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节 改变（1 / 1）
李文涛拉开左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香烟点上。
“这不是留给我的烟吗？怎么你也抽上了？真出什么事了？”万京凑了过来。
两天前与林雪偶遇后，万京就觉得奇怪。林雪的装扮一看就知道是刻意如此的，而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条，那就是不想让别人认出她来。可什么事能让一个爱漂亮的女人把自己的脸都遮挡起来呢？也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和情人见面。
万京的这些猜测不是没有依据的，想当初他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就是这样偷偷与男人幽会的，直到五年后他才发现。也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正式交过女朋友，有看得上眼的就来往一段时间，等不愿意给感情给精力了就玩失踪，因此他也一直备有两个手机号，一个是好友，像李文涛这样的，还有一个是为那些过往的女人准备的。
万京也常拿自己的教训提醒李文涛没有必要一颗心栓在家里，说不定家里的女人正与别的男人暗渡陈仓呢。李文涛并不听他的，他也就不再说了，其实心里也是期望李文涛与林雪的婚姻生活美满、幸福，这样他也许又会有勇气找个正经女朋友像李文涛一样结婚生子。只是愿望总归是愿望，看来李文涛的看似完美也是不堪一击的。
“你们夫妻出事了吧？林雪外面有人了？”万京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李文涛的手抖了一下，烟灰从两手间洒落下来落在黑色的办公桌上。抬头对万京说：“你别胡说！”
“前几天我在永祥大厦碰到她，她穿得很奇怪，戴了帽子和墨镜，我差点没认出她来。”万京的话并没有引起李文涛的兴趣，万京不放弃继续说，“你不记得了？小莲，就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每次出去与那个男人见面的时候就是那样戴帽子和墨镜，穿平时不穿的衣服。再说，永祥大厦可是有宾馆的，我碰到她的时候，她……”
李文涛举起手冲万京摇了摇，头靠在椅子上，像有些力不从心，他轻声说：“我们之间是出了问题，不过问题不在她而在我。”
万京惊愕地看着李文涛。
菜摆了一桌，热腾腾的，磊磊围着桌子像个小馋猫一般趁着妈妈不注意就伸手抓了菜往嘴里塞。他心里是欢愉的，今天爸爸一定会回来，平时妈妈可不轻易下厨，虽然她做的饭菜很好吃。
林雪轻轻拍了拍磊磊的头说：“小馋猫。”
“妈妈，你做的菜顶呱呱。”磊磊嘴里包着一大口菜，伸出大拇指对着林雪含糊不清地夸着。
林雪心里一颤。对于这个家庭自己付出的太少了，这么简单的一桌菜就能让儿子高兴成这样。
“好儿子，妈妈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吗？”林雪蹲下身子把磊磊搂进怀里。
“我不要妈妈天天做饭，妈妈说过，要是天天做饭就会死。我不要妈妈死。”磊磊连忙摇着头。
“我说过吗？”林雪一愣。
好像曾经说过，每天做饭简直是生不如死，没想到儿子就记住了。
“不会的，如果没有你和爸爸，妈妈就算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宝贝，以后妈妈天天给你和爸爸做饭，好吗？”
“嗯！”磊磊认真地点头。
林雪的幸福感随着桌上饭菜的冷却而冷却。磊磊早已经吃了饭上床睡了，客厅的挂钟指示已经到了九点了。楼道里的脚步声从频繁到凌乱到安静，它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里，唯独林雪的家门口静悄悄，没有脚步停留。
电话、手机都在餐桌上放着，林雪已经拨打了千遍万遍，那边冰冷的声音从未改变：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在门口稍做了停留，林雪竖起耳朵、站起身。接下来应该是钥匙声、开门声，可接下来是一片寂静，接着是脚步声蹬蹬地往楼下去。
不是李文涛，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根本就不会回这个家了！
林雪猛地掀起餐桌，一桌的饭菜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杯碟破碎的声音。还觉得不解恨，林雪又跑到厨房把灶台上温着的一锅汤一股脑倒入下水道。
