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记忆里我惨不忍睹的过往(1 / 1)
夏轲那天晚上回来的颇晚了些,她尽量轻手轻脚的压低响动,可洗洗刷刷的还是惹得刘宓不高兴了,她满是责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还让不让人睡了?”
夏轲只得速战速决,收拾好了赶紧回房。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刘宓已经开始做早餐了,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满屋子胡椒味,夏轲在卫生间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于是出去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替她打开了吸油烟机。可是没想到刘宓当下就发火了,把铲子一扔关了火就进了自己房间。弄的夏轲一阵莫名其妙,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啊,自己也没惹她啊。
难得的一个周末夏轲的好心情自然不会被这点小事情破坏掉,她去附近的点心店买了爱吃的早餐,又在超市里采购了一大袋解馋的零食准备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回来的时候刘宓还待在屋里没出来,夏轲也不乐意跟她打交道,反正已经有了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索性也房门一锁回自己那屋了。
晚上夏轲出来烧水喝,却看见刘宓正煮了方便面当晚饭吃。夏轲绕过她,径直走向厨房,却冷不丁被刘宓叫住
:“夏轲,你特看不起我吧。”
夏轲的脚步停了下来,说实在的夏轲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自己看不起她来了?她们这么住着,前前后后统共说了没几句话,哪次不是刘宓自己找的茬?夏轲转过身来,把喝水的杯子往旁边的小桌子上一放,不说话,干脆直愣愣的看着她,到底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刘宓干笑一声
:“夏轲,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特别讨厌你。从你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讨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好就特高贵,特了不起我告诉你,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了,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食物,你一闻到就会起过敏反应,把自己弄的跟个花儿似的。有有钱又帅气的男朋友会体贴的践踏别人的自尊来帮你说话。同样是在一个公司工作,也因为你有关系所以早早的攀上了高位,拿比拼死拼活的我高出一倍的工资。什么是公平?公平就是你必须要有好身材好脸蛋,这样才有资格谈。不然像我们这种的永远只能够在最底层,被别人深深地瞧不起。”
夏轲看着日光灯下刘宓暗黄着一张脸,情绪激动,唾沫横飞的讲了一大串,连跟她吵架的兴致也没有,夏轲抽了抽嘴角道
:“刘宓,你今天不说,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看的起我,老实说我自己都没这么自信。既然你把话挑明了,我觉得也没有相互迁就的必要了,我现在就走。”
夏轲两三步冲回自己房间,取了行李箱,胡乱的把衣服塞进去。等到收拾妥当再出来时,刘宓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夏轲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子,替自己开了门,又忽然回过头来对刘宓说
:“走之前劝你一句,与其羡慕嫉妒别人,不如想办法自己努力。如果我是你,大晚上的绝对不会吃像泡面这样的食物。”
夏轲说完重重的关上了大门,隔音欠佳的门内立马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夏轲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如释重负。
早该这样了。
夏轲在江边吹了一会凉风然后掏出手机来给季安铭打了个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速度快的好像他就在等着这个电话似的,夏轲没反应过来,思路停了半拍,季安铭在电话那头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赶出来了。”
季安铭愣了一下,夏轲听到有蝉声从话筒里传来,猜想他此时一定在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
:“我过来看你吧,你在哪儿呢?”
夏轲报上确切的地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就看见了季安铭的车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他停好车走下来,夏轲迎上去瞥见他手里拿着的两罐啤酒,惊呼道
:“你这是打算安慰我吗?”
季安铭笑着点点头,替她拉开其中一罐递过来
:“喝完就会舒服了。”
夏轲畅快淋漓的喝了一大口,满意的夸赞道
:“这可比那些好听的话管用多了。这罐酒还真是买对了,今天的气全在刚刚的这口混着泡沫的酒里面消下去了。”
季安铭自己也打开了另一罐啤酒
:“你那个室友不容易相处?”
他用的是问句,夏轲不假思索的纠正道
:“如果你刚刚用陈述句我会比较开心点,岂止是难相处,简直是无法理解她的思维。口口声声说讨厌我,可搞了半天我才弄明白自己不被喜欢的原因居然是她认为我太优秀了,真不知道一个声称不喜欢我的人怎么会这么高抬我。”
:“怎么说呢,你可以把这种情况归结为人活在世上不可能被所有的人喜欢,同样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讨厌也是常事。”
夏轲又猛灌了一口酒,不甘心的说道
:“可我还是觉得她这人心理八成有问题。”
:“或许吧,有一项调查表明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还没有把自己嫁掉多少会有心理失衡的倾向。”
这话说的不免让奔三道路上的夏轲觉得躺着也中枪,于是只好转移话题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啊?”
