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伴君身。
君在阴兮影不见,愿为光兮妾所愿。”
蝶衣翻飞,歌声轻扬,听着小公主唱起这首每个晋人都耳熟能详的款款情歌,轻梅的眼角不知不觉中有些湿润。
正当大家都陶醉在迷人的音韵里的时候,忽听“铿然”一声,司马嫣然从长袖中抽出一把两尺短剑,纵身向石虎扑去。
“父王小心,有刺客!”石宣大叫一声,和石韬一起跳将起来,一上一下,封住了小公主去路,小公主以一敌二,与石宣石韬动起手来。
“来人,护驾。”徐昭仪扶起石虎,一边抽身后退,一边大声呼喊。
殿外的武士如潮水般涌入殿中。轻梅见这架势,知道今日小公主再难逃出重围。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取浑水摸鱼,乱中脱险,大不了和小公主一同死在这里。她纵身而起,看见石虎已逃向后厅,苦于身边没有兵器。她一脚踢倒面前的长桌,脚上运力,将长桌对着石虎猛掷过去。
冉闵一颗心全在赵轻梅身上,突然见她如此举动,心中大叫不妙。这刺客的出现,本与她无关,她现在如此做法,不是自己找死吗?冉闵见桌子飞起,急忙横转左臂,斜档长桌。长桌被冉闵左臂一撞,方向改变,反向司马嫣然飞去。
小公主陷入重围,早已左支右拙,打得香汗淋漓,辛苦异常。猛然听得耳边生风,一件物件带着呼呼的风声,向自己压将过来,匆忙间极力上跳,只可惜晚得一步,被桌角扫到脚踝,司马嫣然“嘤”的一声,摔倒在地。左右武士一拥而上,剑指眉尖,小公主已被生擒。
轻梅站在那里,心中大恨,左手脉门却被冉闵紧紧攥着。
过得片刻,石虎在徐昭仪的搀扶下从后面出来,众人一齐跪伏在地,喊道:“天王受惊,我等罪该万死。”
石虎摇了摇手,先把赵轻梅叫了过去,大大夸奖了一番,说什么擒贼有功云云,吩咐冉闵要好好赏赐。原来,石虎站在众人身后,却不曾看清轻梅投掷桌子是冲他而来,还以为她飞脚踢桌,是为了偷袭司马嫣然,擒拿刺客呢。
石虎命人把小公主提将上来,已被雪揉狮子般捆了个结实,被左右武士强摁着跪到石虎面前。
“看你小小年级,却何人指使你行刺寡人?”司马嫣然秀目一闭,不理会石虎。左右武士见状,上前“啪啪”便是两记耳光,一丝鲜血从她嘴角淌下。
“来人啊,她再不说,就把她眼珠子给我挖出来,看还嘴硬不硬。”
轻梅见小公主挨打,心中直如刀割一般。一听石虎这话,哪还沉得住气,正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却被冉闵硬生生一把拽住。轻梅怒眼盯视冉闵,却见她一对虎目湛然似海,说不出的深邃渊厚,轻梅被他的目光所摄,不由心中气馁,心中的委屈和疼痛只想找个地方宣泄出来,却偏偏找不到。
趁她一楞神的功夫,冉闵已然跪在石虎面前,沉声道:“父王息怒,这个女子年纪尚幼,稚气十足,背后必有主谋之人。她有什么来历,有什么同谋,如何扮成歌舞姬混将进来,又是受何人指使,都需一一详查。这事不如交给儿臣办理,儿臣严刑拷问,必将主使同谋之人一网打尽。”
一听冉闵提起歌舞姬,石宣急忙跪倒于地,叩头出血,道:“儿臣失察,以致父皇受惊,罪责难逃。太保所言及是,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石虎微捻须髯,沉声道:“你们起来,这事就交给闵儿去办,必要要将主谋之人给我揪将出来。”
经这一闹,众人已无心酒宴,石虎摆驾回宫。冉闵收拾残局,又送石宣和石韬出门,这才长出一口气,正想回房休息,却见李衣农走了过来,低声道:“大哥,赵姑娘在花厅等你,已经请了好几次了。”
冉闵走进花厅,秉退左右,掩上房门,屋中只剩了轻梅和冉闵二人。两人四目相对,注视良久,轻梅眼中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幽怨,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冉闵面前,姗然跪下。冉闵急忙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请你放了小公主,以后,我什么都依你。”
“得到了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
“你不放人,我就自己去救。从那天晚上起,我这条命就已经没了,我什么也不在乎。”
冉闵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轻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从今天开始,你要记住你和我就是一个人,你和我从今天起只有一颗心。只是,我不但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
“废话少说,你到底肯不肯放人?”
