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上学（1 / 1）

胡悦来的世界真正清净了，他不用再为其他孩子打饭，陪他们玩耍，像个大哥哥一样让着他们。更不用为了显示自己是多么伟大而睡到小床上面。他自己一个人睡在怎么滚都不会掉下去的柔软大床上，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未来是多么充满希望。

他是习惯早起的人，在孤儿院的时候常常六点多就起床，遵照指示帮忙，比如打扫卫生、做饭，去叫那些小朋友起床。而他在新的环境中醒来，顿时成了无用之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走出门去，呼吸的是与众不同的山中空气，看着烟雾缭绕的山下城市。他开始迷茫，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既不是孤儿院那种受不到重视的人生，也不是现在无所事事的空虚人生。这只是第一天，他就已经受不了了。常韦民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钟。坐在饭桌前的两个人并没有像父子一样交谈。胡悦来吃得不多，只喝了一碗粥，常韦民胃口却不错。

吃完饭他被叫进了书房。胡悦来还是有些放不开，站在那里举足无措。常韦民显得非常自然，就当他是自己的儿子一般，拍拍肩，叫他坐下来。他看着常韦民拿出了一些书，以及一个书包，放到他面前。

“明天就开始上学吧，你之前只学了一些简单的，现在进到学校里有那个氛围，应该会学到不少东西。况且，上学对你还是有用的。”

胡悦来有些犹豫，并不是他不想上学，而是他脑子太笨，数学只知道加减，学不会乘除，语文也只是认识一些字，如果写作文，恐怕他知识还不够。

“我怕我学不会……”

常韦民笑了。“没关系，只是去学校而已，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

于是，胡悦来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学校是什么滋味。他常韦民给他买了一辆自行车，他每天早上起来不再是无所事事，而是会收拾东西，吃完饭就奔向学校。其实，学校并不远，就在山脚下，骑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去了学校之后他才反省自己当初对这个提议的迟疑，学校明明是那么好的地方。他上的是小学初中连读学校，经过六年级之后，不管考试有没有及格，可以直接升到初中部。这下胡悦来就不担心了，不管他学习好坏，至少还在学校。他庆幸的是，常韦民并不关心他的成绩，他后来才知道，他只是想让他呆在学校里。

没有人注意这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胡悦来坐在角落里，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努力写作业。他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其实，他太高估自己了，有些东西即使他拼命了，也学不会。每当他将努力付诸到考试中的时候，总是差强人意。因为分数与他的努力根本不成正比。看着卷子上的分数，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上初中之后，这种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他在班里依然没有跳出倒数五名的范围之内。成绩差、不会说话，再加上又呆又傻，他直接被同学和老师忽略了。这种受不到重视的压抑感，让一个刚刚开始有所成长的孩子感到无比伤心。

常韦民虽然收养了他，但是他并没有时间去管这个孩子。胡悦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是一周大概有三四天的时间不在家，这也显得有些离谱。他想，如果是一般的父母，可能会在他旁边谆谆叮嘱，给他讲解难题，可是他没有一般的父母，也没有一般的家庭。他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那个可以称得上是父亲的人，也没有一般父母的闲适。

见到常韦民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我学不会。”

常韦民看着这个仍有些难以适应的孩子，只是笑。胡悦来低头站在那里，仿佛犯了很大的错误一般。如果是在孤儿院，他本可以不担心自己的学习，因为他不需要为谁学习。而现在，他花的是他的钱，住的是他的房，学习也是为了他，如果做不好，他就会产生很大的负罪感。

“悦来，你为什么这么有负担？”

胡悦来很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忍住了，用有些软弱的声音回答：“因为我学不会。”

常韦民站起来，指着书架上的书说：“你以为这些书我都看过吗？答案是没有。我为什么不看，因为不值得。送你到学校也是一样，并不全是为了让你学习，除去学习，你难道没有其他可学的吗？”

胡悦来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他是个无人打理的孩子，只埋头于书本。他摇摇头。

“一点都没有学到吗？”常韦民再次强调。

胡悦来看着他的脸，坚定地再次摇头。

“送你去学校，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书呆子。你要会的不只是学习，还有如何与同学相处。有时候，即便你学习再好，却只会闷着头，依然是个傻子。我今天说的话，只是你要学习的一小部分。这个世界，永远都有你想象不到的。”

常韦民走了出去，胡悦来仍站在那里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