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那天以后【十二】（1 / 1）
“优允，你让我太失望了，你是真的喜欢上椎名真叶那个小贱货吗？”
“……”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啊，我命令你说你讨厌椎名真叶，讨厌得想杀掉她。”
“……”
“说啊，像你以前听我命令那样说爱我，说爱我啊！”
“……”
“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去接近椎名真叶的。你居然喜欢上她了，你居然真的喜欢上她了！为什么啊，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都看不到我对你的爱？”
“……”
“我现在命令你去杀了她，杀了椎名真叶。不要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人！你，不过是不懂感情的存在，你的一切都是在模仿正常人，你——不过是我的死士。”
“……对不起。”
真叶按下暂停键，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如果不是在椎名美夜房里放了窃听的工具，她还真的猜不出事情的真相。她知道椎名美夜培养了一批死士，但不知道木户优允也是其中的一员。
啊啊，事情大条了。
不过好像还是有点用处？
她摸着下巴，一个恶毒的想法逐渐在心中形成。
椎名美夜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木户优允，现在木户优允又好像对她存有好感，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利用木户优允来打击椎名美夜呢？唔，不对，这样不就是在欺骗木户优允么？感觉又好像不太好……
可是别人一早是打算让木户优允来欺骗她的感情，从而下手干掉她，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又有什么不道德的。
她并未想到，这个念头分明是在为自己肮脏的想法而找藉口。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木户优允，从刚开始的故作冷淡到露出为难不忍的神情再到最后的羞涩别扭都演得非常好。其实也不用演——把他当作桂小太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注入真实感情的欺骗最不容易被拆穿，这些她都明白。
不动声色地默默听着椎名美夜的怒语，她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对啊，在这里她最讨厌的人就是椎名美夜，知道椎名美夜不开心，她简直快要乐死了。
家中不少人都看得出椎名美夜很中意木户优允，而木户优允却又和椎名真叶越走越近。眼看就要演变成两个千金小姐为一个穷小子争风吃醋，椎名一郎再也坐不住。
再然后，就是真叶与佐佐木家长子的相亲。
……其实她真心不懂，为什么和佐佐木家长子相亲的会是她这个二女。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身份上看，去相亲的应该是椎名美夜吧。
她貌似沉着地坐在佐佐木家的长子对面，安静地抿了口茶。她与那个名为佐佐木异三郎的家伙只在打招呼的时候说了两句客套话便陷入沉默，跟在他们身边的仆人皆面面相觑，看上去非常尴尬。
“晴子，我看今天天气突然变得有点凉，你去帮我把披风拿过来好吗？”真叶微笑着询问晴子，明显是在找藉口支开她。晴子是负责伺候椎名一郎的侍女，和平子一样都是椎名一郎的左右手。今天椎名一郎让晴子跟着她过来相亲，肯定是为了监视她。
佐佐木异三郎是聪明人，听得出真叶表面目的虽是为了支开晴子，但更深一层的目的是告诉他，她有话要单独对他说，于是也找了个藉口支开他身边的仆人。
“椎名小姐，你比我想象中要好上那么一点，至少不是蠢得无可救药的存在。”这是佐佐木异三郎对椎名真叶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中的倨傲让她忍不住皱眉，随之轻笑。
“呵，我该说我很荣幸么，佐佐木君？”她抬起袖子掩面轻笑，那双清澈的绿瞳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佐佐木异三郎，“不过我觉得更荣幸的事情应该是，我们二人此时的态度是一样的吧？”
一样都对这场相亲完全提不起兴趣。
“哦？”他依旧是面不改色，语气却是微微上扬，似乎在惊讶。
“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们已经没有继续见面的需求了。好聚好散，佐佐木君以为呢？”
“我以为你会再聪明一点，能读懂我这个精英的最深层次想法呢。果然，常人还是无法与精英相提并论。如果你再沉得住气一点，或许还有救。你凭什么会觉得……我对你没有兴趣？”
真叶听着他的语气，只觉得不耐烦。换做是从前的她，肯定二话不说先扇他一巴掌。
“说实话，我不缺女人，我缺的不过是个身家背景都能和我匹配的工具。而你……我敢说，你在将来一定会需要我。因为，你即便是嫡出，受尽父亲的宠爱，你也不过是个没有权力的二女。”
“佐……”
“啊，忘说了，把手机还给你。你好像不怎么用呢，基本没有联系人。上面已经存了我的号码，备注是小三郎，如果你醒悟了就欢迎给我发邮件。来，给你。”他面无表情地把真叶的手机递上，真叶惊得马上收回去，一秒都不敢和他多接触。
这、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拿走的？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您收到一封新邮件」
真叶颤抖着手指在佐佐木异三郎的注视下点开那封邮件。
「\(^o^)/以后就是笔友了呢~好开心的说诶嘿~(＞﹏＜)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
=__,=|||||
真叶“啪”一声地合上手机。
“抱歉，佐佐木君，我想我还有事，今天过得非常愉快，有机会我们再聊吧。”她故作淡定地告别，一直到回到椎名家前，她的脸还是僵直的。
这、这简直闷骚啊混蛋！！原、原来佐佐木家的长子是这种性格吗？
手机又传来一阵震动。
真叶眉头一跳，顶着莫大的不安又点开了那封邮件。
「(o゜▽゜)o☆和你见面很高兴哦，希望能长时间保持联系呢~~~我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呢，你的呢？QVQ——from小三郎」
真叶果断关机，疾步走回房间。
套上手套开始练习厨艺，暂时顶替当老师的平子反常地心不在焉，连续把糖当作盐好几回。真叶原以为平子是在为她和佐佐木异三郎相亲失败而生气，细想又觉得不会是这样。如果平子仅是生气，又怎么会频频出错？
