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夜黑（1 / 1）
守则第六百四十条——
“秦雨虹喜欢站在高处看风景，可她却是个恐高的人。
第一次去游乐园的时候，她吵着要去坐摩天轮，我先去买冰淇淋，叫她等我回来，她却没性子等我，自己早就坐了上去。
转啊转，摩天轮，摩天轮，你为何这么慢？
摩天轮的门终于打开，秦雨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眼泪浸湿了我的衣服：‘吓死了！’她不停地跺脚。我的手里还拽着两个甜筒，甜筒都化了。
她的力气总是那么大，害怕的人应该是我，我还以为我的肋骨断了。
和她一起去高处的，我希望永远是我一个人。”
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秦雨虹真不知道怎么说。在颜彩介吻她的那一瞬间，她仿佛才明白了，自己的真爱，一直在身边。她才明白，为何她一直都不承认，林拾月对颜彩介的感情，从来没有想过要帮着撮合他们；为何她看到其他女孩子围在辛溢周围，特别是贺子柠陪伴她左右的时候，她反而是很安心；为何她看到颜彩介为了她生气，为了她奔走的时候，她的心跳会那么快。
是她自己将颜彩介气走的，难道她现在说她其实喜欢的是他？三年多过去了，颜彩介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只给她寄过两张明信片。一张是祝福她和辛溢，一张是叫她将叶琳琳当做自己的亲人。也许，他早就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了吧。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偶尔还是有几缕透了出来，在地上留下奇奇怪怪的影子。
大学毕业了，身边的朋友都各自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秦雨虹自己却成了无业游民，想想真是悲哀啊。
“雨虹，有空吗？”颜有毅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颜叔，怎么了？”
“这罐榨菜麻烦你帮我给孩子他妈送去，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有雷阵雨，我得去农场看看。这个榨菜她早就吵着要了，昨天说了今天给她送去的，就麻烦你了。”颜有毅黝黑的脸上挂着笑容，将一个米色的罐子递给秦雨虹，“下次我再做点送给你。”
“嗯，那就多谢了。”
一跨进小学的门，景致就完全不同了，孩子们带着红领巾在校园里窜来窜去，吵吵闹闹的，听起来却不烦人。
“虹虹，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身为教育工作者的蒋丽琴总会不经意地提起这些问题。
“是吗……未来啊……”以前总觉得未来总是遥远了些，导致现在这么迷茫。秦雨虹将那罐榨菜搁在蒋丽琴的办公桌上，在桌上的一角，正放置着他们一家的全家福，颜彩介和颜有毅站在蒋丽琴的身边，微微地笑着。
“现在这天气真是闷热，待会应该会下大雨吧。”蒋丽琴将伞从架子上取下来，“走吧，我送你出校门。”
雨势来得很快，两人才刚跨出办公室，外面就狂风大作，倾盆大雨。
硕大的操场一下子就没了人影。秦雨虹打着伞，突然看到操场的一角，还有一个小孩在大雨中奔跑着。
“蒋姨，你看那里……”
顺着秦雨虹的手看去，一个小男孩穿着米色的衣服在大雨中大吼大叫地跑着。
“那是我二年级的一个学生。他的成绩不好，身上总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被爸爸揍是家常便饭。在家里被揍了，他就到学校来欺负其他同学出气。我就叫他生气的时候就去跑操场，抱着把操场跑坏的心思去跑。结果你知道吗，他用了这个办法之后，再也没有和其他同学发生冲突。”
“毕竟还是个孩子，他有千万种可能性，怎么能让他毁在这上面。”蒋丽琴笑了笑，朝着那个孩子走过去。
蒋丽琴低头跟那个孩子说了两句话，又朝秦雨虹招了招手叫她过去。
“记得今天的词语每个抄一排，这是老师的作业，会好好完成的吧。”蒋丽琴给那孩子打伞，笑着对他说。
“嗯！”男孩子也笑了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头上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来，把伞拿去，回去赶紧换衣服。”
“嗯！”他还是笑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接过那把伞，吧嗒吧嗒跑远了。
“我以前当班主任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慢慢自己争取当了校长，才慢慢地成长起来，若老师也是在搞生产的话，那么老师是最奇特的了，因为他手里攥着的是孩子们的希望与未来。我是相信一个人是可以影响另一个人的人生，很多时候，老师就是他们能想到的最亲的人啊。”
