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三朝回门前一晚,在贺瑾怀睡着之后,顾念起身坐在烛台前,展开一纸书信。
书信阅完,回首望了床榻上熟睡的人,眸中唇角满是笑意,把视线重放回到信纸上,目光骤冷,杜南桥……
床上的人不老实的翻了个身,顾念将手中揉搓的不成样子的信纸燃了火丢进香炉里,又俯身吹灭了烛火,摸黑走到床榻边坐下,轻轻掀了被子躺进去,睡在里侧的人明明没有醒来,却在感觉到顾念靠近时,主动朝她怀里钻。
顾念伸手揽紧他,嘴角带着笑也慢慢睡着了。
尚在睡梦中未醒的顾念挠了挠发痒的鼻子,一不痒便停了手,这边刚一住手,鼻子就又痒了起来,如此持续了好几回,顾念已然醒来,只双眼仍紧闭着,等到作怪的手卷土重来,顾念忽而伸手拉住他,用手臂撑着身子的贺瑾怀一个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她身上,鼻子落在她额头上,贺瑾怀痛呼了一声,捂着鼻子眼眶泛泪,顾念慌张的坐起来,“撞到鼻子了是不是?松手让我看看。”
“疼……”
这个字的分量在顾念心里可不轻,再加上可怜巴巴的音调,让顾念心疼的不得了,“都是我不好,你把手挪开,让我看看有没有出血。”
贺瑾怀摇头拒绝。
平时贺瑾怀若是在她面前使小性子,她权当乐趣享受了,可这会儿他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也不肯配合她验伤,打又不舍得,说又怕他更委屈,思来想去怎么都不合适,顾念只好暂时丢下女子的身架,低声哄道:“乖,让我看看。”
酸疼减轻不少的贺瑾怀看着顾念着急的模样,缓缓放下手,红红的鼻头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顾念捏了捏,松了一口气,“没事,等下抹点药膏揉揉。”
心头的石头坠地,顾念腰杆立马直了,似笑非笑道:“以后还闹不闹我了?”
想到是自己先挑起的,贺瑾怀心虚的往里挪了挪,顾念等他一点一点挪到床尾的里侧才开口,“过来。”
“你是想自己过来,还是等我过去抓你?”贺瑾怀犹豫了半响,还是慢吞吞的蹭到了顾念旁边。
直到被顾念抱上马车,贺瑾怀还懵着,妻主竟然就这么放过自己了?踩着凳子也上了马车的人看到自家夫郎又在发呆,颇为无力的揽着他坐好,“若一会儿见到娘也这个状态,会不会以为我对你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鼻子到现在还红红的。”
“娘要是问起这鼻子,你说我怎么回答,是说她儿子早上醒来拿头发在新婚妻主鼻子上轻扫被家暴,还是说你意图调戏我被发现要跑却撞了墙?”
说也说不过,打也没那个胆子,贺瑾怀脑子一瞬间百转千回了,靠在顾念怀里,“随你如何说,反正我是抵死不认的。”
顾念搂紧了他的腰,“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娶得夫郎这么无赖?”
贺瑾怀“哼”了一声,“我更是不知自己怎会嫁你这般颠倒黑白的泼皮!”
“后悔也来不及了,无赖就跟着泼皮欢喜凑合一辈子吧。”
新婚正甜蜜的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到了贺府门前。
顾念先跳下马车,转身把贺瑾怀抱了下来。
特地跟先生告假回来的贺成章一早在府外等着,这一见着来人,急忙笑着迎过来,虽说贺瑾怀因为她爹的缘故,打小就不待见她,但她却是很喜欢这个对她冷脸相对的大哥。
“大哥,大嫂。”
细回想以往,每次杜南桥要刁难他,这丫头总会及时出状况来分散她爹的注意力,她对他还算不错,有什么好东西总会让叶落偷偷转交给草青带给自己,按理说,自己对她应该要和善一些,可一想到她是那个间接害得爹郁郁而终的男人的女儿,他就如何也笑不出来。
顾念请人私下去查杜南桥,自然不会漏了这丫头,念在她昔日一直都对自家夫郎不错的份上,自己对她好点也应该,拍了拍她的肩,“听你大哥说你想当镖师?”
