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浅海棠(1)(1 / 1)
车子开到一个不知名的村庄,道路渐渐开始崎岖起来,秦雨虹坐在车子里面被摇来晃去的,头晕得不行,靠着车窗渐渐睡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秦雨虹被林拾月摇醒。秦雨虹梦眼惺忪地从车上走了下来,迷迷糊糊地跟着林拾月和楚歌从一条小路往前走去。
顺着这条小路,穿过一个小竹林,出现了一个荷花田。夏日的风迎面吹来,却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燥热。秦雨虹扬起了嘴角,将脚上的“林拾月特制婚鞋”脱了下来。秦雨虹的脚掌踩在黑黑的田埂上,两边的草叶时不时挠一挠她的小腿,看着晴空万里,碧日蓝天,秦雨虹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在荷花池的前面,就是林拾月的家。
“快把衣服换上吧,昨天我去你家的时候把你的衣服都偷来了。”
“原来你早就有预谋了。”
“谁叫只有我们俩人站在你这边呢。”林拾月狡黠地笑了笑,利索地将行李放好,“若是还呆在那里,估计两家父母会拖着你上好好振作的洗脑课。”
“真是个好房子。”秦雨虹不由得赞叹起来。林拾月是个爱花的人,房门前的小坝子种满了各种花,房间却十分朴素。墙被刷得很干净,没有挂相片之类的装饰品。到了客厅,只有一副国画梅花算得上是花,其余都是类似“宽容”之类的毛笔书法字,字体很大,放在玻璃板的后面,蓝色的背景色将苍劲的笔法烘托得恰到好处。
秦雨虹换上舒适的衣服,在房内兜兜转转,穿过厨房的落地窗走出去,是一个木板订成的小桥。桥面的一半伸到外面的一个池塘。池塘上游着一群黄色的小鸭子,钻来钻去,十分可爱。
秦雨虹坐在桥边,脚面刚好挨着池水。秦雨虹将脚在水中搅动起来,不一会,自己竟呵呵笑起来。秦雨虹自己都吓一跳,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神经,自己笑什么。”林拾月将削好的苹果装在一个碗里端给秦雨虹吃,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个小桥看起来不错吧。是我想的点子!这个木材是楚歌跟当地人换的,楚歌帮他们物色了一个DVD,这里的人竟然十分喜欢听歌,真是吓我们一跳。你不知道,刚刚修好这小桥,我和楚歌坐在这里吹风聊天,结果鸭子们纷纷跑到这个池塘来洗澡,我们低头看,才发现这池子里的水,还黑乎乎的,你看,那边的泥地上都是鸭子的脚印,我真怕那鸭子军团袭击了我的小桥,跑到我家找菜吃……”
林拾月一说起话来就说个不停,大大的嗓门,带着她的微笑,讲得津津有味,好像她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天大的事情。
秦雨虹也不说话,就听她讲。讲了一会,林拾月突然郑重地看着秦雨虹。
“雨虹,在你完全把这些麻烦事搞明白之前,你就安心住在这里。”
住了两天,林拾月和楚歌便回到城里,张罗起林拾月的服装店了。
秦雨虹在集市上买了一个手机,功能只能打电话,接电话,还可以收个短信什么的。她只把号码告诉了林拾月他们,回去便把她以前的手机关了机,扔在了一个鞋盒里,好像永远黑了屏。
“秦雨虹,你骗我,那家水果店的柠檬才不酸。”
“今天去了乐源水果店,货架上摆着嫩黄嫩黄的柠檬,我买了一颗,咬了一口,酸得我眼泪簌簌。再也不要吃柠檬。”这是秦雨虹十三天前写的最后一条微博,所在地为枫林路。
颜彩介推开了枫林路的乐源水果店。绿色的墙面,斜放在墙边的镜子,还有店员们绿色的围裙都与四年前一样。而秦雨虹微博里的柠檬,正是买自这里。
“乐先生,看来你的生意还不错。”颜彩介拿起一颗柠檬。
“你是……你是小颜?颜彩介?”乐老板哈哈笑起来,“你是年少有为啊,出国念书终于回来了?欢迎回来,喜欢这个柠檬?叔叔送你,你随便捡。”
寒暄之后,颜彩介只拿了一颗,咬了一口。
“秦雨虹,你骗我,那家水果店的柠檬才不酸。”
回到家,掀开白色的窗帘,对面的那棵榕树仍旧黑乎乎的一大片。
在日本留学的颜彩介接到了几张请柬,一张是林拾月给的,一张是贺子柠给的,一张是老妈蒋丽琴给的,还有一张是汤鸣给的。只是四张请柬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邀请他参加秦雨虹的婚礼。
收到林拾月的那张,颜彩介将它撕成两半,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这是在炫耀她得来的幸福么?他已经走得那么远,伤口还被隔海的她撒盐。
接到第二张的时候,颜彩介叹了口气,这个贺子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颜彩介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接到第三张的时候,妈妈是什么样的心情?颜彩介开始猜猜想想。妈妈的那几个钢笔大字整整齐齐,十分有力地印在纸上。
接到第四张的时候,颜彩介已经买好了机票,开始往回走。
昔日的大学校园还是那么热闹,学院门口的那几棵树似乎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长。
“喂?你还磨磨蹭蹭!今天是那个罗教授!要点名的!”
