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1 / 1)
曾泽君回到上海是晚上10点多了,出了火车站就给孟景梵打了电话,但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曾泽君觉得可能是孟景梵在家里等她吧,于是招了出租车就赶回家,可是家里也是空无一人。还没有回家吗?
曾泽君想起昨天和孟景梵通电话时孟景梵说说今天大家一起去学长家里吃饭。可能是和朋友一起玩的太开心了,手机没电了吧。
曾泽君没有多想,只当是孟景梵和朋友在一起,所以就没有再打电话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孟景梵那个晚上是在派出所里蹲了一晚。
所有人都被带到了派出所,刘学凯的女朋友被送到了医院。做笔录的时候,大家都说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谁也不肯承认最后是谁推的刘学凯,所以所有人都被当成嫌疑人关了起来。学长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大闹了派出所,民警武力镇压,孟景梵也被波及,被打了好多下。最后还是被关起来,手机也被没收,并且民警们拒绝了后来导师们的保释要求。
第二天的场面更加混乱,刘学凯的父母以及各种亲戚从乡下赶来,二十几个人把派出所围了起来,要求见见嫌疑人,民警拒绝了刘学凯父母的要求,二十几个人就打砸派出所。刘学凯是这个家族唯一一个出了村子上大学的人,整个家族都指望他来改善家族的生活,现在不明不白的死在上海,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刘学凯的母亲,七大姑八大姨的哭成一团,孟景梵被关在后面的房间里都能听见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沉默。
昨天最为激动的那个师兄已经有点奔溃了。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因为昨天是他在拎着刘学凯撞上去的,他不知道昨天是谁在推他,也不知道是谁在拉他的胳膊,他只知道昨天大家都看到是他最后碰的刘学凯。
一片压抑中,那位师兄开始哭泣。然后越哭越大声:“我不要坐牢啊,我不能坐牢,我才26岁……”
大家都不再说话。
然后有人也开始哭。
外面的噪杂声越来越大,房间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重。孟景梵蹲在角落,抱着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昨天被误伤的手臂已经泛青了。房间里没有窗户,门上的玻璃窗对着黑漆漆的过道。房间里灯没有开。
天亮了吗?
没有比害怕明天到来更绝望的。
曾泽君一直到第二天还是联系不到孟景梵,不由得担心起来,工作的时候也总是分神,下午的时候干脆翘了班去孟景梵的学校。学校里没什么人,她拦了一个打篮球的男生问她计算机教室在哪。男生很惊讶。然后说:“你也是因为那件事来的吧,记者?”
曾泽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抓着男生的胳膊:“什么事?我朋友是你们学校的研究生,她一直在计算机教室写程序,昨天忽然联系不到了。”
男生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个研究生被人从楼下推下去了,现在所有当时在场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曾泽君赶紧继续问:“被推下去的是谁?”
男生摸摸头:“我也不知道,是个男生。”
曾泽君有点放下心来,但是又更加焦急了。孟景梵现在在哪里呢。
孟景梵捧着杯子坐在馆长的沙发上,馆长的Jerry猫蜷在孟景梵的脚边。因为派出所的混乱,民警同意学生们被保释,馆长就带着孟景梵到她住的地方。房间很敞亮,墙边都是书架,架满了书。孟景梵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淤青和汗渍让孟景梵看上去有点狼狈。馆长想让孟景梵去洗洗,但是孟景梵摇摇头。她不想动,从昨天中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没有一点力气。
馆长给她倒了茶,还有一些甜点,让她稍稍补充体力。
馆长看孟景梵没有一点倾诉的欲望,也没有强迫她说话。就拿着书在一边静静看着。
孟景梵从口袋里拿出从民警那里拿到的手机。开机。
很多个未接来电,多半是曾泽君的。
孟景梵只是看着,却没有回过去。
这时曾泽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孟景梵把眼睛移开,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拒绝。
曾泽君过了一会,又打了过来,孟景梵还是拒绝。越来越坚决的拒绝。
馆长看她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有点不忍心,说:“不想接吗?”
