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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二天上午，苏晋安正在看文件，电话响了起来，是穆琅。
苏晋安看着桌子上不停震动着寻找存在感的手机和屏幕上面闪烁着的“穆琅”两个字，犹豫良久，终于在电话铃声失去耐心之前接了起来。
距离那次意外相遇已经过了三天，穆琅没有接到苏晋安的任何电话或者短信，自己发过去的几条短信也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这已经是很明确的拒绝了，可是穆琅不是一般的女人，虽然心里已经知道苏晋安的意思，但仅仅因为他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就轻易放弃这么合自己心意的男人，这种悲情女主角的桥段，真心不适合穆琅这样的空窗二十七年的女汉子，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不和苏晋安开陈布公的谈清楚，穆琅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所以便有了这么一场相邀。
穆琅手上刚结束一个案子，又没什么心思马上工作，正好她今年开始带实习生了，就把一些简单的小案子推给了徒弟，正是空闲的时候。在考虑良久之后，穆琅拨通了苏晋安的电话。
在拿起手机之前穆琅还有些踌躇不定，拨了号码之后反而恢复了平时的淡定从容，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怕什么，之前的二十多年一个人不是也这么过来了？更何况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又不是非他不可……
“苏先生，中午有空么？”
“……”
“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那天帮忙。”
“……”
“苏先生未免太客气了。”那边苏晋安不知说了些什么，让穆琅忍不住放松了神情，“可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见个面，有些事……我想当面和苏先生谈一谈。”
“……”
“那就这样，中午见。”穆琅笑着结束了通话，“拜拜，苏先生。”
穆琅工作的事务所和苏氏离得不太远，穆琅开车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苏氏附近的餐厅——他们约好的地方。
还是苏晋安先到的，不过他也只是等了几分钟而已。
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两人开始点菜，点的不多，足够填饱肚子而已。之后便是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压抑。
穆琅率先开口，她发现在两个人为数不多的相处过程中，总是自己在主动，而他，总是很绅士很礼貌，同时也很疏离。有时候穆琅会觉得苏晋安对她的接触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欢的，可在她对自己充满信心觉得可以和这个男人组成一个家庭的时候，他又会马上退缩进自己的壳子里，就像害羞的蜗牛，有些残忍的可爱。
“苏先生，我想知道为什么。”
两人都是聪明的人，不必说的过于详细，都能明白话里的意思。说起来算是很难得的默契，不过，并没有因为这份难得而被珍惜。
“对不起。”苏晋安明白穆琅的心意，可他给出答案只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他无法回应其他。
穆琅笑了，手指把玩着成满清水的玻璃杯子，透过杯子看过去，她的手指清晰地扭曲着，和她柔和的语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说什么对不起呢？”穆琅并不意外苏晋安的拒绝，也没有丝毫不快，她很平静的说道：“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该看缘分的，可能我们两个缘分不够吧。”
苏晋安也笑笑，没有说话。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苏先生拒绝我的原因。”穆琅看着苏晋安，眼神坚定的说道：“我想以苏先生的眼力，一定看出了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很认真的想找一个人组成家庭，而且自认为我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为什么苏先生不愿意给我、给自己一个机会呢？是我的性格不好么？还是苏先生已经心有所属？”
“穆小姐，为什么你非要执着这个问题呢？”苏晋安似乎并不愿意回答的样子，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摄人的气势不自觉的从他的身上流露出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的。”
穆琅却没有被他的气势吓住，她依然是一副自信的样子，“苏先生，也许你不太了解我的性格。我这个人，从不接受没有原因的失败。”
“感情并不是战争，‘失败’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吧。”苏晋安说道。
“所以啊，苏先生只需要说一句‘我不喜欢你’或者‘我们不合适’之类的话，让我死心就可以了。”穆琅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么简单一件事，苏先生也不愿意么？”
苏晋安看着穆琅，这个时候她依然在笑着，那笑容中却夹杂着令人心疼的落寞和伤感。美人眉头轻蹙，睫毛轻颤，那一低头的脆弱最让人心动，苏晋安也是凡人，他在面对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想拥抱她，想将“我们在一起”这几个字脱口而出，可心绪的混乱不过是短短的一瞬，苏晋安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和自持。就连语调也降了一分温度，