贺成章激动了,大哥跟大嫂提起过她,还知道自己一直想做什么!对于向来被贺瑾怀冷淡对待的贺成章来说,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欣喜完了便只剩黯然,“爹一直希望我能走仕途,所以才会几次三番去书院求秦先生收我。原本以为爹跑了几趟,无果便会放弃,谁想到大嫂你为了大哥一把推了我进火坑。”
就知道不能对这丫头有好脸色,说了半天全成自己的责任了!不再理会她,牵着夫郎的手走进府里,贺瑾怀笑了笑,低声道:“哎呀,示好碰壁了。”
顾念挠了他的手心,春风细雨般的甜言入了耳,“为妻可不是在示好,对你好过的,我不光要和颜悦色以礼相待,我还得寻机会报答。”
岳父大人,小姑子的愿望我助她圆了,您可千万别喷出一口黑血来谢我啊。
回门的人毕竟不是他杜南桥亲生的,没那个闲心关心他婚后生活是否如意,不过看姓顾的那丫头对他紧张那样,也知道他过得不错。
“娘,父亲。”
贺静年对这个儿子倒真是还不错,表情严肃的对顾念道:“我就阿瑾一个儿子,虽说如今嫁入了你顾家,只若是我知道你敢欺负他,我就是老到走不了路,爬也要爬到你家里揍你。”
“娘放心,小媳若是哪里做的不对,自会来府上请罪。”
娘负了爹,贺瑾怀怨她怪她,可如今听了这番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心头酸酸涨涨的想哭。
努力平复了心情,贺瑾怀笑道:“她对我好着呢,我答应过爹,会让自己过得舒心。”
提起死去的正夫,贺静年陷入了沉思,一旁的杜南桥见了,咬牙挤出一抹笑,“这么好的日子,就别想不开心的事了,夫人不是一直想对弈却找不着人,听说阿念是个中高手,你们娘俩下几局,我之前给阿瑾备的礼物在房里,我带他去看看。”
怕贺瑾怀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刁难,顾念张嘴便想回绝,半个字都还没吐出,离自己最近的夫郎推了推她,还笑容满面的对她道:“你就陪娘对几局,我跟父亲看完礼物就过来。”
“好。”
顾念方才是想拒绝的,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如今贺瑾怀只三言两语便让她应下,这样的言听计从表现了她对他的重视,杜南桥自然瞧得明白。
出于自身有把柄握在顾念手里的考虑,他胆子再大也不敢乱来,毕竟万一惹急了她,后果他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棋盘上你来我往,厮杀惨烈。统共才摆了三局,顾念已接连败下两场,索性输得不算太丢人,首局输了一子,次局败了半子,这最后一局,顾念算计到几乎黑白子摆满了棋盘,方落下一粒黑子,胜败已分,顾念笑道:“娘,承让了。”
赢得不容易,输也撑到了最后,贺静年终于棋逢对手,愉悦的抚掌大笑,“难得输也输得高兴,他日再来,我可不能再被你这丫头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小媳不过侥幸赢了半子,日后若有机会,还要再跟娘你讨教一二。”
东苑一房屋紧闭,小厮远远守在门外不远处。
屋里没有第三个人,贺瑾怀跟杜南桥也不用再装出和气的表象,嫁人以后底气明显足了许多的贺大公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父亲特地拉我过来,想必是有事要交待,瑾怀愚钝猜不出来,还请父亲大人明示。”
“我知道,你爹的死你都算在我头上,所以你讨厌我,甚至恨我,巧得很,我也不喜欢你,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到曾经说非我不娶的女人到底还是娶了别的男人。你爹死了,我才成了这偌大贺府的男主人,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替补,你怨你娘薄情寡义,我何尝不怨,明明你爹那个贱人已经成了一捧黄土,却还是会时常牵动你娘的心,她对我好,只是念着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她根本就不爱我!”
被这一大段话打得头晕脑胀的人费了好大劲儿消化他的话,继而端起手边的水杯朝他脸上泼了过去,温热的茶水从脸颊花落衣襟,“你疯了!”
“给你清醒清醒,贺正君,你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可笑,娘如果心里真有我爹,她会让我爹忧思成疾?她会在爹过世三月后便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
说完这些话,贺瑾怀看也不看他什么反应,转身走过去拉开门,背对他又道:“我过去是恨过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甚至想过要你死,但现在,我真没那么多空余时间用来恨你。”
顾念瞧见自家夫郎远远走来,神态间似乎豁达了不少,盈盈一笑间让她心神荡漾,起身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没事吧?”
贺瑾怀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看样子岂止是没事,我看根本就是很好。”顾念笑道。
贺静年过了一会儿也走了出来,看了看,“你父亲呢?”
“父亲不小心把茶水撒在身上了,换了衣服便过来。”
过了半刻,杜南桥果然换了一套衣裳,走过来站在贺静年身边,看了贺瑾怀一眼,安安静静的不说话,顾念不晓得他二人方才说了什么,只觉气场与以往大不相同,若是从前,当着贺静年的面儿,杜南桥大多会端着一副慈父的面孔,悉心询问他过得如何?眼下却诡异的面无表情,反观自家夫郎,对着杜南桥的脸也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动声色的伸手点了点他的后背,贺瑾怀才算扭脸赏了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