孟景梵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整个人都缩起来。
馆长隐隐的听见孟景梵的哭泣声。
孟景梵这二十多年的生活顺风顺水,最难的也许也不过是毕业论文重稿。平时阳光聪明,但实际上非常脆弱,非常不堪一击。一点点的打击都可能毁了她心中的城堡。
馆长很担心的拍着孟景梵的背,孟景梵哭的几乎崩溃,直到体力用尽昏睡过去。
馆长看看孟景梵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拿了起来,想给刚刚的那个不断被挂断还不断打过来的人打电话。
曾泽君已经急的团团转了,她一边让人去打听孟景梵被带去哪里,同时还不断给孟景梵打电话。电话已经从关机变成没有人接听了。她没有放弃的一直打,终于被接通了。
曾泽君说:“喂,孟景梵是你吗?”
电话那边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你好,孟景梵现在在我这里,如果你有空的话,来我这看看她吧。”
孟景梵的觉睡的很不安慰,梦里不断重复刘学凯的惨叫声和流了一地的血。她不断被惊醒又立刻陷入昏睡。
曾泽君把孟景梵搂进怀里。馆长很识趣的退出房间。
曾泽君发现孟景梵的手臂和脖子都有淤青,她心疼的帮孟景梵小心的揉着。
孟景梵的潜意识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和感觉,她不自觉的往曾泽君的怀里钻去。曾泽君捏捏孟景梵的耳朵。孟景梵悠悠的转醒。
她立刻知道身边的是曾泽君。她慢慢松开手,滚到另一边去。
曾泽君从后面抱住她。
曾泽君说:“孟景梵,我很想你。”
孟景梵不说话。
曾泽君说:“我也很担心你。”
孟景梵哑着声音:“对不起。”
案件正式进入候审阶段,案件进行的很艰难,因为刘学凯的家人只要孟景梵他们出现就会很激动的一直叫喊。有时候甚至想要冲上来。庭审不得不暂停了好几次。
孟景梵变得越来越沉默,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总是听见不存在的声音。也越来越不愿意别人碰她。曾泽君很担心,她希望这件事尽快平息下来,她想带孟景梵去医院,但是孟景梵不愿意,她开始重复着:“我想要回家了。”
孟景梵的父母都知道了这件事,父母想请假过来照顾孟景梵,但是孟景梵说不用,她努力表现的阳光,好像一切都好。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一审结束。
对包括孟景梵在内的三个同学的控告不成立。有两个同学的过失杀人罪名成立。
刘学凯的父母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在孟景梵走出法院的时候冲过来想要打孟景梵,推搡中,恍惚的孟景梵被推下楼梯,造成腿部骨折。
曾泽君觉得孟景梵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她反应也在变得迟钝,消瘦的青筋必现。曾泽君觉得自己都无法承受了,甚至看着睡着的孟景梵就会突然开始流泪。
更为糟糕的是学校因为舆论的压力,开除了孟景梵和五个学生的学籍。
孟景梵睡的时间在变长,清醒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
曾泽君把很多工作带回来做,一直守着孟景梵。
有一天,孟景梵的精神忽然变得好起来,她下了床,甚至做了蛋糕。她做得特别细心,每个细节都精益求精。
曾泽君回来的时候有点吃惊,孟景梵穿着她第一次见到孟景梵时穿着的背带裤,坐在餐桌上,桌上还有一个漂亮的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曾泽君感觉自己已经知道结果了。
孟景梵说:“曾泽君,我有话想跟你说。”
曾泽君说:“我的房子装修好了。大概下个星期就可以住进去了,我还在阳台放了很多多肉植物。”
孟景梵说:“嗯,这样啊。我有其他的话想跟你说。”
曾泽君撑着桌子,一直摇头:“不要说。”曾泽君不愿意抬头,她知道她看着孟景梵就一定会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她只是低着头一直恳求着。
孟景梵说:“你以前说一个礼物可以换一个要求,对吗?”
“我没有这么说。”
“你是这么说的。”
曾泽君开始流泪:“所以,你要换这样的要求吗?”
孟景梵低下头:“我想回家了。”
曾泽君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那我们呢?”
孟景梵的声音在哽咽:“我们,就算了吧。”
以前看书的时候,总是想着,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抓着她不让她走,给她美好的生活和敞亮的未来。要穿着得体的衣服,开着漂亮的车子,要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后来遇到曾泽君,就像是遇到了公主,王子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公主,让公主习惯的一切都得以延续,继续做她的公主。
我不是王子,我是小王子。
我不能保护好我的玫瑰,她会因为我没有照顾好而死的。
孟景梵知道曾泽君多么努力的珍惜自己,她觉得自己很混蛋,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我没有以后了。
你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