色沉凝坐在殿上,问着殿中三名太医。
三位太医面面相觑,一位辫子花白老者上前回话道:“皇上,贵人之病实属心病,臣等可医百病,可治奇病,这心病难医呀!”
皇帝瞧着太医连连摇头,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青雅有何心病,青雅卧于病中,皇帝连带着数月眉头未曾松开过。
缓福殿
“小主,慈宁宫派人来寻问小主身子骨可有好些了。”惜央端着慈宁宫太皇太后那送来的补药,进屋后对青雅道。
青雅满面倦容倚在床上,似乎连抬眼瞧惜央的力气都没有,宫中人对她此番大病并未惊奇,只因她自进宫后,皇上打出去的幌子便是她一直待病,只是太皇太后数月来连连宣她至慈宁宫,想必定是她做了什么事,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边去,否则太皇太后又何来这番在意过她。
“送药之人可还在外头?”青雅挣扎着坐直,咳了一阵,满面冷汗的问着为她抚着背的惜央。
“还在外头候着,等着小主发话,好回去回禀太皇太后。”惜央不舍的望着青雅苍白的侧脸,这喜小主心善,怎身子就这么弱呢。
“你去端水来给我净脸,顺道唤翡袖进来为我整装。”青雅勉强躺回床上,呼吸不畅道。
惜央听之讶然,急道:“小主,你身子如此无力,怎的还要起床?”
“既知我身子无力,就莫要再让我费口舌。”青雅抬手挥道,散着的发丝倾在面上,乌黑亮丽将病容衬得更加苍白。
惜央瞧了瞧青雅,又瞧了瞧外面,左右为难的皱着眉头,终是敌不过青雅的倔强,走向门外。
面上毫无妆容点缀,刻意如此,若是装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影,只怕会让太皇太后有话说,八月末的日头依然火辣,晨起日光虽不毒,却照的人细汗漓漓,青雅卧床多日,一直怵着冷,因此这时候倒觉暖度适宜,昏昏沉沉的坐在凉轿里,听得轿外翡袖对着小窗轻声道了句慈宁宫就在前头时,勉强着打起精神来。
由着翡袖与汝瑕扶出轿外,日头越发直上,金黄琉璃瓦单檐歇山顶相间覆绿栏庑上,挂着周边刻有祥云,满汉文字慈宁宫,大字现于青雅眼前,直晃的头晕,更是从心底发出的怯步,翡袖搀着青雅的胳膊,扶着她听从太皇太后召唤来到慈宁宫正殿。
太皇太后侧卧于紫檀木贵妃榻上,宫女跪在地上为她敲着腿,青雅上前蹲下行礼,却久不见太皇太后有动静,纵使头昏乏力,也只得端端正正保持原态。
太皇太后侧目瞧了眼青雅,见她面容倦乏,毫无血色,心底明白几分,又见她无声跪在那里,比起那日,多出了些许端庄,向捶着腿的宫女挥了挥手,起身坐正,语调淡淡的道了句:“起来吧。”
青雅独自起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太皇太后,却不敢多看,垂手站直着身子。
“过来些。”太皇太后的声音依然是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青雅听着朝前走了几步又行礼道:“喜贵人特此过来向太皇太后告罪,卧床多日,以至于太皇太后宣召数次,未曾到过慈宁宫。”
“现如今后宫妃嫔唯你最得圣心,你可知应当做些什么?”太皇太后稍弯腰亲近青雅跟前问道。
青雅听后眉头稍皱即开,心思千回百转,不解太皇太后是何意思,只得低头道:“臣妾不明,还请太皇太后赐教。”