:“在季家。”
夏轲又禁了声,在关乎季家的事上她不愿意多问,她自己也注意到每一次季安铭总是把那个他长大成人的地方称为“季家”,多了个姓,也多了份疏离,好像他自己不是季家人,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这样的季家一定给他带来过一段很不好的过往,夏轲不忍心问。可这一次季安铭却主动的提了起来,他说
:“夏轲,你想听听看吗?关于我惨不忍睹的过往。”
夏轲看向他,他的身形瘦削挺拔,那张好看的脸似乎带了点鼓励她点头的意味,夏轲最后鼓起勇气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
他肯说出口了,而她也终于有胆魄去听。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季安铭说话的速度不是很快,语气也尚算平静
:“我七岁以前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直都跟着我母亲住在S市的某个胡同里,我母亲带着我,她在教会工作,有一份微薄的薪水,但是够我们的生活了。我记得那时候过的总是萝卜青菜的日子,可就算是那样我母亲也有办法变着花样煮菜。她是聪明美丽的女人,会唱诗弹琴,她的手能同时做着最高雅和最粗糙的活。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我没有爸爸,可是尽管是这样,对那时的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我跟着我母亲过安稳妥贴的生活,这让我很满足。虽然我母亲对我的要求有时候过分严苛了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是我母亲,我唯一的亲人。”
夏轲在这时打断他,轻声问道
:“你很爱你妈妈吧。”
:“七岁以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觉得这世界就S市那么大,而S市就只有我们住的那个胡同那么大,在我所认为的世界范围内,我最爱她。可七岁以后,”季安铭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觉得她就是个骗子,而我只是她行骗的资本。我过完七岁生日的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打扮的很漂亮,我记得她喜气洋洋的跟我说小铭啊,我们可以见爸爸了,也就是在那一天我见到了我的父亲,我才知道我原来是有父亲的,而且这位父亲还是S市大名鼎鼎的季仲锡。”
夏轲突然间有点猜到了什么,她目光惊讶的看着季安铭,季安铭也正对着她的眼睛,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我母亲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她是H市人,我父亲那时候在H市上大学认识的她,他们很快坠入热恋。可我奶奶不同意他们的事,理由很多,其中最荒谬的一种据说是两人生肖不合。我爷爷倒是默许的,然而到底没能执拗过妻子,最后父亲顺了奶奶的意娶了本地门当户对的一位小姐,就是我哥哥季安航的母亲。这之后的七年里,我父亲听了爷爷的话一直在等,他等到奶奶过世,等到季安航母亲病故,最后终于等来了我母亲。”
夏轲挨近了季安铭一点,放低声音说道
:“你父亲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该怪他们。”
季安铭摇摇头
:“不,夏轲,你不知道在季家的每一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九岁那年季安航的母家人气不过,来闹事扬言要拿我做代价,我母亲那时候跟他们面对面的站着,我就在旁边,她推了我一把,对那群人说
:“孩子我就放在这里,你们要就领走好了。”
她是这么说的,夏轲。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夏轲只觉得怅然若失,她只是这么听着就感到难受,更别提身为当事人的季安铭了,这样等同于抛弃的话要有怎样强大的心理才能接受的了?
:“后来的事我跟你提过吧,是爷爷出面护我周全。这么多年我只怪他们两件事,其一是我父亲在开头七年间同我母亲见过无数次面,却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其二是我母亲那时候的那一句话。我在季家生活了十三四年的样子,他们始终有自己的世界,我从来都没有机会融入进去。我母亲甚至告诉我说“小铭,我跟你爸爸分开这么多年,对于我来说除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包括你。”她也真正是这么做了,这以后我的每件事似乎都与她无关了。我一开始还会伤心难过到最后终于认命,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来不及一一悲伤。”
这是季安铭的童年,他用惨不忍睹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夏轲觉得这就是了。
除了接稳,夏轲想不到更好的安慰方法,于是她踮起脚尖,对着季安铭漂亮的嘴唇轻轻稳了下去。被稳了的那个人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然后在淡淡的啤酒芳香中加深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