在以前,他也是这个样子催促秦雨虹来上课的吧。
“喂?”电话那头总是秦雨虹懒洋洋的声音。
“喂!快点过来上课啊,第一次课就想翘掉吗?第一次课不是最容易点名的吗?”
“颜料,你装作女声帮我应一下就可以了。”
“喂!这……”对方已经挂了电话,颜彩介叹了口气,对着一阵忙音的电话继续说,“这不是用不用男声女声的问题,老师都要认脸的啊……”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节课,刚刚我已经自我介绍了,那接下来我点一下名……”讲台上的教授开始点名。
“……颜彩介……”念到他的名字,教授抬起了头。
“到!”这下可糟了。颜彩介暗叫不好。刚才他还为教授点名只看名册而不对号入座而庆幸,偏偏念到他的时候,抬头看了他,这下他还怎么帮秦雨虹答到呢。
“哦,不错的小伙子。”
“下一个,秦雨虹。”
颜彩介将拳头握紧,清了清嗓子,细细长长地说了一个字:“到。”——叫的声音比蚊子叫还小。
然而,他听到的这个“到”却是中气十足,声音响亮。他抬起头看着前排的同学齐齐往后门看去。
“到!”站在后门的秦雨虹回答道,“老师,学校的饭菜我还没有习惯,今天一早就去拉肚子了,后来又去买其他的早饭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不吃早饭对于女生来说会长胖的。大学老师应该不会介意我迟到这一会会吧。”说完,秦雨虹摇了摇手中的口袋。
“嗯,说得好。吃饭应该比上课更重要。不过,下次秦雨虹同学尽量做到双赢,吃饭上课两不误。好了,进来吧。”
“你怎么又来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就想着,如果教授念一个名字看一张脸,那你就囧了,这样我可就没法混了。”秦雨虹打开口袋,拿出一盒牛奶扔给颜彩介,“给你的慰问品。”
“勉为其难。”他笑着把牛奶接过。
在林拾月的老家住了半个月,手机也关了机,最后秦雨虹还是被秦也周找到了。
外面刚刚下过雨,秦也周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的手里拿着一把伞当拐杖,在泥泞的田埂上艰难地行走。
大门虚掩着,秦也周和叶琳琳走了进去,看到了正拴着围裙在做饭的秦雨虹。
“您来了,要不要吃个饭,我的厨艺最近大涨。”秦雨虹将火关小,给汤锅盖上盖子。
“这房子不错……”秦也周环顾四周,笑盈盈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你结婚了,我也建一个,我看到外面还有河,夏天还可以去游泳。”
“是啊,这里的时间是按季节来算的,跟我们平时按秒计算的生活当然是不同的。”秦雨虹从厨房端出两杯茶来,“这是楚歌自己做的白茶,被我偷喝了。”
淡淡的茶色在透明的杯中渐渐展开,秦也周和叶琳琳本是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以为从婚礼上离开后的秦雨虹会有什么剧烈的反应。现在看到她的这个样子,他们也就安心了。
“雨虹,我们回去吧。”叶琳琳不知什么时候找了一双拖鞋过来给最近习惯打赤脚的秦雨虹穿上。
“不然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再回来也可以。”秦也周拿起他的雨伞,牵上叶琳琳,走到厨房将秦雨虹炖的汤打包了大半带走了。
“嗯,我很快就回来了。”秦雨虹蹲在地上,摸了摸脚上的拖鞋。
回到家,躺在大红色的被褥上,秦雨虹顶着天花板发呆。被褥还是她结婚当天的样子,是叶琳琳特意买来给她换上的。
“虽然是假结婚,还是要像回事啊。”看到叶琳琳兴奋的神情,秦雨虹怎么也不好拒绝。
掀开窗帘,对面还是空洞洞的。突然,对面窗户的灯亮了,是明亮的白光,一缕缕穿透两座房子中间的榕树,映在秦雨虹苍白的脸上。
打从记事以来,颜彩介就住在她的生命里边。现在好了,他已经走了四年,可是,该死,他的窗户就摆在她的眼前,他们生活的痕迹,她每天都在经历。
“真残忍啊……”
第二天起床,黑眼圈果然跟上了秦雨虹。秦雨虹化好妆,将黑眼圈盖住,拍了拍她昨天从林拾月老家穿回来的便鞋,最后还是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了。
外面还在下雨,真是个坏天气。
秦雨虹撑开手中十二色的伞,渐渐被雨水包围。
“秦老师好!”小朋友们的心情才不会轻易被天气左右。
“嗯,你好!”
