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道别(1 / 1)
从巴乃回来以后,我以为就算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一切,也至少该告一段落了。
然而事情总是不如人意,或者说事情总是不能如我的意。我努力将生活状态从倒斗模式往原来的样子上调,这才刚刚有一些找回感觉,店里就来了个熟人。
居然是闷油瓶。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讶异这家伙怎么会主动来找我,他就告诉我说,他是来跟我道别的。
他娘的,道什么别?
说起来,人家千里迢迢来一趟杭州,专程跟我一个人道别,我应该感到荣幸。可是他那么撂下两句话就又走了,都不等我反应,我觉得要是我有那个能力,我都可以抽死他十遍八遍的了。
"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明明是一句很暖心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却偏偏让人觉得心酸得很。
不过依他的性格,能说出这么一句带点感情-色彩的话,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样,让我有一种预感,似乎这次的道别,并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道别,以后还有机会再见。这次道别,好像是永别。
我倒不是担心他会去做傻事,可是心里就是很不安,明明是我自己的臆测,可是一想到可能永远不能再见到他,胸口就闷得发慌。
没办法,为了不留下遗憾,我只能去追他。
可是没想到,这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小哥,我还真是小看了。好家伙,在路上就给我摆了一道,要不是小三爷我机灵,恐怕就只能就此错过了。
不过,一路费力不讨好地跟着他上雪山,费力不讨好地跟他磨嘴皮子,他倒是好,果然也没怎么理我。到后来我体力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喘气都喘不及,只好闭口,在心里问候他祖宗。
“你继续跟着我的话,我明天会把你打晕”,丫的开口就吓唬我,当老子是厦大毕业的。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仗着自己有实力,也不用把别人给看瘪了啊,我再不济,也不用你在下手之前还要来一个预告的,这不是太小看我了吗?
不过事实证明,他这个预告也没起什么作用,我果然还是被他打昏了。不过他娘的,这人也太不实诚了,趁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下手,这绝对不是我太弱,谁能想到堂堂小哥会偷袭呢?
对,他就是偷袭。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独自在那道缝隙面前徘徊。
以前听人说过,这山里的天是说变就变,我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在雪山上面盖了一个大毯子,看来要不了多久,就真的会来一场暴风雪。
我穿着这么一套在山下东拼西凑来的装备,在雪地里冷得直想跳脚,只得不停地动着。可是运动也不是个办法,暖和的效果是微乎其微,体力却先耗去不少了。
自己先给自己折腾死,我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蠢了。这不是我的作风。
可是要我走,我他娘的实在是不甘心。
好不容易跟到这儿了,难道就被他打晕一次我就放弃了吗?
就像小花说的,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我他娘的也不知道我这到底是天生的一条路走到黑的性格,还是别的什么。
总觉得,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待十年。
所以若是一路走到黑,那么要么自己点盏灯,要么把墙拆了我都要翻过去。
我拿出一根烟点上,一边抽一边想对策。
这样干站着肯定不行,等我都冻成冰雕了,他也不可能晓得。没准等十年以后他出来了,看到这里站着个冰雕,可能会在心里感叹一句这长得怎么这么像一位故人,那到时候我可能魂魄都不会归宁。
可是不能干站着,进又进不去,我剩下的招数,也只能朝里面吼几声了。
这个缝隙上面没有什么积雪,所以倒不用担心雪崩。只不过附近其他积雪厚的地方可能被波及,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周围肯定是没有人的,所以雪不雪崩的关系也不大。
就是不晓得这里面传声效果好不好,我在这外面吼他能不能听见。别到时候搞得我跟个傻逼吼个半天,人家压根听不到。
不过这目前也只是唯一的办法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傻逼就傻逼呗,反正顶多被他知道,再说他应该也习惯了。
于是我把手里的烟一丢,摆开阵势就开始朝里面吼起来。
“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
我一鼓作气喊了十余声,每一声的音调音量还有停顿的时间都拿捏得差不多,跟个复读机似的,就差不能自动调节音色了。
四周风声很大,嗖嗖地刮着,我每一次叫他,才刚出口就转瞬淹没在风中,像浸在流水中一般被冲走了。我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只有我脑子被风吹坏了,还在嗡嗡地回音,“张起灵……起灵……灵……”。
休息了一阵,复读机电量回复得差不多了,就又开始作死一般地喊。
这次喊我觉得我得加一点什么,不能老是光叫他的名字啊,如果小哥在里面能听到,那他脾气再好,照我这么来,他也非得被烦死。
虽然我确实很想他烦了,可能就会出现了。但是我怕,他要是这么出现的话,很有可能是出来封口的。
那我死得也太他娘的亏了。
早知道还不如带一个复读机来,然后就算他怒了,我还可以把复读机甩给他,随便他怎么处置,然后自己再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
也总不至于如今我可能的下场是死于一场扮演复读机的事故中。
一想到我的人生标签除了古董店小老板,小三爷等等这些以外,还要再加上一个复读机,我就觉得我浑身都不好了。
“张起灵,你给我出来!”
“你给我出来,张起灵!”
“他娘的,你到底出不出来?”
……
“你丫听得到吗?就算听不到你好歹吱一声”,啊,娘的,我这是在干什么,“就算不出来你好歹吱一声啊。”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了,我这么喊喊停停,停停喊喊的,天已经全黑了。
不过还好是在雪山上,周围都是铺天盖地的白,不用照明,眼睛也还是看得清的。
我实在是喊不动了,又冻得不行,就缩进那个缝隙里,借着两边有挡风的岩石,生了个火,蜷着取个暖。
在外面吹风吹久了,移到一个稍微温暖一点的地方,整个人反倒觉得冷起来了。大概是之前都冻得麻木了,现在全身回暖,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一抽一抽的。
虽然手有些抖,但是我不敢耽误,赶紧用双手揉一揉脸。听说有些人长期对着风扇吹都会面瘫,我这在雪地里被风吹了这么久,虽然尽量把自己裹得严实了些,却也保不准我的面部神经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要是能面瘫成闷油瓶那个样子我也值了,但是想起面瘫还有些俗称叫什么“歪嘴巴”、“歪歪嘴”、“吊线风”的,万一整成那样,还是算了,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只是我的手一碰到脸,发现脸上居然都是湿的。再一抹眼睛,感觉眼睫毛也是湿润的。
我靠,我心说,我这该不是泪水吧。
这风太他娘的狠了,居然刮得老子一脸泪。
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红了,幸好闷油瓶没有被我召唤出来,不然看到我这样我这么狼狈地站在雪地里,他娘的要是误会老子是为他而哭,那我不是太丢脸了。
在包里翻了翻,硬是没找到一面镜子。不过本来装备就不齐全,我又不可能娘们一样随身携带镜子,只好把手机翻出来,借着屏幕反光看了看,但是也看不清楚,就干脆放弃了。
把脸上的水抹干,继续用双手搓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