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九十一章 阿尘(1 / 1)
洛秋羽正在沐浴,浮欢给他擦洗身子,却不知寝室外冷倾尘已经前来。因为门外不再有人围堵,他就直接进了殿中。
“陛下可在?”他踏着大步走进,殿中空空无人,他的声音也回响在其上方。
幸而有个杂役宫女,见他前来面圣,忙告罪拦住,“冷亲王得罪了,陛下正在沐浴,不许人打扰。如若王爷有事,还请一刻钟后来……”
“臣有要事。”冷倾尘未等她说完,就绕过那宫女,径直向里面走去。宫女见状,急忙转身小跑两步拉住他的衣摆。当见到他一回头,被他的冷眼一瞪,又忙“扑通”一声跪下,“王爷不要难为奴婢了,陛下确实在沐浴,并且吩咐奴婢们务必要拦住来人,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他嘴角勾起冷冷的笑,一把甩开那抓住他的双手。“臣就是说的十万火急的军情。”
杂役的宫女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冷倾尘一步步去往御池。
秋羽此时刚从御池中出来,晶莹的水从那光洁的少女肌肤上滑落,湿淋淋的长发散落,长过腰至股。浮欢拿着汗巾帮他擦拭着,将水一点点擦干净,再将发拢起来。
然而,就在他要披上内袍时,门忽然打开,冷倾尘就站在门口。虽是春天,却还带点春寒,因而里面有着袅袅的水汽,半白半透地环绕在两人身旁。其中一个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服侍秋羽的浮欢,而另一个内袍半退,白皙的酥肩隐隐约约显露的应是皇上。
秋羽察觉到有人,本能就是一手飞针,微侧身,直接飞向冷倾尘面门。他因为见此情景一怔,险些忘了躲避。再加上飞针速度迅疾,他勉强抬臂,虽是挡住,却也被其中两根所扎,血涌出,染红了袖袍。
“出去。”秋羽皱眉,声音压得低沉生冷,“浮欢你也去,给他上杯酒,拿来药涂上。”
浮欢看了他一眼便遵照其命,将冷倾尘几乎是半拉着出去,然后将门结实地关上。秋羽在里面慢慢理好衣服,也亏得软甲已经穿上,应无不妥。
“王爷心急了。”浮欢给他倒上一壶酒,余光看到他那一脸的清冷,只是叹气。
“因为无人在外面相拦,以为陛下有难,或是不再宫中,才这样冒失进来。”他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这就是他匆忙过来的初衷。
浮欢并未多话,只是屈身行了礼后,去秋羽空心的枕头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丛中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在冷倾尘喝酒的功夫上,她用药杵子将那药丸磨碎,又去沾了点水,才端到一旁的几案上,不慌不忙道:“不知王爷是否嫌弃奴婢手脏,不配触碰王爷的身体?”
“请便。”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答,即使真的介意,在她的话语下也被堵死。
她很有礼地轻轻将他的袖子挽上,注意到他自行拔下针的地方,已经流出紫血。“陛下的针是有毒的,劳王爷受罪了。”她沾了药轻轻抹在伤口上,“只是刚刚红儿与奴婢说,王爷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才闯了进来,并非未被提醒。”
冷倾尘刚要张口说什么,秋羽已经沐浴出来,照旧不喜将头发擦干。他听见这话,寒冰的脸上双眉一挑,“哦?十万火急的军情,倒是说来听听。”
“陛下的终身大事,难道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吗?”冷倾尘还是礼数周全地站起来,施礼,“凌丞相方才告诉臣此时,臣就赶了过来。不巧碰见陛下沐浴,臣忘了规矩本分,一心急着要与陛下商议。”
他似乎说的句句在理,情真意切,最后还作势要跪下,“臣,大罪。”
秋羽见此情形就是一阵青筋暴跳,立时摆了摆手道:“罢了,不必这么快给自己判什么罪,是朕安排不妥。况且你也被扎了两针,就算是两清。”
冷倾尘这才重新站直,请陛下先行落座,自己方谢恩坐下。
“既然要商议,冷亲王便起个头罢。”秋羽也不避讳地拿过冷倾尘的酒杯,一口饮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情颇为期待。
“臣以为,选妃之事应顺应陛下心意,而并非因为安顺王妃的一面之词兴起。”
秋羽头一次见到冷倾尘发表这么多自己的意见,说了这许多与军事谋略无关的话,且圆滑伶俐。以为这是新婚之后洛婉婌对他的改变,使他更有人情味。
“那么陛下,究竟意下如何?”冷倾尘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他忽略了那其中的炽热,只是淡笑着答道:“朕以为然,确实到了纳妃的年岁,而且宫中也孤独寂寞的很,若是多了些姐姐妹妹,岂不快哉?”
