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那天以后【十五】（1 / 1）
“优……允……”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名字，精致的脸因呼吸困难而涨红。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目光哀戚地瞅着木户优允，希望能博得他的同情。
他的眼神和竹内梅的一样，看不到一丝感情色彩。
难道那些与他相处的时光，他所谓的喜欢她，都是假的吗？他对她也是虚情假意？她……早就输给了椎名美夜？！
若是这样，她是不是该输得心服口服？！！
“你在干嘛。”竹内梅一手刀劈下，木户优允见状松开了捏住真叶脖子的手。竹内梅和木户优允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二人过了许久的招依然未分出高下，倒是大肆消耗了体力，劣端都呈现在真叶面前。
木户优允动作灵活，但力道尚缺；竹内梅天生怪力，却知晓得用蛮力取胜。
两个人打得气喘吁吁，明显无力再战。
真叶抿嘴，搀过竹内梅，“梅，别打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优允……哦不，木户先生，你走吧，我会当作今晚什么都没发生……额，梅，别闹了，再打下去你又该受伤。”一脸黑线地把愤愤不平的竹内梅拉走，她一个回头也没施舍给木户优允。
她利用木户优允的想法是真的，对他动过心也是真的。即使他不过是个替身，但也不代表她对他全无感情。
椎名真叶是个很高傲的人，高傲得近乎自负。她不愿意承认她对他今晚这一做法的难过，也不愿意被他看到，便只好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让他误以为她很放得开。她恨了椎名美夜近乎大半辈子，到头来也不得不承认，她们二人的偏执傲气好胜却是像亲生姐妹那般相似。
椎名一郎的身体越来越差，恐怕是没几年命活下去。家中最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的原本是椎名一郎的弟弟——椎名次郎，但椎名一郎似乎没有让他接手的意愿，依旧是一意孤行地培训椎名真叶，还让她开始帮忙处理公务。
谁是接班人，越发明显。
今日椎名一郎让她去查探一种名为转生乡的毒品的制作工厂，听闻许多幕府重臣都染上了这个毒瘾，未免其再祸害下去，必须马上将其铲除。其实事实远没有椎名一郎说得这么好听，抓住工厂负责人，让他们只为幕府服务，不让这种丑闻流落民间，椎名一郎的工作不过如此。
原以为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约见那厂长，刚发出邀请不过一会儿对方就答应了。据说对方还特别指定要“椎名真叶”过来谈判，除她以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见。
她满心的疑惑在亲眼见到那厂长后皆烟消云散。
对面站着的少年可用绝代风华来形容，一双妖娆的桃花眼流连着怎么也藏不住的欣喜。见了她，他明显地呆滞了一会儿，发现她也满脸目瞪口呆后，喜滋滋地弯起那双异色瞳，扑到她的身上，“姐姐，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伊澄……真的是你么……”她用力地回抱住失而复得的弟弟，“你没事，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这也不枉她苦撑了这么多年，原来她并非一无所有，她的身边还有依靠。
内海伊澄，她的亲弟弟，就是她的全部。
内海伊澄告诉她，那天那些天人把他抓去了一艘飞船，他们自称是宇宙海盗春雨，打算利用瞳族的力量，却没想到反被他将了一军。实际上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半天人，但父母让他保守秘密，他就一直没跟姐姐说。
“你打算一直留在那种地方吗？”她故意无视几个天人的注视，那种仿佛在看一块肥肉的目光让她相当的不舒服。宇宙海盗只能是缓兵之计，不能是长久之策，她不相信内海伊澄没想过离开。
“……不是没想过离开，而是不行。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脱离春雨，姐姐你都看到了吧，我名义上是个副团长，实际上根本连普通团员也不如，还要受监视。如果不是姐姐你主动提出要见我们，我还找不到机会找你。”
真叶狠狠地揍了弟弟一拳，“混小子，别说你是我弟，你怎么就这么笨啊，简直猪脑子！你忘记老妈教过我们什么了？如果有人胆敢欺负我们，我们就要加倍地还击！难道一个小小的副团长你就满足了吗？”
“诶？姐姐？”她恶毒的笑容看得内海伊澄心里发冷，也忘记了吐槽姐姐怎么在他面前就变身暴力狂的事情。
“别想太多啦，姐姐会好好保护你的，相信我。”她收起算计的模样，重新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因为伊澄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在内海伊澄的引见之下，她见到了第三师团的团长。她简单说明来意，表明幕府希望暗中和春雨合作，双方制定一份绝对互有利益的合约。
听到她是内海伊澄的亲姐姐，那位团长大人的眼神瞬间变了。
“你也是半血瞳族？为什么你的双眼的颜色是……照理来说，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纯血瞳族了啊！半血瞳族应该都是异色瞳。”
那非常简单，她原本也确实是异色瞳，可她的左眼因能力暴走已经衰竭，她现在用的左眼是母亲的，于是就变成了双眼碧绿。这些话她当然不会如实说，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后安静地搅拌着咖啡。
第三师团的团长以为她即便不是纯血瞳族，那也一定是最接近纯血的存在，邀请她加入春雨。他表示她留在这里就可以时常看到她弟弟，姐弟二人也不用再分离。
“唔，可是团长先生，我可是幕府家臣的千金，绝对不算是个小人物呢。你觉得我失踪了，那边会完全没反应吗？”她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心机的模样看得那第三师团团长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姑娘会这么问肯定是动心了，她看上去就不像个草包，肯定比她那个鲁莽的笨蛋弟弟能干太多；忧的是下属太能干，对上司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她太聪明了，指不定哪天他就被她算计。
“用你的眼睛。你应该知道，修改记忆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不过，你觉得我会为了你们春雨而牺牲自己么？修改记忆……即使只对一个人下手，可能也要赔上我整条命吧？”她知道这家伙在试探她到底知道多少，希望这句话能堵住他的嘴，她知道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
