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1 / 1)
等到慕容月奴醒过来,日已偏西,四下一顾,哪里还有李衣农的踪影?再看自己,却是衣冠不整。月奴又羞又怒,把长城脚下的一个小村镇翻了个顶朝天,也找不到李支农的半点影子。慕容月奴没法可想,只好原路返回邺城,等她回到邺城,城里已经大乱,四处打听,才知道李衣农早被下了天牢,便只身一人劫了天牢。
本来她一肚子的苦水,等见到李衣农被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月奴和李衣农觉得邺城不是久住之所,便一齐上了狱虎山,找了一个僻静的山洞暂时栖身。说起这两个月来的各自遭遇,都是满腹心酸。胡人没有汉人那么礼法,慕容月奴也就毫不扭捏的把自己所受欺辱的事情都对丈夫说了。李衣农不但武功奇高,见闻也是非常广博,但何人能够将自己装扮得如此逼真,以致连爱妻都辨不出真假?
除去慕容月奴箭楼受辱隐去不谈,李衣农把这事前后都对轻梅说了一遍。轻梅虽然聪明,但见闻远不及李衣农,她又如何能猜出这装扮之人有何来历?
两人正站在洞口说话,忽然看见东南方向闪起团团亮光,转眼之间火光彻天,把整个东南方的天空照了个通红,那正是邺城方向。赵轻梅提起脚跟,眉锋紧锁,望着火光,一脸的担忧之色。
“在邺城,姑娘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人么?”李衣农问道。
轻梅似乎并没听见,喃喃得自言自语,道“算日子,冉闵差不多该回来了。他的残兵败将,又怎是姚弋仲铁骑的对手?”
“那岂不正如姑娘所愿?”轻梅不理会李衣农的嘲讽,转身进洞,提了宝剑出来,飞身下山而去。李衣农在旁看着却也不作阻拦。
轻梅一口气跑下狱虎山,她不知道她下山要干什么,她只觉得她心中有一股气,有一种恐慌,闷闷得堵在胸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好想大喊一声,她好想大哭一场,她想好好发泄一番!
从山下到邺城的路上,一片狼籍,到处都是散兵游勇,轻梅抢了一匹马,逆着汹涌而出的人流,孤身一人,策马向的邺城中狂奔而去,前面火光冲天,她像不像一头扑向光明和死亡的飞蛾?
到了东明门前,她抓住一名小校,大声喝问道:“冉大将军所在何处?”
“大帅去了姚弋仲大营,在那里……”
轻梅不等那人讲完,转马出城,奔向姚弋仲的铁骑兵营。铁骑营中灯火通明,营内营外甲士林立,轻梅不是一个鲁莽的女子,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勒住战马,对着辕门高声大喝道:“姚弋仲老贼,你不是要捉我么?你家娘娘送上门来了,你这胆小如鼠的竖子,还不快快出来见我。”
守营的甲士看着愣了半天,却没人上前与她动手。轻梅更是破口大骂,为首的一个军官这才跑进营去,过了许久方才出来,对轻梅言道:“哪里来的泼……这个,女子,不要在这里喧哗吵闹。姚老将军正同冉将军在大帐中谈论军机大事,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轻梅听罢,心中一喜,柳眉一竖,喝道:“我乃陵霄公主,快叫二人速来营前接驾。”那些军卒定定得立在那里,对她全然不理。轻梅觉得奇怪,今日上午这帮人还如狼似虎地追杀我,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他们居然无动于衷。不对,营内必定有大事发生。
轻梅把佩剑拔出,一催战马,就要冲营。守营的官兵急忙上来阻挡,轻梅挥剑就斩。那些士兵见她舞剑要砍,全都转身就跑。轻梅一下子就到了中军大帐。一进帐,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心中大叫不妙,急忙转出大帐。刚一出帐,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四周无数军兵一拥而上,把轻梅绑了结实。
刚才那名军官分开人群,吩咐兵士将轻梅就地斩首,轻梅毫无惧色,仰起螓首,只望向满天的繁星。“好样的,果然视死如归啊。”身后一阵大笑,从众士兵中走出一人,正是冉闵。
轻梅看了冉闵一眼,低声说道:“你,你……没事?”
