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那天以后【七】（1 / 1）
“嗯？真叶？比我想象中的要来晚那么一点儿，看来你终于学会沉住气了嘛。”
对上椎名一郎的眼，她似笑非笑地挑眉，“父亲大人是一早就猜到我会来这里与你做一场交易吗？”尔后，这对父女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出乎意料。
“交易？真叶，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女儿才刚康复，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和他谈一场交易。椎名一郎觉得有趣得要紧，又隐约感觉到她口中的“交易”没那么简单。
“父亲大人，我实话实说了吧，妖瞳的力量已经解放了。”椎名真叶优雅地啜着茶，“吉田松阳，我要保住这个人。交换的条件是，我这双眼睛为您所用。”
“你就不能换别的条件吗？吉田松阳的生死不是我能控制的，你这场交易注定无法完成。”椎名一郎对妖瞳的神秘之力非常动心，但对真叶所提出的条件，他实在无法满足。
通过内海瑶留下的记忆，椎名真叶知道椎名家只是一群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的傻蛋。什么妖瞳，那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他们一族的人为了让后代更好地生存下去，硬生生修改了椎名家的人的记忆。
利用人类的贪婪，踩着贪婪的人类往上爬。这便是她以后的命运。
“换一个条件吗？抱歉呢，我现在所能想到的条件，都与吉田松阳有关哦。”椎名真叶抿嘴微微一笑，心里又在做着其他盘算。
“看来美夜的那番毒打也不是没有效果嘛，你开窍了不少，懂得抓蛇打七寸，捏着对方的弱点行事了。”椎名一郎重新打量着他的二女，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对了，把你以前软弱的脾性全部抛弃吧，你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真叶的睫毛微微颤动，最后还是忍耐下了所有的不满，化作一个浅笑，“啊，果然是父亲大人授意的呢，我就说姐姐大人怎么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打人。”
“你也别太怪我。你出生不在椎名家，被教育得太心慈手软。想在这里生存就必须踏过对方的尸体，杀人啊冤枉啊嫁祸啊什么的戏码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你来这里之前，那个假真叶已经告诉过你了吧，在椎名家不需要感情。如果不让你吃些苦头受些教训，你认为你会听进去吗？”
“我怎么敢怪父亲大人啊，更何况现在要与父亲大人做交易呢。”她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的愤怒。
那张过分柔和的笑脸成了她变得虚伪的第一步。
二人又根据刚刚那个问题讨论了几句，真叶咬定了要保住吉田松阳，椎名一郎又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双方就一直僵持下去，谁也不肯退让。
正视了椎名一郎片刻，她发现椎名一郎是真的没有办法决定松阳老师的生死，不过控制处死时间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如果她把松阳老师处死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桂小麻烦他们，那么他们一定会去救松阳老师的吧。以他们的力量，一定可以把松阳老师救出去的！
抓住了希望，椎名真叶加深了唇边的笑容，“那么，推迟吉田松阳的处死日期总可以办到吧，父亲大人？”
……
椎名家的夜空是漆黑一片的，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有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椎名真叶拿出挂在脖子上的草戒指，轻轻地摩挲着。
椎名一郎告诉她，他最多只能延迟四个月的时间。对她来说，四个月绝对不算宽松，但也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她要先找到攘夷志士的据点，就算见不到他们几个本人，也可以拜托那些攘夷志士把消息告诉他们。
