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思量(1 / 1)
陆世南的房子在顶楼,极宽敞,装潢简洁大方,跟他本人的气质很是相配。
房间在里边,她与丰子荀搭手将人扶到床上。在陆世南的桌上,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相框,那是一张三人的合照,一个是陆世南,一个丰子荀,中间那个便是他的阿淳。
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笑容,那样熟悉的感觉,她只以为此生再不能见了。
她没有阿淳的照片,他离开时,将一切与他有光的痕迹都带走了,不留一丝痕迹。他连个念想都不给她留,她只得日日回想他的模样,害怕哪一日,她再记不起她的阿淳,于那茫茫人人中,就是见着了,也认不出。
她不止一次做过那样的梦,在梦里,明明是阿淳,她却看不清他的脸,任她怎么叫,他也不理她。可如今她见着了,却原来自己一点儿也不曾忘记,这就是她的阿淳。
这种情景,她不知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丰子荀将人放下就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照顾。她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抬手替他掩了掩被子,她自然要好好照顾他,这世上天赐给她的唯一的希望,这位微弱的光,她肯定要好好的捧在手里,唯恐它熄了。
回到家时,已经近天明了,可她却睡不着,她直直的盯着手机,她的阿淳正乖乖的呆在她眼前,对她笑,这样好的时光,叫她怎么睡得着。
不知陆世南那时有几分清醒,又记不记得那件事,记不记得是她。再见他时,他也未提。这种事,她又不好主动去提,便只有不了了之。
只不过,他人倒比往日熟络了些。有时带着女友过来,有时却是一个人,在店里坐上一会儿,也就走了。
那日,却并不知为着什么,坐了许久,又不像等人。半晌才说要请她帮个忙,说是要出席个活动,原来的女伴临时有事,他落了单。她自然知道他这番话里有几分真意,不过一个托词罢了,他这样的人,几时能缺了女伴。
至于怎么就邀了她,也不用猜,她只要知道这于她来说是个接近他的机会就成了。
晚上准时来接的她,穿得颇为正式,西装革履,比起往日,越发衬得丰神俊逸,人人站在他身边都恐的辱没了他。地方不远,他车子又好,不一会儿就到了。丰子荀也在,做东的便是他的堂兄丰子非,一样的人中之龙。
怪道他们兄弟说话有些粤语音,原是自小生在香港的。许是与陆世南很熟,这丰子非没一丝场面话,倒是听了陆世南的介绍,多看了她两眼,拍着陆世南的肩膀笑道:“怎么回事,哪儿找来这么好的姑娘。”
她未听出这话里的深意,陆世南却说:“头会见就说好,既然这么好,怎么着,店就在你公司旁边,照应着?”
丰子非也爽利:“成啊,什么难事是的。”
他的女朋友也是个极伶俐的人,挽了她的胳膊,拖到女人堆里。听说是陆世南带来的,这些个金枝玉叶儿的对她也极热络。聊的内容也简单,从头发丝儿到指甲油无一落下。
她是最不擅此道的,先是自己囊中羞涩,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再者,于她看来,明明没什么交际,情义更无半分,背地里算计却是不少,可面上却偏要装出个深情款款,很是累人。
陪着说了半天,终是散了,她又看不见陆世南,正好借这个空档,吃些东西。不愧是名门望族,东西既精致又好吃。
陆世南呢,人躲到阳台边上偷闲,不过,心可没闲着。
丰子非一进来便看见他正盯着人出神,低笑了声道:“她就是阿荀说的那姑娘?”