冉闵却把脸一沉,喝道:“来呀,把着女子嘴巴掰开,让我看看她长了个怎样的舌头,搅得天下如此大乱。”冉闵虽然传令,却没人上前。
冉闵大笑,道:“原来你们都怕了她?好好,你们不动手,那就只好由本督亲自动手了。”说着大步上前,一把抱起轻梅,将她扛在肩上,阔步进了中军大营。营内营外数千官兵,举着火把,一齐欢呼。轻梅在冉闵肩上羞得满面通红,一颗心却是甜滋滋的。
第二天,冉闵亲自上狱虎山把李衣农夫妇接了下来。冉闵看出月奴面色不善,还以为是因为轻梅迫害李衣农所致,他翻身下马,对李衣农大礼参拜,说是替轻梅陪礼道歉,吓得李衣农夫妻两个,急忙跪倒还礼。慕容月奴有苦难言,却也无可奈何。四人并辔而行,一起下了狱虎山,回奔邺城。
走到东明门下,冉闵勒住战马,指着高杆上一颗人头,道:“梅儿来看。”
轻梅抬头一望,原来是石冲的首级,道:“给我看它做甚?这与我何干?”冷冰冰的不理冉闵,策马进城。冉闵会心一笑,也不多作理会。
李衣农问起冉闵如何回的京,冉闵叹了口气,道:“我纵横中原数十年,还没打过如此凶险的仗。”原来冉闵一到凌水,见燕军十几万大军,兵强马壮。派了周进悠领五千精兵试探了一下,结果大败而归。冉闵自此闭关自守,坚壁清野,不与燕军交战,打算等到隆冬,燕军给养不济,自己退兵。等了没有三天,石玉雪就跑来,对他哭诉了一番。冉闵恨不得马上就起兵回去,但是他深通兵法,知道两军相峙,自己稍一后退,燕军一追,必然全军覆没。冉闵彻夜苦想,只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从这五万军兵中,挑选了五千名最强壮的,每日用冰水擦身。起先每日一次,后来多至每日五六次,七八次,转眼时至隆冬,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这些人仍是每日冰浴不辍。等过新年,军中粮尽,他几次派杜兴回邺城催粮,都是毫无音信。全军上下,都已知道邺城大乱,军心便开始动摇,若不是冉闵素得军心,大军早已土崩瓦解。
冉闵派出军兵到临近州郡抢粮,无论公私,只要能吃的全都抢到军中。如此抢了半月,冉闵把军中主簿周涛招到大营,问他道:“我军粮食还可支持多久?”
周涛躬身回答:“回大帅,我们本还有近一万斛存粮,加上最近各军从临近州县自筹的军粮,总量应该有三、四万斛,再坚持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每人每天多少口粮?”
“一般军校,每日一斤四两。”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你下去后逐日扣减军粮,减到每人每天四两的时候,再来报我。”
“这个?”
“你不必多虑,按令而行。另外军中有多少存粮,要严守秘密。除你我二人之外,如果有第三人知道,你就自己把头割了。”周涛只得听令而行,下去逐日扣减军粮,一时间军中怨声四起。
周涛整日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每日四两,这才报知冉闵。冉闵闻报,当即传招众将。众将一见冉闵,七嘴八舌,抱怨军兵口粮不足。冉闵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又看了周涛一眼,说道:“每日每人四两军粮,是我的主意,听说最近有不少人难为周主簿,那是冤枉好人了。”
“大帅,每人每天四两粮食,不用燕兵来攻,我们自己就都把自己饿死了。”大将浦庸性如烈火,早就为军粮的事和周涛吵过好几次了。
“老将军稍安勿燥,且听本督一言。我军现在还有三千七百斛粮食,五六万人吃,如果每人每天四两,还可以坚持个把月,要是每人每天仍是两斤的话,用不了四五天,就要粮尽了。”
冉闵一言说出,四下里登时鸦雀无声。过了许久,浦庸才喃喃自语道:“本来我等算来,应该还有一两万斛粮食,没想到……,唉。”
冉闵看众将都低头不语,接着说道:“昨天晚上,我接到邺城的探报,天王已经归天,五位皇子争位,邺城大乱,后方已危。我军现在身处死地,守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知诸公有什么高见?”