青雅只见眼前金缕空护甲套一闪而过,下颚已被太皇太后挑起,青雅迎目而视,太皇太后眼角虽布着皱纹,却不难看出年轻时这双美眸是有多慑人,而此时,青雅只觉这双眼睛太过深沉,让人望而心惊,正如此想着,却见太皇太后眸光一闪,清彻的耳光声响起,面颊顿时火辣,那护甲套外镶嵌着的花纹本就硌人,又何况是突而袭来,面容再也不是苍白无色,艳粉色从耳畔开始,慢慢散至半张脸,青雅纹丝不动,只是头微微向一旁倾了倾,待太皇太后坐直正在望着她时,由着原先蹲着而改为跪下,双眼却依然是淡薄如水,唯一改变的是原先垂着眼帘,而现在是抬眸对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心中有几分诧异,仔细瞧了瞧,仍没发现有何异样,心中已是对她改观,只是青雅触犯了太皇太后心中最大的恐惧,一个女人游走在她两个孙子中间,且都对她倾心。
青雅心中此时已是明了大半,起先她与福全的风声想必已经传到太皇太后耳边,至于后宫无人议论,想必是知情者已被太皇太后封了口。
“你可知哀家为何这般对你?”太皇太后睨着双眼,俯视着她道。
青雅不语,只是望着她,眼中之意已让太皇太后知晓,见她笑起道:“难得见着如此聪明的姑娘,也罢,若是没个几分能耐,又怎能让哀家两个孙子对你如此着心。”
“臣妾惶恐。”青雅垂眸轻声道。
太皇太后唇角含着笑,眯着双眸,眸中却是冰冷一片,淡淡的瞅着青雅,又轻声道了句:“来人,拿清凉玉脂膏来。”
青雅心中突顿,不知太皇太后现下是何意思,方才想着,见恬席从殿后走出,手中捧着一精致胭脂盒。
“去,给喜小主涂上。”太皇太后见恬席把膏子拿了来,又笑道。
恬席瞧了瞧青雅,走到她身边,打开盒子,一股子草香味扑鼻而来,青雅跪在原地,未看恬席,只是觉着恬席拿着小匙在颊上来来回回,清凉的触感消了原先火辣的刺疼。
太皇太后又稍稍亲近了些青雅,左右瞧了瞧,开颜道:“瞧着,这美人就是美人,纵是面儿红肿,又岂非不是别样迷人?”
青雅未回答,面色沉稳的垂着眸,望着膝下的地砖,只觉胸口一阵沉闷,方才因巴掌印红肿的面上又顿时被苍白掩盖,顿感天晕地转,任她再聪明,也猜忖不透此时太皇太后在想什么,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背子挺直,等着太皇太后再次发话。
“打紧着精神送喜小主回去。”太皇太后掩口打了哈气,又躺会榻上道。
青雅磕头,完后撑着身子站起,又听太皇太后道:“你身后那俩丫头,留下跟着红缇到后头去拿哀家赐予你小主的玉如意。”
青雅看了翡袖与汝瑕一眼,暗暗点了点头,一名宫女走至右侧,扶着她的胳膊,随着慈宁宫谙达向外走着,穿过廊庑,余光瞥了一眼耳房门前站着的恬席,不动声色的低头瞧着青灰色地砖,缓缓向前走着。
“姑姑,是走近路还是作何,我怎瞧着这不是方才来时所经之路?”越发觉着偏僻,青雅心下暗叫不对,面上未露丝毫的转头问着宫女,却见此人面色冰冷,无任何表情,对其所问似是未曾听见,只是一个劲儿的搀着青雅向前走着。
青雅皱着眉头,觉脚下无力,不似卧床病中时般,心中一跳,喉上一涩,只怕已被太皇太后下了药,只是让青雅摸不透的是在何时对她下的药,蓦然想起恬席在她面上涂的清凉玉脂膏,心下明了,脑袋越发觉得昏沉,顾不了许多便停了步子。
“姑姑,我觉全身乏力,不知为何,可否歇息片刻再行?”青雅转眼问着身边宫女,那宫女瞧着青雅面上无色,盯了半刻,突而展开笑颜。
“小主既是要休息,奴婢们只得候着,方才是奴婢大意,未曾备轿候着,小主稍等片刻,奴婢这便派人去取轿子来。”那宫女面上笑着,眼中却无笑意,说时眸光一转瞧向前头两位公公,那两人得令,行了礼绕过青雅,向后走着。
日头越发热起,青雅感嗓子干渴,正拿着帕子抚着胸口,自小养成的危机感,让她顿时备起,想抽出被宫女扶着的胳膊,却觉肩上一重,心中已是知晓他们是何意,还未多想,后颈子便被重击,一阵痛意袭来,已是没了知觉。
两小公公接住倒下的青雅,一时不知所措的看向那宫女道:“苏姑姑,该作何处置?”
那苏姑姑眼中闪过一时怜惜,冷着声道:“前头便是冷宫,丢至那废院井中去。”
说罢,小公公得令抬着青雅朝着冷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