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月笙月落月满天(1 / 1)
秋天到了,汐止峰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远远望去,一片金黄灿灿。山风吹来,泛起花浪。蜜蜂,蝴蝶不计其数,飞舞其间,风情万种。
我自言自语问向身后长眠的人"亲爱的,很美是不是?"
一旁蹲在地上玩过家家的雨儿,懵懂的抬起头,郑重其事的回答"是啊!"
我抚抚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脑袋,忍俊不已。
"穆雨,该吃午饭啦。"王老师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便当。
"谢谢。"我微笑着接过来,打开,色,香,味俱全的荷叶鸡腿饭。
雨儿闻到香味,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咽着口水站起身。
"到妈妈这里来。"我拽过她"哎哟,小手好脏。"我拿出随身带的水壶为她洗手。
"穆雨。"王老师轻轻的唤我。
"什么?"我全神贯注的为雨儿洗着手,没太在意的应着。
"我可以照顾你们母女的。"
我笑起来"你一直在照顾我们啊。"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王老师文弱的脸上现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那你指的是什么?"我收起笑容,端起便当喂雨儿吃饭。
"穆雨,我不求你爱我,只把我当哥哥就好。"
"我的爱人在这里,哥哥在山下。"我神情严肃的望着他"在我的心里只有朋友的位置可以给你。"
"好吧。"王老师低头抿起嘴唇,无可奈何的笑笑"那我就做你的朋友。"
"这才对嘛!"我挑挑眉毛,爽朗的笑起来。
两个月后,王老师去山下相亲,认识了一个在乡卫生所做护士的女孩子,两个人一见钟情。交往了一段时间,便决定结婚。
女孩子也是客家人,家乡在崇尚妇节的福建惠安,她坚持要办一场纯中式的婚礼,此时台湾的生活风尚已经跟英美接轨,别的还好说,喜服成了一个大难题。
没办法,只有亲自动手做。但是喜服的制作工艺繁琐复杂,有很多讲究,一个人是不太可能完成的,还好王老师教书育人,李护士救死扶伤,两个人在村子里人缘都不错。
所以村中的三姑六婆,七姨八婶都愿意来帮忙。
一个月之后,大致的样子总算做出来了,可是裙角上的凤穿牡丹,却怎么也绣不好,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求助奶奶。为了表示诚意,还特别为她带了两盒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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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杨凯回到家。手里提着奶奶爱吃的几样点心。
"哟,您老人家这是干什么呢?"杨凯望见戴着老花镜对着电灯费力的穿针引线的奶奶忍不住大笑起来。
"给九儿绣喜服呢,她急着用,所以要连夜赶出来。"奶奶舔舔丝线头,眯起眼睛,若无其事的应着。
房间里一阵静默。片刻之后,杨凯不自然的笑笑"这么快啊。"
奶奶终于穿好线,开始低头做活儿"是啊,那个王老师年纪也不小啦。"
杨凯再说不出一句话。落寞的走进餐厅,放下点心。望见了餐桌上的那两盒喜饼。
包装盒上红艳艳的颜色让他的心一阵抽紧。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杨凯迅速转身上楼,冲进浴室。
淋浴的水贴着他的脊背顺流直下,无情的越过那些伤疤。
他垂着头,两只手臂支在墙上。陷进深深的回忆中。
两年前的一个深夜,他躲在香港圣约翰医院走廊的尽头,望着蹲在地上孤单无助,掩面痛哭的九儿心如刀绞。
他离开医院,等在主治医生回家的路上。
"只是普通的感冒怎么会变成这样?"杨凯叼着烟,枪指医生的头。
"杜先生高烧不退,引发肺内感染。"医生很镇定。他是子桥的同学,同样做过军医。
"很棘手么?"杨凯觉得眼前这个人的品质可以信任,于是收起枪。
"是的,很危险。"医生叹口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九死一生。"
杨凯回身一拳打在墙壁上"真他妈的。"
香港律政署,他依然躲在角落里。看到身穿一身黑裙,戴着一朵白色小花儿的九儿抱着幼女被杜家一群人围攻。望着面色惨白,悲伤到不能哭泣的她被一群人推搡谩骂,他愤恨的将牙床咬出了血。
于是他带着几个手下,在第二天深夜,将杜家的人全都绑到了台湾。
要不是宋子桥连夜过海赶来说情,他会把他们全部扔进海里喂鱼。
听说九儿选择来台湾,他喜极而泣。当天夜里,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整夜没睡。
可九儿却还是那样傻。她不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台北,要有多大的权势才可以在汐止峰有一块墓地。她也不知道,学校的审批手续为什么在一个钟头内就可以办好。甚至,她都没想过像王老师那样被军统通缉的老牌政治犯,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来台北教书。
还有陆京生,还有竹联帮。三爷去了之后,都是谁在罩着。
"真他妈的没心没肺到极点了!"杨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无奈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