随着人流涌动,秦雨虹终于到了学校,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听叶琳琳说了,自己“思考人生”这半个月以来,她的课都是校长蒋丽琴帮她带的。昨晚秦雨虹本来是要第一个向蒋丽琴谢罪的,但在她看到窗户对面的那扇一年多以来不亮灯的房间却亮起了灯,她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只好给蒋丽琴发了个短信,道了歉,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了。
本来只隔了十来米的两户人家,却提不起脚步。
中午饭点时,秦雨虹起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打开办公室的门,粉红色的气球‘噌’地一下子冒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Surprise!”同事们每人手上抓着一串粉红色的气球围了上来。
“秦雨虹,这盒巧克力是我和拾月特地买来送你的。”楚歌将包装精美的纸袋递给秦雨虹,一旁的林拾月挽着他,朝着秦雨虹笑成月牙形:“听说吃巧克力的感觉跟恋爱的感觉是一样的。你就先暂时和巧克力好好恋爱吧。”
“雨虹,这个杯子是我和辛溢亲手做的……”贺子柠也递了一个纸袋过来,“丑是丑了点……将就喝……”
贺子柠的肚子已经挺得老大了,不施粉黛的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添一层宁静的气质。辛溢总是时时刻刻牵着她的手,不离左右。
“你们这是……”同事们每人都拿着一个气球,连平日一空闲就睡觉的汤鸣也拿了一个气球跑来给她打气。
“回来了就表示有了继续作战的信心,我还以为你蹲在我的‘度假村’就不回来了呢。”林拾月笑着走了过来,抱了抱秦雨虹,“我们几个这几年也算稳定了下来,我们在遇见你之前都不认识颜彩介,只有你陪在我们的身边。现在你最重要的颜彩介不在了,换我们来陪你。”
贺子柠说,挂在办公室的粉红色气球是用来补正秦雨虹的桃花运的。
“也没办法劝你另寻新欢,那至少让你有更好的生活的勇气。”
秦雨虹拿着辛溢和贺子柠烧铸的茶杯,泡了一杯红茶。
“还不错。”曾经以为离开颜彩介就是孤岛的秦雨虹,现在成为了森林里的一棵树,前后左右都不会孤单。
雨渐渐下得大了。秦雨虹看了一眼放在办公室门口的那把十二色的伞,最后还是没有拿起它,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今天,就实现那个愿望吧。
“秦雨虹,你不是说你想淋一场雨吗?为何下雨了,你却要躲在伞的下面?”
他牵起她的手:“想淋雨就快点啊,也不是每天都下这么漂亮的雨的。”他拉着她跑啊跑,像风一样呼呼喘气。
关于和他的记忆还真是无处不在。
自己的一个小小愿望竟是淋一场雨。秦雨虹做了个深呼吸,打着赤脚跑了起来,想象有人牵着她的手穿过风吹过的街道。突然,真有一个人拉住了她,她像一只小兔子般抬起懵懂的脸,一把十二色的伞盖过她的头顶。雨声越来越小,最后秦雨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留下熟悉的声音:“你也在这里么,秦雨虹?”他笑了,比四年前的笑容更加柔和。
“你还喜欢淋雨吗?小时候拉你去淋雨,回去被老爸一顿好抽呢,从此我就不敢和你去淋雨了。”颜彩介笑了笑,她小时候真是个疯丫头,在街上哇哇大叫,一点都不顾及周围的眼光。
秦雨虹没有说话,在颜彩介的伞下,离他那么近,自己都不太相信。
“还打算看我多久?”颜彩介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大时候,淋雨后就马上回去换衣服吧。”
就这样被颜彩介牵着,一步一步往回走,秦雨虹看了看脚下,都忘了什么时候颜彩介将他的鞋给她穿上,而他自己则赤着脚。
在他们各自的并排着的房子面前,两人摆摆手客气道别。他们的房子间隔十米,十几年唯一变化的就是两家房子中间的那棵榕树,现在早就高过房顶了。
秦雨虹走进门,头靠着雪白的墙壁,眼泪刷刷就掉了下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秦雨虹的头撞着墙壁咚咚作响。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秦雨虹眨巴着泪眼朦胧的眼,还没看清楚来人,却一把被他抱在怀里。
“你就是呛人的辣椒红,总是让人流出不甘的泪水。”滴答滴答,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肩上。
“雨虹,你回来了。”叶琳琳急急忙忙拿了一张毛巾小跑着过来。
秦雨虹接过叶琳琳手中的毛巾,搭在自己的肩上,什么也不说。
“雨虹……”叶琳琳在她身后小声叫她。
“嗯?”