下水道很快被堵住了，汤水无处可去就往厨房的各个角落奔去，林雪拿抹布去擦，碰翻了炖锅，锅摔在地上磕破了，在它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闷声不响地磕破了一个洞，裂缝从洞口往四处散开。这口砂锅是与李文涛一起买的，那时候家里还什么都没添置，因为林雪爱喝汤所以李文涛就决定去买砂锅，以为每晚就有汤喝了。结婚后日子渐渐过得平淡了，煮汤的人也由李文涛变成了林雪又变成了钟点工，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这口砂锅，林雪是打算等儿子娶媳妇了给他用的，让他的儿媳妇为他煲汤。她以为这口锅是不会破的就犹如他们这个家——坚若磐石、固若金汤，她没想到锅是由陶瓷组成的，陶瓷易碎，没碎是因为爱护得好；家是由情感组成的，情感易变，分与不分只在一念之间。
抱着破了的砂锅，林雪蹲在厨房的角落放声痛哭。
从生日那天，不，从那张纸签开始，眼泪就没断过，真希望流年赶紧过去，我宁愿快快老去一年。
“妈妈，妈妈，我怕……”厨房门口，磊磊怀里抱着小机器人，赤着脚，眼泪汪汪地看着披头散发、粘了一身油汤的妈妈。
林雪忙吧砂锅放下，拉了磊磊到客厅，然后迅速给磊磊拿来衣服套上边说：“妈妈现在送你去爷爷奶奶家。”
“妈妈，我不想去爷爷奶奶家。”磊磊的声音很低，他知道妈妈是不会听他的意见的，只要是她决定了的，没有人能改变。可是他还想说，抱着一点点一点点期望，希望妈妈不要送他去爷爷奶奶家。
林雪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失落，她又找来鞋子给磊磊穿上，再拿了件衣服随便给自己披了拉着磊磊就出门，磊磊的身子轻轻往后缩了缩，又说：“妈妈，我不想去爷爷奶奶家。我想等爸爸回来。”
妈妈的饭菜都做了，爸爸肯定是要回来的，虽然他也看见饭菜已经落了一地。
林雪想发火，像无数次的以前一样，儿子不听话了就冲他吼两声。回头，磊磊眼神里的怯怯让她心软了，她蹲下身子说：“妈妈就是去找爸爸回家的。你一个人在家里妈妈不放心，这样，你先去爷爷奶奶家睡觉，等妈妈把爸爸找回来就把你从爷爷奶奶那里抱回来好吗？”
磊磊对妈妈的解释很满意，点了点头，乖乖地伸出手让妈妈牵着。
李正军最近失眠得厉害，他并不敢表露，老伴因为儿子的事整日是以泪洗面，他不能再雪上加霜，反倒要劝慰自己然后去宽慰老伴。其实他何尝不想大哭一场。
今天晚上老伴好容易睡着了，他偷偷起床去阳台抽根烟。
夜色沉静，犹如一张黑色的纱巾遮住了天空，只有星星偶尔露出一点点亮光。
文涛3岁的时候喜欢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白天和黑夜？为什么天上会有星星？这是为什么，那是为什么，一天到晚问个没够。因为只有这一个儿子，李正军倒是很认真回答这些个为什么，只是也有回答不了的，文涛就要责怪老爸知识学的太少，他一定好好读书，等他当爸爸了就能回答儿子所有的为什么。
文涛就是这么做的，成绩一路优秀地进了大学，读了研究生，等他要考博士了才发现就算是拿下这个文凭也不一定能回答得了所有的为什么，何况他还没有儿子，不如生个儿子先。所以他很快和大学相恋的女友林雪结婚了。
对于林雪李正军也是喜欢的，只是太过娇嫩，怕儿子因此活得太累。像他，就因为娶了吴爱静那个当初娇嫩欲滴的女人自己才活得这么辛苦，连孩子都不舍得让她多生，家务活更是不会让她多干。他试图把这个道理告诉文涛，文涛听了只是问他：难道你只有辛苦而没有幸福吗？我觉得付出比得到更幸福。
这是儿子的原话，儿子当初就是这么说的，说得掷地有声，说得像个撑天的男子汉。那一刻他才明白儿子真正是长大了，自己虽然没能回答了他所有的为什么，却给了他一个强壮的身体和健康的心理，这比什么都重要。
很快文涛就生儿子了，磊磊的名字去李正军取的，他不想让孙子也和儿子和他一样有颗柔软的心，可偏偏孙子比他们还要文气，隐忍，比他妈妈和奶奶还要稳重、细心。
这可能都是林雪的福气吧。是命。
李正军叹了口气，看来人也不能太命好，否则有一日祸从天降就会措手不及。儿子说的没错，是该让林雪有些改变了，可这改变也太大，大到他都无法承起。
一根烟很快燃尽，卧室内老伴好像翻了一个身。李正军忙把烟掐灭，准备回床上躺着。
门“砰砰”地想起来，没有一点忌讳这浓重的夜色。
老伴先醒了，没穿鞋就慌张地跑出来四处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样一惊一乍，如果自己和儿子一样了，她该怎么办呀？
李正军走到老伴身边说：“没事，有人敲门，我去开。”
边开门就听见门外有林雪的声音：“爸妈，快开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