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月。武陵春(1 / 1)
【〇五二】
迟衡点了点头, 将颜鸾的言行联系起来, 渐渐地明了了一些东西。
“咦?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岑破荆忽然提高了声音。
循声看过去, 一个二三岁孩子站在他俩跟前, 粉雕玉琢,十分天真, 望着岑破荆的花灯, 目不转睛。
“想要吗?你家大人呢?”岑破荆笑眯眯地弯腰。
小孩接过花灯, 高兴得不像话, 咿咿呀呀, 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他颠颠着小步子,走路几乎要摔倒一般。迟衡将他抱起:“谁家大人这么粗心的,丢了小孩也不见找的。”
没走两步,忽然斜斜地穿过一个人来,见了迟衡二人,忽然就大声呼喊:“这里,在这里呢!”
原本还是静寂的,忽然就涌过来一群人。
更有一个急得头发都歪一边的女子冲过来, 一把抢过了孩子,而后失声痛哭,狠狠地抱着小孩, 把小孩都吓哭了。迟衡忍不住上前:“夫人, 这个小孩……”
不等女子说话, 旁边的仆人恶狠狠地说:“把我家少爷藏到这里, 你们是何居心?”
岑破荆怒了:“什么藏?什么居心?怎么说话的!你们自己看不好小孩,还反咬一口,走丢就全怪别人是不?”
仆人恼羞成怒,指着岑破荆的鼻子骂道:“怎么不是!怎么不是!我们家小少爷一个人能走到这里来?没人拐带他能到这里来?捡到小孩你们还不吭声,不是人贩子是什么?”
岑破荆恼了,岔开五指一把推过去,仆人应声跌倒,嗵的一声响。
这可像炸了马蜂窝,那仆人就吆喝开来了,其他都是熟人,自然帮着仆人说话。迟衡的脸也挂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喊:“让那小孩过来,说说怎么来的,我们对他做什么了没!”
小孩早被母亲吓得哇哇大哭,哪里还能说话。
地上那仆人还要扯岑破荆,岑破荆一脚踹过去,那仆人滚了好几滚,这下可撒泼开来了。一群人都围将上来,个个撩起袖子上来帮忙,眨眼间就成了一场混战。岑破荆气得满脸通红,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迟衡一边抵挡一边拽着岑破荆要走。
就在这时,出来一行巡兵,拿着长矛长枪,吼开了:“都让开,都让开!”
这下不打了,巡兵头领听众人把来龙去脉一说,再看看岑破荆和迟衡,又看看那小孩,就问二人的来路。迟衡答自己是夷州的兵士,随右将军来到元州城,如何莫名其妙遇上这小孩云云,将来龙去脉一说。一听都是自己人,巡兵头领也就明了了,大手一挥:“都走吧。各把各的孩子看好,大过节的,指望别人给你们看孩子呢!”
仆人还是吱吱哇哇的乱叫。
这时,出来一个人,身着普通衣裳面色沉郁:“怎么回事?都围这里干吗,闹什么呢?”
巡兵头领一瞧,赶紧恭恭敬敬回复:“报左将军,小事。”
迟衡一看,是左将军段敌,旁边站着梁千烈、颜鸾、纪策等人,均是寻常衣裳,所有人的都好似要去赏花灯、酒楼聚宴一样。
段敌听完来龙去脉,斜眼看梁千烈:“还是你的兵威风,又是偷小孩,又是群殴,在我的地盘都风生水起啊!”
梁千烈把二人往身边一拽,粗着嗓子说:“长眼睛的都能看清,我这俩校尉,个个裤|裆里的家伙硬邦邦。偷小孩你信啊?养别人的孩子给自己戴绿帽子,好玩啊?再说,哪个当兵的能闲出毛来养孩子?左将军,你的手下办事还真够可以,明眼人一瞧都瞧得出的事,愣是闹得跟上衙门一样大,是我的兵闹事,还是有人护短啊……”
“千烈!”颜鸾上前一步,“没事的都赶紧散了。”
找孩子的那群人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一看就气势逼|人,便嘟囔着很快就散了,那个仆人也躲在众人中间灰溜溜地跑了。
巡兵更知趣,行个礼,就散了。
直把岑破荆气得,手关节拗得咯吱咯吱地响。
段敌却不满了:“不管缘由是什么,扰民了就是扰民了,搞得人心惶惶,意欲何为?按军法,就得处置。莫非在你们夷州的地盘,无法无天惯了?”说罢,还蔑视地看了迟衡岑破荆一眼。
梁千烈正要暴怒,颜鸾站出来:“左将军有理,军有军规,无端扰民需责十大板。千烈,你看如何?”