“真叶小姐。”平子照例是忽然闯入，完全没有给她心理准备，“听说你把小梅送出椎名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椎名真叶从容不迫地对上平子的双眸，轻笑出声，“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在意这种小事了。小梅这么可怜，让她尽早离开这里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就这么紧张，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有，下回进来记得敲门，别再这么无礼了。”
眼前这个女孩已经不同往常，她已经不会再指着自己的鼻子喊“小三八”“小贱人”，更加不会冲动、意气用事。在平子没有在意的时候，她已经成长成一个足以在这种阴暗环境生存的人，甚至凌驾于他人之上。
将千言万语再度咽下腹中，平子回答道，“是。”
“真叶小姐，又快要到他的生日了。只是这些时间里那边的情况一直不稳定，请问你还要过去那边吗？”椎名真叶自然也是知道的，伊澄所居住的小院附近据说也变得不大安稳，估计不久以后会有一场战争在附近爆发，她也想着应该给伊澄挪个窝了。
“要去，我答应过他的。”再怎么危险她还是得过去陪伊澄过生日，姐弟俩一年才见一次，这见面实在太难得。并且有战争的地方一定可以找到攘夷志士，她没有忘记，她这次出行的另一个目的是给桂小太郎他们传信。
平子最后告诉真叶她会打点好一切便离开了。
椎名真叶想起小梅，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能力暴走的时期曾经清晰地看到过小梅的记忆，也知道了这些年来小梅是以什么心情来伺候她。
小梅想找一个稳固的靠山来保证她能够一直活下去。这没有错，错就错在小梅最后还是不肯相信椎名真叶，转而投向了椎名美夜的怀抱。假如小梅还存在一点儿恻隐之心，没有联合椎名美夜演那一出苦肉计让椎名美夜找到毒打她的理由，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其实，她最后还是心软了啊，只是把小梅赶出椎名家，而没有杀掉小梅。
她隐约记得，那个女孩端着糕点冲她笑得腼腆又羞涩，像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她说过会好好照顾小姐一辈子的，只可惜那是谎言。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谎言。
跳下马车，椎名真叶朝围上来的侍女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踮起脚尖偷偷潜入这间不大不小的小屋里。她要找的人在小院里练剑，那行云流水的剑招看得她相当欣慰。
一年没见，伊澄又长高了，样子也越发像母亲，特别是那双妖娆的桃花眼，灼灼如华，艳到极致。唔，假如那双眼的眼神不是这么冷酷，她家伊澄长大后会吸引大把女生的吧。
瞥见门口处那熟悉的身影，内海伊澄一愣，然后又禁不住地喜上眉梢，“姐姐，你来看我了啊。”他只有看着姐姐的时候目光才会变得柔和，温暖得仿佛可以融化世上所有的冰川，让万物复苏。
椎名真叶轻抚内海伊澄的脑袋，笑道，“哎呀，伊澄又长高了呢，再过几年就要比姐姐还高了啊。”
“那是，姐姐以后就由伊澄来保护吧！”这个今年11岁的小少年昂首挺胸，甚是自豪，叫椎名真叶看着觉得好笑得要紧。
她故作天真地歪头，朝弟弟眨眨眼，笑得温暖又美好，“好啊，那以后就由伊澄来保护姐姐吧。”不同于伪装出来的笑容，她只需微微勾起嘴角，便叫人觉得她的唇边开出了朵朵八重樱，清雅又带些温暖的明艳。
内海伊澄忽然抬手抚上姐姐的脸，坚定地凝视着姐姐的绿瞳，“姐姐，以后这个笑容只许对我露出哦。”
椎名真叶一愣，这时的她也只当作是弟弟对姐姐的占有欲，并没有在意。
“姐姐今年怎么提早了时间来，害得我都没有准备，就耍了些简单的剑招。”
“因为在给伊澄过生日之前，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啊。伊澄还记得松阳老师吗？他被抓了，我必须要把一些消息告诉……故人。”
椎名真叶的话叫内海伊澄有些不快，“故人？是说桂小太郎吗？姐姐要去见他？为什么姐姐总要这么在意那家伙啊，你明明只要注视着我就好了啊。”
“你在说什么呢，伊澄。我不是专门去见他啊，如果能够碰上他、银时或是那个死矮子三人中随便一个固然是好事，可碰不上也没什么，我随便找个攘夷志士带信也是可以的。”椎名真叶戳着内海伊澄的额头，“臭小子，你瞎想什么呢。”
内海伊澄默了几秒，将手中的□□塞给椎名真叶，“姐姐你拿着这个，我还有一把□□。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跟着你一起去，我要好好保护姐姐。”重点是，他才不想让姐姐和那家伙独处呢，一点也不想！
拗不过他，椎名真叶只好点头答应。不过她没有要他的□□，这几年来她都没有碰过□□，对她来说匕首和苦无甚至是肉搏战反而还会更强一些。为了防身她贴身带了几把苦无和一把精致的匕首，甚至还带了一小包□□粉。
希望能够一路平安吧。
