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月笙月落月满天（1 / 1）
＂诶呦，我说六姨太，你这是打牌还是号脉呢？出牌怎么这样慢呀？快一点，快一点的啦。＂
因为昨天打牌输了钱，所以今天一清早，戴部长的两个老婆就赶过来捞本。而昨天赢了钱的三姨太，却因为昨晚半夜起来数钱着了凉，发起了高烧。三缺一我就成了替罪羊。
＂两饼。＂我打出一张牌。
＂有没有搞错的啦，那叫＂二饼＂的勒。＂戴家姨太太秀红手上吃着我的＂二饼＂，嘴里损着我的＂两饼＂。
＂小鸡。＂
＂哈哈，和了诶。对了，那叫幺鸡的勒。＂戴家姨太太拍着手笑过之后，神情严肃的教训我。仿佛我不负责任的叫法玷污了她心中神圣无比的麻将。
＂哦。＂我撅着嘴，拿钱给她。
一个上午，我输掉了自己两个月的分例。坐在我对面的四姨太则不输不赢。
＂我不玩了。＂打完八圈，我拿着自己幸存的散碎银两，准备离开。
＂那怎么行，不许这样子的哦，牌品不好的勒，坐下，坐下，再打八圈。＂正在兴头上的戴家两个女人一把拽住我。
＂来，我老太婆陪你们玩两把。＂奶奶拿着老花镜出现在牌桌旁。
＂奶奶。＂我崩溃。
＂戴家姨太太是客，别扫了人家的兴。你累了就去睡一会吧。＂奶奶用眼角瞥我。
＂那好吧。＂见拗不过她，我上楼回房，蒙头大睡。
醒来已近黄昏，我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下楼去观战。棋牌室里早不见了戴家女人和四姨太，只有奶奶一个人坐在那里数着大把的钱。
＂哈哈，奶奶，您赢钱啦？＂我兴奋的大叫。
＂是哦，赢得还不少呢。星期天咱们祖孙三人去南京路做衣服，吃馆子。＂奶奶带着花镜，把钞票码好，脸上的表情相当淡定。
星期天，我牵着八八，搀着奶奶，一大早就出了门。走到院子里，望见梅生躲在一棵树后，偷偷在瞧。
＂梅生，过来。＂我笑着朝他摆手。
等了有一会儿，梅生方才怯懦的走过来。
＂我们要去南京路，你想去么？＂我蹲下，望着他那双美的过份的矇子问。
＂好玩么？＂他腼腆的低着头，轻声问。
＂应该不错。我们会看电影，吃冰淇淋，还会买玩具。＂
＂可是我怕妈妈不让我去。＂梅生眼睛里显出一丝向往，旋即黯淡下去。
＂如果你想去，六姨娘可以去和你妈妈说。＂
＂真的？＂他的笑容跳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眼睛里看见童真。
＂当然。＂我抚抚他的头，暗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出去。＂八八，你和哥哥陪着婆婆等在这里，妈妈去去就来。＂
＂哼！＂八八撅嘴，瞪眼，转过身！
孟小东躺在床上，不住的咳嗽。
＂姐姐，你病了么？＂我发现她脸色不对，便伸手去摸她额头，很烫。
＂不妨事，妹妹有事么？＂她挣扎着坐起身。
＂哦，我想带梅生出去玩，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那孩子调皮得很，不好麻烦你的。＂接触多了，我才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很优雅，举手投足都别有风骨，软言俚语更是透着灵秀。难怪......