“穆小姐，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的原因。”苏晋安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谢谢你这么说。”穆琅眼里已经没有了刚刚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落寞和脆弱，在控制情绪这方面，她一直做得很好，她甚至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这样的话以后回忆起来，我就可以说是苏晋安这个人没眼光，而不是我自己的原因了。”
苏晋安很给面子地笑了，不过眼里却无波无浪，平静的让人窥探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真实想法。
之后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午饭，所有的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别人眼中衣着光鲜的金童玉女，不过都是一个假象罢了。
当一个人在社会里久了之后，明白了一些规则，便会将面子什么的看得无比重要，就算此刻心里正在哭泣，就算心情坏得想要杀人，也还是能控制自己脸上不露分毫，神态自若的和别人说笑，直到不必再伪装的时候才放下脸上的面具。也许这是一种礼貌，既保全了彼此的脸面，也不会让自己变得不堪，不过真的很可悲，不是么？
所有假装的坚强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总会溃不成军。穆琅回到家里什么都没有做，直接裹了被子倒在了床上，她觉得自己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睡，只有这样，才能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赶跑，明天开始，她就会恢复成那个无坚不摧、不惧风雨，能够在威严肃穆的法庭上款款而谈的穆律师，只不过一次失败的相亲而已，两人之间连感情都谈不上。穆琅无比庆幸自己在深陷之前看清了现实，那些好感和心动才刚刚萌芽，就算残酷的掐断了，也不会疼的让她没办法找不到自己。
还好，一切都还没发展到来不及挽回的地步。
……………………
苏晋安身上的煞气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助理给他送资料送咖啡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恨不得把高跟鞋脱下来裸脚上阵，生怕发出一丝杂音打扰到埋头工作的苏大魔王。
终于熬到下午下班，苏晋安没有忘记答应了自己母上大人要回家吃饭，所以没有让大家陪他加班的准备，当他走进电梯里的时候，仿佛可以听到整个公司的员工一起发出的舒气声。
苏晋安以前没注意过这种情况，此刻有些怀疑的想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么？可是明明有一个人，不管在自己如何冷淡的时候，她总能从容淡然的讲话，眼睛里除了柔和坚定的光，从不曾出现一丝害怕恐惧的情绪，可惜，他亲口拒绝了那个总能带给自己惊喜的女人，她再美好，也与他无关了。他们已成陌路。
苏母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待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携手而归，不时地看看表，再挑一下饭菜的毛病，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又无比激动。
苏父坐在轮椅上，看着妻子坐立不安的模样，微微笑了，尽管身体残疾口不能言，却也有着他人无法比肩的气度和风华。
听到外面汽车声响起，苏母忍不住亲自跑出去迎接，可看到的却只有苏晋安，想象中儿媳妇挽着儿子的胳膊乖巧的向自己问好的场景一下子碎成了泡沫。苏母梁上的笑容凝固了，不甘心的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气得一下子拉长了脸。
“妈，你怎么出来了？”苏晋安疑惑道。
苏母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不相干的问题，“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是啊，不然还有谁。”
听了这话，苏母的希望彻底被打破了，黑着脸转身进门，也不理会身后的苏晋安。
苏晋安心情本就不好，进门看到餐厅里丰盛的晚饭，联想到苏母刚刚的问题，他更是恼怒。直接走到兀自生气的苏母面前坐下，对她说道：“妈，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介绍女孩子了，我不会和她们任何一个在一起的。”
苏母气得一把拍在他的身上，声音里也带上几分哽咽，“你这混账，我给你介绍女孩子还不是为了你好，让你把女朋友带回来你也不听，你是想气死我啊！”
“妈……”苏晋安无奈道：“我没有女朋友。”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苏母掏出手机，让他看屏幕，正是那张在微博上流传甚广的照片，“这不是你女朋友是谁？”
苏晋安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心里有些微微的钝痛，他解释道：“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
在苏母的追问下，苏晋安将自己被几个朋友设计去相亲遇到穆琅的事情说了，又说两人已经彻底说开彼此并不合适，这事不了了之。
苏母一脸失望的看着手机，“这孩子我看着挺好，你怎么就没有好好把握呢？”
独自伤感了一小会儿又焕发了神采，兴致勃勃的对苏晋安说道：“这个不成就算了，你抽空再见见那个王小姐吧，我觉得她也挺不错的。”
“妈，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你别忙活了。”苏晋安终于说出心里话，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被自己惊的回不过神的母亲，虽然心中难受，眼神却十分坚定，熟知自己儿子脾气的苏父苏母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良久，苏母终于颤抖着声音说道：“你说什么？”
一时间苏母似乎苍老了十几岁，没有了平日里嬉笑怒骂的精神气。苏父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