不知是因着他挡了他的视线,还是被说中了心事,陆世南皱了眉头“自从跟了顾留白,丰子荀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丰子非听了他这句,却是低了头,顾留白这名字是丰子非心中的忌讳,只不过他向来藏得深,从不让人知道。良久才低笑道:“十三不常夸人,这姑娘是有些不同。”
陆世南轻斥了声,道:“不同?呆瓜一个,傻的可以。”
丰子非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要知道一个男人说一个女人傻,断不是真的说她傻,不过是怪她不懂他的心思,只在他面前犯傻罢了。他说:“傻倒不见得,只不过人太安静了些,看着多少有些不懂事。”
他这话的意思,陆世南自然懂得,不懂事的女人不好,不懂事的女人容易生麻烦,而他们这些人又是最怕麻烦的。
陆世南看着端着拼盘吃的正欢的人,轻哼了声“不懂事,只怕心机太深了点也说不定。”
说起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其她的呢。
开始对她有印象,便是那日她没头没脑的跑过来要跟他撑伞,这样的情景他见得多了,也未怎样放在心上。可她呢,偏人又呆呆的,站在他身旁,吓的什么似的,仿佛他是鬼一般。他那日因着一些事本就心情不好,又遇见这么一个,愈发不耐烦,简单寒暄了几句,也就走了。倒是她说不搭他的车,却是有些意外了。无缘无故的过来搭讪,给了她个机会,又不要。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才最有意思。
后视镜里看她,人还木头桩子似的站着,真真是少见。
之后的女朋友,皆是在那块工作,少不得的,要去她的店里。
说来也奇怪,她人虽看着呆呆的,心思却细密的很,他来了几次,口味倒是渐渐的被她琢磨出来了,咖啡煮的越来越合他的心意,这样,他去她店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少不得的,也就注意其她来。
人长得七七八八,性子上更是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呆的木头桩子似的。除却与一个小服务生偶尔嬉闹几句以外,要么就规规矩矩的煮她的咖啡,要么就坐在那儿神游,不知脑子里装的什么。
可偏就是这么个人,似乎还对他抱了什么势在必得的心思。
他来的次数多了,店里的小道消息他多少也听了些,说什么她独对他不同,必然是存着异样的心思的,其他的人不要搅了好事。
这话他听了先是觉得好笑,后来也想看看,她这木讷的性子,怎么能跟他成好事。
那天,日子特殊,他约了丰子荀喝酒,后来不知怎么就醉了,恍恍惚惚觉得是她,又不确定,只记得有股清清亮亮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
后来,通电话给阿荀,才说是他的女朋友送他回的家,说他这个女朋友不错,照顾他照顾的多周到。末了,还不忘调侃一番,说是他陆世南这样的人,竟能碰上这样好的的姑娘,多半是祖宗积德,祖坟上冒了轻烟了。
这小子普通话说的不好,还一味乱诌词儿。
只是他这话里的意思他却不明白。要知道,他的女朋友,这小子就没一个看得上,天下的女人,在他眼里,就没一个比得过他的顾溜溜的。如今平白无故的赞其另外一个人来,倒叫人意外。
他却说:“不是你那些个妖妖绕绕,是个呆姑娘。呆到竟然看上你这种人。”然后便是一阵唏嘘,很为那姑娘惋惜似的。
听丰子荀说到呆,他不知怎的,一下子便想起她来。第二日,他就又去了她的店里,他看的出,他来了,她高兴是有的,至于其他却不见得。
这倒是奇了怪了,若说她对他没那个心思,何必花这番工夫,将他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若说没那个意思,何必又做到让丰子荀都替她开了金口。
她这牌打的可真高明,弄得他都看不明白了,若说以前,他给了机会,那个不是用尽了手段放在他身上,即便是没机会的,还要创造机会呢,她可好,抓着这么个理由:谁让他先欠着她呢,却不用。
他见过倒追的,却没见过这样倒追的。还以为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搞那一套含情脉脉。他原想着,她要么就是呆,要么就是不懂规矩,不上道。
谁知,倒让他给想错了,原是认识了城东蓝家的小公子呢。她这戏倒唱的热闹:“群英会?”不过,她既然敢搭了这个台,摆了这个擂,他倒要看看她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