梁千烈压住发作的脾气硬邦邦地说:“哼,元州地盘,我能说什么。”
眼看板子要打下来,纪策发话了:“二人好心送孩子出来反而遭恶仆诬陷,一时愤慨,情有可原;若一味责备,以后岂不是都宁愿袖手旁观?但当众聚殴,实属不该,不如以功抵过,令二人巡视元州城,彻夜不得休息,也算护得一方平安,朗将,你看如何?”
颜鸾挑了一眼梁千烈和段敌,都不吭声。
“那就依纪文书。”颜鸾说到。
这下气氛终于缓和了,梁千烈不愤了,段敌不怒了,迟衡岑破荆也不用受皮肉之苦。众人闲闲散开时,迟衡听见颜鸾对纪策戏谑说道:“纪文书,和得一手好稀泥啊!”
“有人爱当炮捻子,就得有人当炮灰,我能怎么样。添一把火烧个精光?看到时你怎么救场?”纪文书轻飘飘地扔出一句。
颜鸾和纪策互相打趣,十分熟稔。
迟衡不自觉地靠近颜鸾,被岑破荆一把拍在脑门上,好笑地说:“醒醒,喝迷魂汤了?咱还得巡城呢!”
月悬半空,一夜繁华。
次日,直至天色大亮迟衡才睡下,一觉到正午。浑浑噩噩中听见砰砰的响,睁眼见梁千烈拍着自己的铺盖:“迟衡,走了,跟老子回夷州了!”
迟衡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岑破荆接话了:“欸,由不得你了。”
梁千烈瞪了岑破荆一眼:“睁眼说瞎话,颜鸾才跟我说,迟衡自己想回夷州。到底是老子带的兵,不是随随便便就‘叛’了。哈哈,赶紧收拾,回家!”
迟衡一盆凉水浇下来,一动不动。
岑破荆撇嘴推他:“赶紧的,收拾行李啊!”
迟衡失魂落魄。
梁千烈哈哈大笑:“哈哈哈没意思!经不起逗啊!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到哪里都是老子的兵!跟着颜鸾也好,免得段敌这王八羔子仗着跟颜鸾近,时不时使绊子,老子接都接不住。”
当然是玩笑话。
梁千烈带着岑破荆去道别,临走了,凑到颜鸾跟前大大咧咧地说:“颜鸾,老子把迟衡交给你了。他性子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别指着老实人欺负啊,有一点亏待老子饶不了你。还有,段敌那王八羔子看着老子的人,肯定不顺眼,你别拿着板子胡打啊!”
颜鸾一脚踹过去:“走吧你,我亏待谁了!”
迟衡目送梁千烈和岑破荆纵马离开,直到连一点黑影都看不见了。人走了,喧嚣也去了,府里难得清静了。
将军府的三堂是颜鸾的内寝,带一宽敞书阁,正适合指点山河,颜鸾喜欢在三堂见客。
三堂里,除颜鸾,纪策也在。
将迟衡招过来,颜鸾对纪策说:“纪策,这是梁千烈的得意部下迟衡,刀法百里挑一。问他要人,跟要剐他的肉一样。上次不知怎么地,忽然送过人来。还真是,用过才知道好用啊。”
纪策闻言微笑,对迟衡点头。
“很少人能入花雁随的法眼。”颜鸾加了一句。
得了赞扬,迟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咧嘴笑了一笑。他不知道花雁随夸不夸人,但真的不是难相处的人啊。
颜鸾不满了:“怎么回来就变拘束了?放开点,别跟闷葫芦似的。”
“是,朗将。”
一旁的纪策笑了:“再别教训了,莫不是我在这里,他放不开怎么的?”
纪策笑得舒展,如沐春风。要说谋士,大抵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都运筹帷幄,气质却各有不同。比如左昭的机敏却显得亲切,古照川的精明就不加掩饰,而纪策则有名士之风,文质洒脱,让人愉悦生敬。
颜鸾敲了敲青玉案子:“迟衡,走近点儿。”
迟衡蹭近了一点儿。
颜鸾开门见山:“元州地势险要,目前,元州西北的泞州和西南都在虎视眈眈,就等本王调军南下,他们乘机攻入。这些军情,不消多说,你都知道吧?”
迟衡赶紧点头。
昨天岑破荆提过,泞州的杭竺,西南的西南王,元州的尴尬局势。
颜鸾手指划过大好河山:“西南王离得远,经不住远征劳顿,咱们耗得起;但泞州离得近,说攻就攻过来了,杭竺与咱们又势不两立,他绝不会放弃这等机会。再看整个元奚的形势,泞州的西边是矽州,矽州被麻七麟所控制。泞州和矽木州向来龃龉甚多,杭竺和麻七麟也十分不和。纪文书想了个法子,围魏救赵——如能让麻七麟进攻泞州,杭竺肯定就无心元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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