＂不会，梅生他很乖。再说，我看出他好像是很想去的样子＂我回过神思，有分寸的说着。
＂那就麻烦你了。＂孟小东笑笑。似是很信任我！
＂没事，晚饭之前，我们就回来。＂我到了一杯水递给她，走出屋子。
＂九儿，谢谢你。＂她用手臂支着床，欠起身。在我身后说。
＂不客气。＂我笑笑，关上门。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如果当初不是她放不下，那么，我现在又会在哪里？
＂杜太太，小少爷裤子的尺寸都量好了，你看是需要做的长一点还是短一点。＂和田洋服是南京路上最好的裁缝铺。价格巨贵，平日里，我很少来，除了为八八做衣服。
＂裤长80，裤腰怎么也是80呀？＂接过裁缝递过来的尺寸单，我怀疑他是否量错。
＂呵呵，这个......小少爷的腰围和裤长现在是一个尺寸了。＂裁缝挠挠脑袋，抱歉的笑笑。仿佛让我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是他的过错。＂不过也正常，小孩子嘛，总是长的很快！＂
＂你是说他的腿还是说他的腰？＂我把尺寸单子还给裁缝，欲哭无泪。
裁好衣服，我们去了马克西姆，那是南京最好的西餐厅。上个礼拜就跟凯儿约在了这里。
＂婆婆好棒！＂西餐厅里，八八吃着第三份冰淇淋。
＂是呀，婆婆好聪明！那两个女人走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的脸都绿了。＂梅生一份冰淇淋还没吃完，也跟着赞叹。
＂闭嘴，小白脸！＂八八挥着拳头吓梅生。
＂你闭嘴！不许跟哥哥这样说话！＂我吼过去。
＂哇.....哇.....！＂不想，平时皮厚肉厚的八八居然大哭起来。
哭声在烛光摇曳，氛围浪漫的餐厅里，分外刺耳！
＂好啦，好啦，妈妈错了，你别哭了。＂面对周围人异样的侧目，我窘的满头大汗。
八八却蹬鼻子上脸，越哄越哭。
＂怎么了？儿子！为什么哭？＂杨凯带着凯儿走进来。在八八身旁蹲下。
＂舅舅，舅舅！＂八八转身搂住杨凯的脖子，伤心欲绝。
我默然低头坐在那里，不去看他。
＂舅舅单开一桌，你和妹妹一起吃，好不好？＂杨凯为八八擦干眼泪和鼻涕。
＂好！＂
＂奶奶，我先带八八过去，您有什么事就叫我。＂杨凯牵起八八的手，又和奶奶打了招呼。唯独没有理我。
＂好，好。＂奶奶见到他，乐的合不拢嘴。
＂六姨娘，你怎么了？＂梅生握过我的手，轻声问。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手竟是那样的冷。
＂六姨娘没事，梅生乖，快吃吧！＂我抚抚他的头。
＂哎！杨凯这人可真不错！＂奶奶叹口气。
＂您快尝尝这个汤吧，一会儿凉了该不好喝了。＂我沉着脸，把汤递给奶奶。
＂让八八跟我住些日子吧。我看他的情绪不太好。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影响你们母子关系。正好也陪陪凯儿。＂餐厅洗手池旁，杨凯跟着我过来，打开水龙头，快速的搓着手。
＂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抬头，从镜子里望着他说。
＂没什么麻不麻烦的，他和凯儿都住校，也就是个星期天而已。＂他抖抖手上的水。依然没有看我。
＂可是我会想他。我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我转身落泪。不止为八八。
＂忍忍吧，至少他不能再胖下去啦。＂杨凯擦干手。＂母子情深，想念这种东西是相互的。煎熬亦是。＂说罢，他把毛巾扔给服务生，转身离开。
＂跟妈妈说再见！＂餐厅门口，杨凯在车门旁拍拍八八的头。
＂妈妈，妈妈，再也不见！＂八八嬉皮笑脸的朝我摆手，看样子他很愿意去杨凯家住。
＂诶，好好跟妈妈说话！＂杨凯抬起腿，轻轻的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下。
＂妈妈再见！＂小家伙站好，装摸做样的给我敬了一个军礼，又甩了一个飞吻。
＂要听舅舅的话。＂我嘱咐他。
＂我知道啦！＂小胖子答应的很干脆！＂哼......！＂又对梅生做了一个鬼脸之后爬上了汽车。
＂姑姑，下个星期天我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哦＂凯儿隔着车窗向我喊着。
＂好，姑姑一定去！＂我摆手。
杨凯为两个孩子关好车门，自己上车，略微迟疑了一下，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六姨娘，弟弟去那个叔叔家了么？＂车上梅生问。声音有些兴奋。
＂是呀，住些日子再回来。＂我替他暖着冰冷的手。
＂哦。＂他的声音黯了下去。
＂你不希望弟弟回来？＂他的样子让我诧异。
＂他总欺负我。＂梅生低下头哭了。
＂这次回来他应该不会再欺负你了。＂我搂过梅生安慰着。
汽车转眼到了家，我下车搀奶奶。
＂九儿！＂杜府围墙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
＂梅生乖，扶婆婆先进去。＂我支走他们。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周围住的每个人都想要你的命。＂我拉着蒋萧闪进两府之间的夹道。
＂没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他点燃一根烟。样子颓废落魄。
＂对不起，那件事没有办成。＂
＂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你还来？＂
＂来看看你，明天我就要离开南京了。＂
＂去哪里？＂
＂武汉。＂
＂千万保重！药品的事我虽然帮不了你了，但是白丽的事我还是会努力想办法的。＂
＂谢谢。不过也不要强求。现在时局太敏感，□□采取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残□□策，你和三爷都要小心。＂
＂可是我每天都很担心白丽的安全。＂
＂只要我安全，白丽就会安全，她只是杨凯用来引我出洞的诱饵而已。＂
＂杨凯是不会真的要杀了你的，他这个人其实......＂
＂好了，我该走了，后会有期！＂蒋萧打断了我。
＂好吧！一路顺风！＂
＂九儿！＂蒋萧突然转过身，一把拥住我。
片刻之后，他快步走出夹道，消失在夜幕中。蒋萧，一直是孤独的。孤独的承受，孤独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