“嗯。”秦雨虹将伞往蒋丽琴那边挪了挪，听完蒋丽琴的这些话，她的心中好像有股力量想要冲出来，这让秦雨虹有些热泪盈眶。
“等你想清楚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到时候去日本把颜彩介那小子抓回来吧。”蒋丽琴将秦雨虹送上车，最末说了这句话。
“蒋姨……”秦雨虹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就在雨中奔驰而去。
守则第八百四十条——
“秦雨虹不喜欢在书上写字。
每次她到图书馆看书，拿到有人乱写乱画的一本她总会气得破口大骂——这么丑的字还敢在图书馆的书上写？天雷滚滚，劈了这傻逼吧。
“大热天把人叫出来真不厚道啊——”汤鸣穿着人字拖，顶着一头长发走了出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秦雨虹弯下腰，鞠了一躬：“师兄，拜托教我成为一名教师！”
“真是呼之即来啊……”汤鸣挠了挠头，摆正了姿势，“我们办公室的人，除了我之外，全都秃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是教数学的嘛……”
“那好……先从心理学……”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秦雨虹才得以站在这个讲台上。
为了开学的这一天，秦雨虹特地去烫了一个泡面头，显得自己很有资历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堕落到来这里当小学老师了。”林拾月递了一瓶可乐过去，拿着手里的扇子扇个不停。
“时间过得真快啊……”秦雨虹坐在树荫下的木椅上，拉扯了几下自己的泡面头，“果然这个发型……还是换回来吧……”
“拜托，拜托，你早点换！真是拉低我这大设计师的水平！”林拾月双手合十，就差跪倒在秦雨虹面前了，“我来是送你这个的……”
一个大红色的请柬搁在秦雨虹面前，秦雨虹起身，接过这份滚烫的纸块，既高兴又讶异：“林拾月，你们终于要结婚了！”
林拾月没有吱声，只是用米色的指甲壳戳了戳火红的请柬。
“诚邀秦雨虹小姐参加……
——新郎辛溢，新娘秦雨虹……”看到此，秦雨虹惊奇地看着不停打扇的林拾月，差点叫了出来。
“林拾月，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们俩磨磨蹭蹭让人担心……”林拾月摊了摊手，“我们需要一点催化剂……主意是辛溢他们俩夫妻想的，我只是跟跟风而已……你知道的，设计者的眼光……”
“可是，辛溢已经结婚了呀！”这几个人，出的馊主意笨到家了。
“没事，没事，放轻松。”林拾月凑上去给秦雨虹打扇，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个婚礼的对象只有一个，其他的也就是摆设而已。”
“如果这招都不再奏效，我们就全球通缉！”
秦雨虹无奈叹了口气，将请柬收了起来：“连蒋姨都没有他的电话啊……”
“你笨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联系不到的人，他就是耍阴招的混球……”林拾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贬义词来尽可能贬低颜彩介的价值，丝毫看不出来她曾经因为见了他一面就流口水。
要是，他能够回来再找找她就好了。
“喂？”
“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紧张吗？”
“不紧张。”
“明天若是他来了，记住叫他不要打我的脸。”
“嗯，谢谢你了，辛溢。”
电话那头传来贺子柠的声音：“老公，你洗碗呗。”
白天的太阳火辣辣的，即使到了晚上，还是闷得让人窒息。
“雨虹，这是我特地为你设计的婚纱，自从给贺子柠设计了一套之后，就停不了手了……婚礼上若是想要逃走，穿上它就对了，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秦雨虹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着提一大袋东西跑来的林拾月，她正把她白天随便挑的那件长长的婚纱扔到一边，摆出她自己的大作。
“雨虹，你看，这是我给你的秘密武器！”林拾月从袋子里拿出一双雪白的高跟鞋，“这个鞋子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在外人看来，它是一双精美绝伦的高跟鞋，实际上，它却是你明天跑路的绝佳工具！”
林拾月将鞋塞给秦雨虹，整理了一下摆在床上的婚纱：“这个也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穿上它，不仅让你在人前眼前一亮，最重要的是，这个运动的裤裙设计，不用担心绊手绊脚，短是短了点……”