有的时候，椎名真叶也会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人生的好玩之处就在于人生总爱玩人，好比说我们总在思考着等我们有钱的时候要过怎么土豪的生活，却不得不很残酷地面对我们没有钱的事实。又比如说她明明希望一路平安，到头来她和伊澄却被几个天人拦住。
“喔，这个人类小妞长得还挺漂亮的嘛。”
“的确是个上等货，把她献给老大，老大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说不定等老大玩腻了，我们还有机会尝尝鲜，哈哈哈。”
长相怪异的各色天人将姐弟二人围住，那垂涎的眼神让内海伊澄特别想把他们的眼睛都戳瞎。他握紧了手中的□□，恨不得马上拔刀把他们都杀光。
“等等！那个小子的眼睛……”其中一个天人舔了舔嘴，“啊，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眼睛了啊。如果我没记错，那小子是那个吧。”
椎名真叶警惕地拉着内海伊澄往后退后几步。
——糟糕了，他们不会是认出伊澄是半血的瞳族人吧。
“小妞，现在才想到要躲？太迟啦！”一个狼形态的天人这样大吼一声后，其余天人纷纷冲上来，打算抓住姐弟俩。
椎名真叶灵活地避开天人的攻击，帅气地蹲下用一个扫堂腿绊倒对方，又一脚直接往天人的【哔——】踹过去，身上满是“不把他踹到断子绝孙决不罢休”的气势。
发现这个小丫头比想象中要难对付一点，几个天人对视一眼决定联合起来抓她。她把匕首拔出鞘，犹豫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刺下去。天人发现了这一点后也不再忌惮她，她的手臂被天人手上奇怪的光剑划伤，鲜血不断地涌出……
她忍不住去关注了一下内海伊澄的情况，他那边情况没比她好多少，身上也挂了好几处彩，但应该都不是重伤。
心里知道自己再这样软弱下去是不可以的，她便一咬牙，回忆着从前父亲教给她的那套身法狠狠地把匕首刺入天人的心脏。她的招式并不花哨，甚至因为换了武器攻击距离缩短而显得拙劣，可速度却异常地快，干净利落，叫敌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生平第一次杀人，真叶按捺住心中的恐惧，双手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她看到逐渐向内海伊澄靠近的天人，血气上涌，发疯似的冲过去，拼命用手中的匕首刺中那些天人的心脏。发现一个天人正高举光剑打算劈向内海伊澄时，她连忙掏出一把苦无，稳稳地刺中对方的手。
谁也不可以再夺走她唯一的亲人。
谁也不可以！
没想到这两姐弟竟然还是练过的，天人们也不敢轻敌。特别是那个女孩，为了保护弟弟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像头小野兽紧紧咬着他们不肯松口。刚开始还可能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未免不敢杀人，现在自杀了第一个天人后她就完全失去了理智，看到有影子在她眼前晃悠，她就毫不犹豫地动手。她下手也出乎意料地准，都掐准了时机，完全不给敌人反抗的机会。
内海伊澄本想尽快解决这边的天人跑过去帮姐姐，却发现天人的数量不断在增加，从刚开始的三四人渐渐增加到□□个……不对，现在应该有十多人了。小孩子体力弱的缺点逐渐显现出来，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伊澄——！”新增的天人援军的子弹射中了内海伊澄的肩部。
椎名真叶绝望地看着弟弟在她面前倒下，然后被几个天人架着离开。而她则继续机械地躲避着攻击，不管自己的动作越来越笨重。她的身上被天人的武器划伤，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
伊澄被带走了。
她不应该带伊澄来的！
她把心一横，单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把打开那包□□粉洒在空气中。
“不好，有毒！”
“这个臭娘们，直接开枪杀了她！”
一颗子弹，精准无比地射中椎名真叶的右小腿。一时之间，她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狼狈地捂住不断涌出血液的右小腿，抬头倔强地与那群天人们对视。她的手上还紧握着匕首，若有天人敢靠近，她还会继续攻击。
正打算跟天人来个鱼死网破，想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她死，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及时地挡在她面前。
她只看见少年挺拔的背影，以及那头飘逸的黑色长发。
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