众将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浦庸拱手言道:“大将军明见,鲜卑人鸟兽之心,如果我军妄自撤兵,燕兵追来,我军必败无疑。不说三军将士人人死无葬身之地,河北之地也将再非国家所有,我等妻儿必遭杀戮□□之苦,我们万万退不得。”
“退不得?那么我们能够一战么?”
后将军张昕乐拱手道:“兵法云:‘致之死地而后生。’我军即无军粮,又无援军,已入死地,如今之计,只有奋力一战,才有一线生机。请大将军当机立断。”说着已跪倒在地,帐内诸将也一齐跪倒,齐声呼道:“请大将军当机立断。”
冉闵看了看帐下众将,心中暗笑,如果不把你们逼到绝路,你们也不会这么主动请战,当即拍案大笑,道:“慕容俊当世枭雄,帐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其兵始集,法度精专,不然是个人才,现在相持已不过三月,兵疲将骄,我军今天致之死地,背水一战,破那燕军正是最好良机。”当即传令下去,每人每日军粮升至四斤,大飨将士,三日后与燕军决一死战。
众将出营以后,各自传令下去,转眼全军上下,群情激愤,为求一生,所有士卒无不斗志昂扬。
转眼到了第三天晚上,冉闵聚将传令。命凌水北岸的周进悠舍去河北大营,渡凌水,撤到焦家集韩庄一线,等到燕兵一败,沿凌水邀击燕兵。命浦庸杜兴领一万军兵攻河北燕军北杲大营,既做诱敌之兵,又兼掩护周进悠撤退。命张昕乐领精兵五千,接应佯败之浦庸杜兴。命贾宠,杨宝坤,刘虎风,穆柏青尽起五万大军埋伏于双井、牙里集之间。冉闵自带五千精兵埋伏于沙坪涧。
第二天一早,还未大亮,却变了天,天上彤云密布,惨雾重重,宿风凛凛,大雪纷纷而下。北燕慕容俊这时正在大营中烤火,吃茶。忽然小兵来报,说是赵兵劫营。慕容俊忙问有多少人马。探子回报:有万八千人,劫北杲大营。慕容俊想了片刻,把茶杯往地上一摔,急忙披上衣服传令聚将,悉起十万大军,渡凌水,追击赵军。
帐下孙兴和慕容霸等将奇道:“主公,冉闵来攻北杲,我们应该分兵援救北杲慕容评,为什么要起兵渡河?现在大雪满天,凌河封冻,不利进兵呀。”
慕容俊笑道:“你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兵法云:‘倍则攻之’。冉闵是河北名将,焉有不懂兵法之理。我们北杲大营有两三万人,冉闵派一万余人去攻打,又是趁这种天气,怎能攻得下?他此举必然另有图谋。我早就听说冉闵粮尽,四处搜罗军粮,搞得河北各郡十室九空,听说他们军中现在每人每天只有四两粮食,再加石虎一死,邺城内乱。冉闵这仗,再也打不下去,我料定他退兵也就在这几日里。他今天趁着大雪遣人袭营,不过是掩人耳目,借机南逃。如果我们不尽快起兵追击,把他们全歼于凌水南岸,我们很可能就会错失战机。”
说话之间,北燕十万大军已拔营而起。慕容俊传令大军踏冰渡凌水南攻赵军,每人带十日干粮,不生擒冉闵誓不收兵。又遣人告知北杲慕容评出击来犯赵军,务必全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