林拾月叽叽喳喳地一一从口袋里拿出她的得意之作，一一解释它们的功能，时不时看看秦雨虹的反应。
秦雨虹仍是不说话，林拾月坐了下来：“怎么了，不喜欢吗？你可是我有史以来最重视的顾客，我给你打个五折怎么样……”
“拾月……谢谢你……”秦雨虹将手放在林拾月的手背，笑了笑。
看着笑比哭还难看的秦雨虹，林拾月叹了口气：“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还以为我真要收你的钱啊，真不愧是颜彩介口中的笨瓜……”说到“颜彩介”，林拾月似触碰了什么禁忌般，立刻闭了口。
他们是在赌博，赌四年之后，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没事，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话说回来，还是你们一手促成的……反而是你们一个个瞎担心起来了。”
秦雨虹将那双鞋穿在脚上，站起来转了两圈：“真是心灵手巧。”
叶琳琳跟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秦雨虹睁开眼睛的时候，叶琳琳正拿着梳子看着她。
“起来洗漱吧，我帮你梳头。”她说。
“虽说是假结婚，也算结婚，头发还是得好好设计设计……”叶琳琳的梳妆工具摆满了整个梳妆台，大大小小的器具在叶琳琳的手中转换自如。
不一会，秦雨虹齐腰地长发被层次清晰地盘到头上，白白的头纱被轻轻地别在秦雨虹的头上。
“完美。”叶琳琳的头挨着秦雨虹的头，“活着的年岁那么短，追寻自己想要的都还显得远远不够……”
“我知道。”秦雨虹将头纱放了下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和叶琳琳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秦雨虹拉着爸爸秦也周的臂膀缓缓走上红地毯，在地毯的尽头，是西装笔挺的辛溢。
“爱要有忍耐和仁慈，永远没有妒忌，有爱就不要有无礼和自私，不要愤怒；爱使你不会因为对方的过失而不愉快，但会因为真心而喜悦；要一直准备着去原谅，去信任，去希望，还有去忍耐，无论发生了什么。”为他们主持婚礼的人是颜彩介的妈妈蒋丽琴。念到这里，蒋丽琴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扫视了一下全场，又接着继续念。
婚礼举行到这，教堂的大门仍然紧闭，无一人问津。
“我，辛溢，愿意娶秦雨虹为我的合法妻子，永远……”辛溢看着秦雨虹，拉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誓词，额头上渗出许多汗水。已经到了中午，可是该来的人还没有来，辛溢此时紧张到快要崩溃，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谁叫自己出了这个激进的主意呢？
秦雨虹的眼泪不知不觉开始一颗一颗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放在辛溢的大手中的小手开始渐渐失去温度。他们辛辛苦苦导演了这一出，只为了唯一的观众，然而观众却没有了，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生活回归现实，终究是一场笑话。
辛溢捏了捏秦雨虹的手掌，向她眨了眨眼睛，他们只好承认计划失败。
一旁穿着米色长裙的林拾月走过来牵起秦雨虹的手：“我们走吧。”
然而秦雨虹就站在那里，未曾挪动一步。
“我跟你说，我是绝对不能忍受你退缩的，你不能因为颜彩介没有来，就失去了对生活的热心，你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接受这一步，我带你走！”
秦雨虹被林拾月拉扯着，楚歌的车早就停在外面。
“上车吧。”
大脑几乎全是空白，秦雨虹被林拾月牵着坐在车里，两旁的行道树不停地往后跑，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歌，麻烦把车顶盖子给我打开一下好吗？”
外面的太阳还很大，迎面吹来热辣辣的风。林拾月将踩在后座上的秦雨虹拉了下来，往她脸上涂涂抹抹。
“快擦防晒霜……”
防晒霜还没有抹匀，秦雨虹大笑着说：“结果他还是没有来啊……”
“他走的时候，叫我好好照顾你。”
“嗯。”
“别忘了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林拾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真挚，“这里来。”
秦雨虹将手臂压在自己的眼睛上，靠着林拾月的肩膀，终于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