袖中冷倾尘的手蓦地收紧,但他面上依旧不变,继续问:“那么不知陛下倾向于何种女子?臣也可作参考,为陛下物色。”
“其实朕有些怀念醉烟楼呢。”秋羽浅笑吟吟,用手撑着脑袋,眉眼弯弯,仿佛真的对那风尘女子充满了向往。这不由让冷倾尘想起那时他为了排解而日日前往。
“陛下可是与臣说笑了,醉烟楼在霍严手中,臣是要不来。若是陛下想要,与他说一声,他定双手捧上。”冷倾尘微一低头,将那杯酒又拿来自己斟上,喝了一口。
秋羽不禁双眼微眯地看着对方,“冷亲王这不也是说笑吗。若要说实话,朕或许更青睐那些娇俏可爱、天真无邪的罢,不过小雅永远都是朕的皇后,这是不会变的。”
冷倾尘听他的话,句句锥心,尤其当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喜好的女子时,双耳嗡嗡,仿佛就要炸开。
“那不知冷亲王的偏好呢?”秋羽凑近了些,看着他,“除了三皇姐。”
怎料,他若无其事地答道:“像陛下那样……”
秋羽被唬得愣住,险些手中飞针又要走火,却听他后面又接:“像陛下那样有广阔胸怀并且平易近人的女子。”这才按捺下冲动,淡笑着继续喝酒。
“冷亲王现在可越来越会说,拐弯抹角地恭维朕啊。”他似笑非笑道。
“陛下过奖,能成为陛下的臣子,乃是臣万世修来的福分。”冷倾尘面无表情地说着那些本该谄媚的话,“承蒙陛下厚爱,臣定誓死效忠。”
过了几日,果真安排了春宴,各个大臣的适龄女儿都梳妆打扮来到宫里。秋羽落座后,一眼望去,左右多是未出阁的少女,有的含羞带怯,有的则双眼汪汪,玲珑剔透。
耶律雅也在他身旁落座,而二皇婶身为后宫之主则坐在耶律雅的另一侧。冷倾尘是亲王,位高权重,再加之得到皇帝亲允,随身保护,而坐在秋羽另一手边。
“因为国事周劳,却也有多时未得消遣。这次权当宴会热闹,诸位爱卿以及家眷都放开了罢。”秋羽对着过于安静的下方众大臣女眷道,说完就先自饮一杯。耶律雅作为皇后,也尽了礼数,遂饮一小口。
二皇婶微微一笑,露出母仪天下的风范,“陛下说得极是,各位不必拘谨。本宫见各女儿家仪态万千,也喜不自禁,还想一览几位的才艺,定也是不俗。”
这厢说完,底下的大臣们也纷纷迎合,气氛也渐渐由冷转热。
几钟酒过去,耶律雅向秋羽款款行了一礼,走到殿中。言知与另外几个宫女搬来她常用的古琴,她坐下后在琴上轻拨几下,殿中立时肃静。之后雷奴站在她旁边,随着她的琴音悠悠吹出箫音。琴箫的合鸣恰如其分,自黎明的破晓,到正午的火热,再到黄昏的苍凉,夜晚的静谧,一一展现,引得人心神随之律动,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秋羽微侧着头,细细听着。耶律雅的琴声一如既往的大气,不像淮南女子的柔美、忧伤,而是诉说大草原的广袤。雷奴日日陪她练习,两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这琴箫合鸣已是一绝。
乐声渐渐散落,却见一名少女从席中站出,悄然地跃至中央。她头上戴着玲珑的银饰,下摆又装饰着流苏与银铃,随着她的细腰扭动,发出清脆悦耳的灵动之音。待到耶律雅两人收住,古琴抬走,乐师才接着奏起那别具一格的配乐。
她的舞蹈动作流畅自然,身姿如流水,而转过来的神情则像西域的舞女,带着点柔媚,又充满了自信。
秋羽兴致盎然地看了半段,却已想起这是何曲目。那还是一年多前耶律雅弹给他听过的曲儿,只是古琴远没有这番韵味。而那少女的舞步神态,也着实撩人心神。因此他侧头去问冷倾尘这是哪家女儿,冷倾尘冷着一张脸说:“石尚书之长女。”
“这倒是不错,外貌标志,舞也很有韵味,闲暇时看看却也能够消遣。”秋羽满意地点点头。
然而冷倾尘继续说:“依臣之见,观她所跳之舞,投过来的眼神,便可知此女子是个易缠人的,不知陛下是否喜欢积极主动的?”
秋羽一听就咋舌,悻悻然道:“如是那般,还是算了罢,果然还是冷亲王有眼力。”冷倾尘说了句“谬赞”后依旧默默不语。
而后又是一个弾瑟的女子,长得眉清目秀,双眼半睁,目含秋水。她的技艺也属上乘,弹得如歌如泣,有人不禁声泪俱下,触动了心神。
秋羽不禁啧啧赞叹,因为那着实感人至深,可见弾瑟之人是用心之至。此女他也见过,乃是原先林尚书的小女儿,本是要发配到边关,后来女眷被免了罪,她就与其母相依为命。
这时冷倾尘又叹了口气,似是惋惜地说:“臣记得幼时此女活泼伶俐,只是三伏之事后,闭门不出,日渐消瘦,眉目中都有忧郁。臣并不懂乐律,只是听闻催人泪下之音定是大悲大痛之人奏出,怕是陛下难以与她相处。”
听着这话,也觉得颇为有理,便闭了眼不再看。
另一位入眼的女子是唯一一个执着笔墨作书法泼墨画的,那山水画得写实又壮阔。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让他想起了凌陌。
“你看,这个如何?”秋羽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