“这件衣服是今天拾月拿来的,叫你明天穿的,说给你添添运气。”叶琳琳不知什么时候提了个纸袋子出来。
“哦。”秦雨虹接过袋子,吧嗒吧嗒上楼了。
洗个热水澡,秦雨虹犹豫了两秒,还是穿上了林拾月送来的衣服。
“更多的粉红给陷入桃花中的你!”林拾月留着一张桃红色的纸条,说是她的“粉红战衣”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桃花运,虽然秦雨虹不明白林拾月说的“更多”是什么意思。
秦雨虹正看着林拾月写的纸条,手机响了起来,正是林拾月。
“真是林曹操,想着就来了。”
“喂?雨虹吗?有没有穿我的‘粉红战衣’?我今天去乐源水果店的时候听乐老板说颜彩介回来了!我的天哪,你不知道我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吃惊!”电话那头传来林拾月的大嗓门。
该吃惊的应该是我吧,秦雨虹想。本来想好好文艺一番,结果被颜彩介逮个正着,让他一回来就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发出结婚请帖给他,他却若无其事地在婚礼之后的半个多月才出现。自己进了家门,没骨气地抱怨也被他听见。秦雨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自己被惊了一下。
“……我一听你回来了就急忙赶制了那件‘粉红战衣’,补一补你漏掉的桃花……”
“嗯……嗯……嗯……”秦雨虹一边点头,一边说嗯。
林拾月终于口水说干,挂了电话。秦雨虹将窗户打开,却发现颜彩介就在对面的窗户边上看着她。
秦雨虹朝着他挥了挥手,扯了扯僵硬的笑容。方才在门口,颜彩介抱着她,丢下那句话还有那把十二色的伞就走了。
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秦雨虹正准备拉过窗帘,却看着颜彩介手中举起一张白纸,上面写着“shirt——good”。在白纸的上方,是颜彩介的笑脸。
秦雨虹笑了笑,摆了摆手,拉上窗帘,摊睡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叮叮——叮——”,一大早秦雨虹就被什么细细的声音吵得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秦雨虹的窗户正被细小的石头砸得叮叮响。秦雨虹将窗户打开,看到楼下的颜彩介仰着头笑着向她招手,示意她下楼。
“干嘛?”秦雨虹洗了把脸,连头都没梳就下来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件桃红色T恤。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颜彩介将秦雨虹的眼睛蒙上。
“干嘛?这么老土。”秦雨虹撇撇嘴,紧紧靠着身后的颜彩介,她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高,以显示自己的情绪很正常。
视线渐渐清晰,在他们的房子中间的那棵榕树上,荡着一个崭新的秋千。
“这是秦叔以前答应过你的,我帮你实现了。”颜彩介笑着将秦雨虹牵过去坐在秋千上,“别看这玩意小,我可是忙活了一个晚上呢。”
在二十年前的约定,现在终于实现了。
在颜彩介7岁的时候,他们家搬到临江街区。
“妈妈要去拜访一下邻居咯,儿子要跟着去吗?”颜妈妈蒋丽琴弯着腰,手里托着刚做好的点心。
“嗯。”颜彩介乖巧地点了点头。
颜彩介家的房子与隔壁秦家紧挨着,中间有十来米的间距。
敲开秦家的门,一个身穿桃红色连衣裙的小妇人打开了门,她正是秦雨虹的妈妈贾曼。彼此寒暄后,贾曼笑着说自己的女儿皮得紧,以后希望颜彩介多多原谅些。
颜彩介,好名字啊,和着我们家秦雨虹刚好凑成一彩虹。贾曼笑起来哗哗哗哗的,声音响亮。蒋丽琴则是捂着嘴呵呵地应着。
颜彩介则站在妈妈的身边,恭恭敬敬。
颜彩介和妈妈正准备回去,一棵树正向他们走来。树走得很慢,被两只胖乎乎的手紧紧握着。不一会,手掌主人的背影渐渐清晰。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她稀稀疏疏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金黄色的光。