“……那给你找个替身，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制作一个精致的替身智能机器人对我们春雨来说并非难事，你只需输入你的相关资料便可。”
“成交！”
她交代了替身可以以身体转差长期卧病之名转移到椎名家的疗养园以避免与家人的过多接触，处理的文件可以递送到她这边，她会负责处理。有什么大事她会亲自抽身前去应付，以做到万无一失。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在春雨靠自己的打拼也逐渐站稳了脚。
她也了解到关于瞳族的一些信息。
最令她吃惊的不过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纯血的瞳族天人了。
原因是，自相残杀。
他们的双眼都可以看到任何东西，但付出的代价太大，根本没有人敢随便动用。然而，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眼睛是瞳族的生命，把同族人的眼睛挖下来留作自己所用，就是掠夺了别人的生命填补给自己，让自己的寿命延长。
纯血的双眼寿命最长，于是纯血瞳族一直被视为猎杀的首选。
久而久之，互相厮杀成了瞳族的传统，别说纯血了，现在剩余的半血瞳族少之又少，特别是能够繁衍后代的女性，寥寥无几。所以才会有半血瞳族在诞下女婴后就利用当时权贵的贪婪，用尽自己的生命伪装了一个“妖瞳”的传说，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的女儿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以保护瞳族的血脉能安全地传承下去。
至于那个有点小聪明的第三师团团长妄想用爱情绑住她，结果变成了第二个木户优允被她迷惑，最后被她挖去双眼投入大牢也是他活该。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价值也没有，他教会了她怎么利用自己这双眼睛的能力来看到有用的数据，还教会了她做各种的方案规划和数据分析。她的头脑原本就极好，现在做事全盘数据化，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被她一一列出，让她的计划可行性大大增高，也直接助长她的势力不断膨胀。
一个小小的团长之位她怎么会放在眼里，为了不让内海伊澄受欺压，她必须爬到更高的地方。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靠她那张漂亮的脸和一身越来越好的演技成为了春雨提督的所谓助理。
这个提督不过是个笨蛋，她只需要换个说法，就轻易地让他顺着她的意思走。在她的提携之下，内海伊澄领导的第三师团越发壮大，这对姐弟也越发地让人不敢忽视。
经过这些年，她已经越来越懂得怎么控制一个男人。
权力，金钱，美色。
她只需要对症下药，让他们误以为拥有，那他们就会乖乖听话。
在许多许多年之前，她还是内海真茗的时候，她绝对猜不到在她二十岁的生日时，她会打扮成一个乞丐蹲在酒馆门前乞讨。她卑微地跪在来往的人群前，抹上脏泥巴的脸挂着胆怯的神情，不时有人丢给她一个硬币，她就激动得磕头道谢。
为了对江户进行全方面调查，她打扮成各个阶层的人开始着手收集资料。她在此之前扮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她骗起人来更加得心应手。
“喔，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狼狈了嘛，真茗。”
那个男人蹲下身子，抬手掀了掀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她盯着他被绷带覆盖的左眼，微微一愣。其实真正让她震惊的是，她打扮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是能够认出她。
……
“什么时候成独眼龙了？想COS海盗头子吗？那你缺个眼罩。”她跟着高杉晋助走进酒馆的包厢，用干净的湿毛巾擦掉脸上的污迹，重新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
“你才是什么奇怪的形象吧，灰姑娘小姐？”他随意靠坐在窗檐上，淡淡地看着顺着屋檐落下的水滴，“我还以为你会在幕府逍遥快活呢，椎名小姐。看样子，你出卖我们之后也没有过上好日子嘛。”
“对不起，是我太笨了，竟然被椎名一郎摆了一道也不知道。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我会让幕府那群糊涂蛋知道，他们对我做的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具体的真相也是前些年才知道，原来椎名一郎所谓的延迟期限不过是骗她的，松阳老师的处刑期根本就没有变更过！从一开始她就被人当作猴子耍，她居然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呵呵，她会让那些愚昧无知的人知道，小看她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你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吗？”他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笑。
“你觉得呢？”她与他直视，眼神一如当年地坚定，“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我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你最清楚。啊，连遭遇也一样么……呵，左眼。”她抚上自己的左眼，“不过我比你幸运，找到了新的左眼。”
“别把我和你这种轻易就被利用的傻瓜相提并论。”他忍不住开始注意她的双眼，还是没问出那句“你的左眼怎么了”。
她稍加挑拣，把这些年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简单和他讲了一下，交代了她为什么会去椎名家做了千金小姐，交代了她在椎名家的生活，但对她加入春雨以及她是半天人的事却只字不提。他也简略地说了之后在战场上发生的事，但也隐瞒了近况。
末了，二人告别。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相背而行，却总会在恰当的时机相遇。
她在春雨的飞船上，时常会望着窗外的宇宙出神。那个幽黑的世界叫人永远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后退，她甚至觉得唯一清晰的，就是玻璃窗上映出的她的双眼。
碧绿的色泽，和某个独眼龙一样。
他们啊，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困兽呢，被无尽的恨意困住，再也无法走出黑暗的深渊。那她和那个总是要说去往江户黎明的笨蛋距离有多远呢？
啊，听上去好像不算很远呢。
不过是隔了一次日出的时间。
一个在午夜，一个在清晨。
一个不见天日，一个沐浴在阳光之下。
【椎名真叶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