“如果这件事是你誓死要做的,那也就是我誓死要做的。轻梅,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突然,“啪”的一声,房门被硬生生推开,一个少女面呈桃红,双手叉在腰间,怒气冲冲地站在两人身前,正是石玉雪。石玉雪背后远远站得一人,却是李衣农。
“大哥,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抛家弃国,甚至连性命都不要,值得么?”
“雪妹,我们商量大事,你先出去。”
“我们?”石玉雪嘴唇发抖,指向赵轻梅,颤声道:“与其被你这妖精害了大哥,倒不如我现在一刀除了你。”说话间,已从袖中拽出一把匕首,奋力向赵轻梅刺去。
冉闵心中本已烦乱不堪,见状更是大怒,一把抓住石玉雪手腕,手掌一翻,已抽了她一记耳光,喝道:“你胡闹的也太出格了。”
石玉雪浑身乱颤,匕首脱手落地,两行眼泪如断线珍珠般直落下来。她一把挣脱冉闵的手掌,双手掩面,头也不回地跑出花厅。冉闵也自觉太过鲁莽,望着石玉雪的背影,定定的僵立在那里。
“大哥,此事生死攸关,雪妹虽然莽撞,却也是出自一片至诚,望大哥三思而行,万万不可草率。”李衣农上前对冉闵说道。
“你们的心,我都明白。但我意已决,这,人是一定要救的。”
“大哥,不如先问问那个刺客,弄清楚前因后果,再从长计议吧。”
冉闵望了轻梅一眼,沉思片刻,道:“轻梅,如果我们现在就明目张胆的放了刺客,无异于立时造反。无论天王对我的情义,就算我手中能调动不少兵马,但要想反出邺城,也是败多胜少。此事最好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所以先得缓上一缓。不过,此事要想获得圆满成功,尚需一人相助。衣农,你这就连夜进宫,把徐昭仪请将过来。”
“大哥,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虽然和徐昭仪关系走得极近,但毕竟人心难测。大哥还要三思啊。”
“没有她在天王跟前说话,我们要想瞒混过关,那无疑于白日做梦。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既然有求于她,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有什么说什么,待之以诚。”
李衣农点头答应,出门而去。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才陪着徐昭仪回来。徐昭仪已然洗净铅华,一身玄素黑衣,看上去反比浓妆艳抹时更具动人姿色。她只身一人,身边并无宫女宦臣跟随,自是微服而出。
冉闵一见徐昭仪进屋,立马起身行礼,笑道:“如此深夜,还要叨扰娘娘,冉闵心中真是过意不去。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请娘娘来府上一趟。”
“你少婆婆妈妈,你有事,我什么时候推脱过。衣农已在路上和我说了个大概。这么大的事,你不瞒我,说明你还算有良心。”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徐昭仪便转头向轻梅问起刺客身份。轻梅也不隐瞒,便把自己这两个月来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尽说了出来。
徐昭仪听罢,不由叹道:“这也真难为你了。想不到这刺客竟是平尘公主。我也算是晋室中人。虽然被石虎掠走之后,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却还知道这忠义二字。救人我是义不容辞的,好妹妹,你尽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