“虹虹,你怎么一个人搬个树干进来了。”搬动着树干的正是6岁的秦雨虹,贾曼穿着拖鞋就出来了,“这就是我家的孩子,她就喜欢在我们家门前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让你们见笑了。”贾曼接过秦雨虹手上的树干放在地上。
树干移开后,这是颜彩介第一次见到秦雨虹。
她穿着桃红色的上衣和蓝色的牛仔裤,头前的黄发乱蓬蓬地飞在空中,瘦瘦的脸因做了累活而红扑扑的。
他穿着白色的运动鞋,黑色的运动裤和蓝色的短袖,头发剪得短短的,很干净。秦雨虹用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开始打量对面站得整整齐齐的颜彩介。
“你的嘴巴竟然跟我衣服一样,桃红色的。”秦雨虹又擦了擦顺着汗水倒下的发丝,“没有抹口红吧。”秦雨虹走上前正准备用手去擦颜彩介的嘴唇,最终她的脏手被贾曼拦截。
“又淘气了。”贾曼在秦雨虹手心轻轻一拍,“这是新搬来的隔壁的颜彩介哥哥,以后要好好地玩。真是让你们见笑了……”贾曼也无计可施,只好在一旁笑笑。
“要和我一起种树吗?”秦雨虹挣脱开妈妈的手,跑过去拉着颜彩介,“要和我一起种树吗?”
“啊……哦,嗯。”颜彩介被这一团笑着跑过来的桃红色小妹妹吓住了,她的脏手一下子就捏住了他干干净净的手臂。
颜彩介看了看妈妈,蒋丽琴笑着点了点头,颜彩介就跟着秦雨虹走了。
树干脏脏的,颜彩介没有动,秦雨虹把树干抱起来,“走吧,我们把它种在我们两家的房子中间,那里有块空地,等这棵树长大了,我们可以在上面做一个秋千,我都跟爸爸说好了。”秦雨虹很高兴,拖着树干就往两家的房子中间的空地走去。
“这个树都没有根啊。”蹲在一旁看了很久的颜彩介终于开口了。
“哦,这个叫榕树,爸爸说它很顽强的,插在地上就可以长大。”秦雨虹拿着小铁锹使劲地挖树坑。
“现在你帮我扶着,我把它栽进去。”秦雨虹用泥土把树干埋起来,把覆盖的泥土拍打牢固后,从地上跳着起来,“耶——这样就栽种完毕,接下来就等着它长大了。”
秦雨虹的脸上被她自己抹满了泥土。“颜彩介,你帮我把我眼睛前面的头发弄下去一下。”秦雨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脏脏的了。
颜彩介两手拍了拍,互相擦了擦,走上前帮着秦雨虹抹开遮挡她视线的头发。
颜彩介就站在秦雨虹面前,眼睛看着她额头前面乱蓬蓬的头发,纤细的手指在秦雨虹的眼前移动。秦雨虹看到了离她很近的桃红色嘴唇,眼睛不禁使劲地眨了起来。
视线清晰,秦雨虹凑上前去,咧开嘴笑了:“好神奇,你的嘴巴还真不是抹了口红的。你不知道,我妈妈的嘴巴没有抹口红的时候,都是乌漆漆的。”秦雨虹瞪大了眼睛望着颜彩介的嘴巴傻笑,颜彩介不由得往后退,最后不得不转身跑掉了。
“颜彩介!你怎么跑了,还没有给树浇水呢,你以后还想不想坐秋千啊……”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自己竟然惊慌失措地逃掉了。她的力气真的好大,颜彩介还记得,那个拖着树干拿去种的女孩子。
“你都还记得。”秦雨虹握紧手中的麻绳,抬头看着这颗树。曾经只是一根小树干,而今已经是大树了。
颜彩介蹲了下来,一手扶着秋千,另一只手盖着秦雨虹的小手:“雨虹,我爱你。”
秦雨虹从发根到脚尖,整个人就像触电一样,似乎有些颤抖。
这突如其来的话几乎让秦雨虹无法呼吸,怎么回答?秦雨虹除了看着他,别无他法。
颜彩介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不要想太多,如果你承认,其实你爱的人是我,你只要点点头,然后靠着我就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放在我房间的信我都看了。”
秦雨虹将头埋了下去,不一会,颜彩介感到肩上一阵潮湿,侧头一看,秦雨虹正不停点着头,一点一点将眼泪蹭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