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浅海沙 （4）（1 / 1）
差点就累死在缝纫机前，林拾月把冷水浇在脸上，镜中的她黑眼圈已经有了两层，乱蓬蓬的头发上沾着亮晶晶的水滴。
给剧组缝制的衣服有一半被送了回来，堆在书桌上，那么地碍眼。也是，她这个样子给谁看了，都会让人怀疑她的鉴赏能力和动手能力的吧。
林拾月走在堆满落叶的道路上，树梢上的那一方天空，碧蓝碧蓝的。
稀稀疏疏的叶子在冬风中摇摇晃晃。或许将裙摆层层叠进一下更好吧，林拾月一边想着，一边在手掌心画图纸。
手掌心毕竟太小，林拾月抬起手指在一旁停着的小轿车的玻璃上画了起来。冷冷的玻璃板渗着丝丝凉意，林拾月却画得很开心。
画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林拾月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它举起手指放在唇边，呼呼呵气，最后在仍旧冰冷的玻璃板上画下一个大大的笑脸。
一张金灿灿的落叶偷偷飘落到林拾月的衣服帽子里，那扇林拾月画过的车窗在这时扑哧一声，缓缓地打开，车内的那人看着林拾月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转角。
“蒋姨，我又来蹭饭了。”
“喂，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来我们家蹭饭。”颜彩介白了秦雨虹一眼。
秦雨虹跳到颜彩介的背上：“颜料，你竟然对我使白眼！”
“快下来！你这泼猴！”
最后还是蒋丽琴过来招呼两人坐下安安静静吃饭。
“虹虹，你小颜哥哥就要毕业了。”
“诶？颜料不是还在大三吗？”
“脑袋聪明呗。”
秦雨虹扒了两口饭，想起颜彩介只比她大了一岁，本来只比她大一个年级，可他却硬是高中跳级，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早早地进了大学。她可是费了吃奶的劲，才好不容易考上他所在的大学。现在他又提前毕业，真是望尘莫及。最近颜料的话越来越少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这说那的跟她聊天。说不定以后颜料的学识越来越丰富，他们之间还会有代沟吧。
“想什么呢，呆子。”颜彩介将回锅肉挪到秦雨虹面前。
“没什么。”
吃饱了，喝足了，秦雨虹心满意足地跑到颜彩介的房间翻他的东西看。
颜彩介闲暇的时候，习惯在桌角抽一张叠好的画纸画画。有的时候是简单的一副插图，有时只是一个表情，有的时候还会画一些小故事。
秦雨虹是他唯一的读者。
“颜料，你以后当个漫画家吧！”秦雨虹曾这样对他说。
“漫画家岂不是要天天关起来画画，那怎么跟你玩？”
颜彩介把碗洗好，走到楼上。秦雨虹静静地躺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手里拽着他的画纸。颜彩介伸手将画纸拿出来，给她盖上被子，隔了好一会，他喃喃自语。
“吃了就睡……”
五颜六色的彩灯被挂在礼堂外的树枝上，灰白色的地板也被红地毯覆盖。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在淡淡的冬季增添一抹暖暖的色彩。
林拾月将腰带一一给接下来演出的女孩子们系好，化妆间微微吹着的暖气让她有些闷。
站在礼堂外吹吹冷风，林拾月伸了个懒腰。再隔半个小时就是晚会了，有五个节目组都用了她亲手设计的演出服和礼服，这下，人生好像可以重新开始了。林拾月伸手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小心叠好的礼盒，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就藏在里面。还没有送给他呢，林拾月摸了摸那个规规矩矩贴在盒子一角上的粉红色礼花，对着它笑了起来。
“真是晦气啊，穿着这屎黄色的衣服真是掉价啊。”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后台传了出来。
“还不是林拾月那个土婆。自己每天穿得那么土就算了，还自告奋勇要去给我们学院的剧组设计衣服，真是受不了。”
“其实我觉得还好啊……”
“好什么啊，你看她平日跟秦雨虹走得那么近，谁知道她在学院给的演出费里捞了多少……”
人言可畏，林拾月将围巾裹得更紧些，想着或许能够暖和自己冰冷的脸颊。
“很冷吗？”一杯热咖啡递到林拾月面前，林拾月吓了一跳。
“颜大……颜彩介……”林拾月的声音小的可怜。
“喝一杯暖和的吧，外面风挺大。”颜彩介穿着一件长衫，还是一如既往那张随和的脸。
“谢……谢谢。”林拾月接过咖啡，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烫得舌头都没了知觉，背心一阵暖流闯荡来去，渗出丝丝暖意。
颜彩介提起他的戏服，将衣摆展现在林拾月的面前。
“这戏服被我弄破了，可能需要你的一臂之力了。”他指着衣服上的那个破洞，不好意思地笑笑，“雨虹说，这个时间点只有找你急救了。”
颜彩介就站在她面前，林拾月不禁有些恍惚，她摸了摸背包里的深蓝色礼盒，最后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线：“找个地方坐着吧，我帮你补好。”
淡淡的白色灯光下，林拾月低着头牵起颜彩介的戏服，将那个不和谐的破洞渐渐补了上去。一针一线在白色的衣衫之间穿行，心灵手巧的林拾月此时却有些迟钝。颜彩介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坐在一边，林拾月却更加不知所措。
时间啊，请慢些走。
颜彩介拍了拍戏服，对林拾月点点头，笑了笑：“真是心灵手巧。”
礼堂内掌声雷动，晚会开始了。林拾月将袖子挽起来，在化妆间来来回回为演员们整理着装。外面的节目还在继续，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到化妆间，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演员们。众人都呆在那里，也打量着那位男士。
“先生，这里是女化妆间，闲杂人等禁止入内。”林拾月手里还拿着一条灰白色的长裙，不施粉黛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那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林拾月。演员们也没赶他走，只是好奇地站在那里看着，肚子里杜撰着这是什么情况。
“你做的衣服很漂亮。”那个人开了口，突然笑着对林拾月说了这句话，然后将化妆间的门带上，离开了。
“走错了吧……”林拾月将裙子鞋子一一配好，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设计了那么衣服，他应该是第一个赞美林拾月的陌生人吧。在这个孤独陌生的世界，得到素不相识的人的肯定真的太难了。
一月一的元旦，有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