“平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平子手一抖，不小心倒了大半包盐，“……嗯。”
真叶看平子吞吞吐吐的样子，越发地奇怪，“到底什么事？”
“……吉田松阳，死了。”
“哐当。”真叶手上的盘子摔在地上，碎成了花。
“什么时候的事。”她的语气沉着得不像话，平子宁愿她表现得更悲痛一点，也不愿意看她那张越发淡定的脸。
“就在处刑的那一天。那群攘夷志士没能成功救出吉田松阳，他被天道众砍下了脑袋。但是因为战乱，在收尸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他的首级。”
真叶莞尔一笑，“……嗯？是这样的吗？居然连个全尸也没有呢。”
“我知道你为了吉田松阳的事情忙了很久，包括窃取刑场的军队分配和地形图，还有安排了一条小道供那群攘夷志士逃逸。还有，和老爷谈判。”
“……”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对你来说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如果不是吉田松阳死了，没有造成太大影响，这事情能成功压下来，你知道你将会面对什么吗？擅自干涉重刑犯，你的胆子大了不少。还好我们这边一早就猜出了你的行动，事先布下埋伏……”
“呵……呵呵……”真叶笑得越发灿烂，那笑声莫名叫人觉着哀伤，“平子，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呢，你到底在我身边放了多少眼线呢？一个小梅还不够么，嗯？你既然知道我的全盘计划，那是不是代表告密的人是你呢？你可真是可爱呢，一次又一次地坏我好事，一次又一次地把我逼入绝境。你已经夺走了我的父亲我的朋友，毁了我的家，为什么还要夺走松阳老师？他原本不用死的，是你！是你！是你害死松阳老师！”
“……随便你怎么想。虽然找不到他的首级，我还是帮你把他葬了。”平子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碎片，白瓷割破了她的手，她却毫无反应。
真叶又拿起一只盘子，故意把它摔在地上，“是么？出于你的内疚？你的内疚反射弧也太长了吧，多年前害死真叶和我爸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时你还没有内疚，现在才向我表明你的善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别有用心？”
平子的面瘫脸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真叶看着平子气得发抖的身子笑得愈发美艳，“怎么，被我说中了？不服气？想想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现在不过是照样学罢了。水原平子，不要妄想扳倒我，因为你已经亲手把我所有的希望给粉碎了。现在的我看不到光明，那就只能向地狱走去。”
“……呵，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让我失去，那我也让你们尝一下失去的滋味好了。水原平子，我会让你后悔站错队的……哦，好吧，即使你从椎名美夜那边过来，我也不会重用你。”
“因为啊，我想看你变成丧家犬的样子呢。”
她把最后一只盘子扫倒在地上，迈着平稳的步子姿态优雅地离开。
水原平子拾着地上的碎片，抬头远远地望了眼少女的背影——她初来椎名家的时候，不过是个连穿最矮的木屐也会走得歪歪扭扭的莽丫头，如今时光已经把当年的假小子打磨成一个人精，她有着落落大方的仪态，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和才能，甚至是越来越聪慧睿智晓得察言观色了。
从最初面对椎名美夜压迫的破口大骂，到现在知晓不逞口舌之快转而在私下还击，这个丫头的确是领悟到了在椎名家的生存之道。
但，就像是一张白纸染上了黑墨水。
她的善良天真也被打磨得近乎消失。
看到远方朝这边走来的人是木户优允，真叶原本因心情不好而想回避。但她又想起平子是椎名美夜的人，她要救松阳老师的事椎名美夜肯定也清楚，一定是椎名美夜故意授意要打击她。于是她也不逃，就直直地向木户优允的方向走去。
其实也不必装作有多伤心，一想起吉田松阳死时竟是连个全尸都没有，她便心如刀割。那个温和的、甚至过分宠溺学生的老师不在了，他还未看到他的学生结婚生子有作为便去了，甚至……连个好好的告别都没有。
——真茗，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你要和大家好好地生活下去，忘记仇恨，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啊。
对不起了老师，这件事情真茗好像没办法答应你呢。
仇恨什么的，已经忘不掉了啊。它已经深深地刻入她的骨子里，怎么样也抹不去了啊。
“……真叶？”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抬头望着拉住她的人，快速地低头甩开他。她的脚步飞快，仿佛在躲什么怪物。木户优允追上来，把她拦下。
“真叶？你怎么了？你……哭了？”
她低头不语，眼里却蓄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也许是没有安慰流泪少女的经验，木户优允的态度看上去非常僵硬，像个机器人。真叶看着他眼底里浮动的温柔，不知为何心脏一抽，倒真的落泪了。
“……一个人了，从今以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柔弱的模样任哪个正常男人看了都会心疼，“抱歉，我又在胡说八道了。我没事的木户先生，不用管我，你去忙吧。”
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拥入怀里。
她没有挣扎。
真叶想起年少时那个温柔的大哥哥也曾抱住流泪的她，让她尽情地哭泣。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原本开始冰封的心也变得柔软。
“没关系，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保护你，所以你不要哭。”他是那么笨拙地念着这些情话，语气僵直而平板，但细听也能感受到少年发自内心的温柔。
——喂。
——嗯，我在。
时隔多年，到现在她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时候小男孩的一句“我在”，分明比上千万句情话都要温柔太多。
真叶垂下眼眸，“Ko……优允。”
她感到对方又将她抱得更紧，心中的罪恶感越发地沉重。
——她终于明白了，她一直都在把木户优允当作桂小太郎来喜欢。
而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