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丽姐姐,你好久不来看我了。”叶木槿看着又是深夜来访的人。
“看你小产也有两月了,身体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怎么样,先前学过的功夫还要继续学吗?”她坐下来,把叶木槿面前的果子移过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喝茶的间隙看了她一眼,好像来她宫里只是个顺便。
人见到她都会先安慰她,可上次小产后丽妃倒是来过一次,只是坐了坐,送了点补品,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然后这次来了之后却也没问,直接跳过,问还要继续学功夫吗。那在她心里,有什么是重要的呢,她总是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就算看到别的人小把戏,也只是嘲讽的样子笑一下。
“姐姐不打算安慰我一下吗?”
白眼,“有什么好安慰的,你自己都不在乎。”扔一个果子到嘴里。月光正好,练功夫正好,看来自己的心情真是不错。
“不在乎?”
“这个孩子,不是换了你哥一命么。”端起杯子,却没喝,口气却严肃了些,“别跟她们对着干,好好过你的日子。”
叶木槿的双手抓着杯子,不主语,自己从未对不起别人,可是人有恶意。
“你在想,你未曾动过她们分毫,她们却想尽办法害你,是吗?”冷冷的扫过叶木槿一眼,“叶家的人,因为你是叶家的人。”
叶木槿的手顿时无力,放下杯子,“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姐姐吗?”想是,原来姐姐和皇上情投意合,她们嫉妒之心如今也烧到她这里来了。
拍拍她的肩。“不仅如此。唉,我说你到底要不要练,不练我可就回去了。”起身。
叶木槿抓住她的手,“练。”从皇上陪她赏花之后,好几日,皇上都在永安宫里,今日听说去了欢喜宫。
“夏天快到了,你说过要送些薄荷给我的。”
“嗯,记得的,配好了就给姐姐送过去。”
丽妃伸过手去,拍了拍她的头,“乖,姐姐就喜欢乖孩子。”
她从没这般和颜悦色过,这手,竟然,有一丝宠溺。本来可以反唇相击的,因一时错愕,失去了最佳时机。也罢,难得她会这样子。
一招一式,她教的很认真,她学的也很认真。月光倾城,院子里绿色的植被上面裹上一层淡淡地荧光,她的汗水从指尖滑落,月光在水珠里闪烁,“槿儿,你倒是个越看越美的人。”
她仰起脸,对着月光,脸上的一层汗水经过月光的洗礼朦朦胧胧,有微弱的光在她脸上跳跃,就像个仙子,她转过头,看着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丽妃,“一身臭汗,哪里有半分美。”
丽妃却似乎认了真,站起来,对着她绕了一个圈,“其实真正的美人啊,是有一种干干净净的味道,但那味道,倒是从身体里面发出来的。”她走近一步,捂了鼻子,又后退一步,“我说的味道呢,当然不是你这一身的汗味。”
叶木槿很累,练了大半天了,走近一步,然后看到丽妃立刻后退一步,于是又上前一步,丽妃后退一步,如此几下,丽妃出手点住她的肩,“好好说话。”
伸手摸了摸鼻子,这种主动权的反转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真正的美呢,不止要面容姣好,身段玲珑,而且要妖而不媚,华而不俗,美而不腻。性子呢,温而不失执,柔而不失明,朗而不失敛。”
“你是在说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刚好指尖有一滴汗,滴落。
丽妃点点头,然后问,“前不久你还一幅天下人负你,你必杀之的样子。如今,却为何没看你有任何动作?”
叶木槿在丽妃坐过的椅子坐下去,低下头,月光就在她挽起的头发上一圈一圈的发光。在丽妃以为触动她伤心事的时候,她抬起头,“姐姐,爹爹说,成长不是越来越冷漠,而是宽容。”她笑了一笑,“所以,我原谅他们。真的,我不能变得像她们一样。”不能像她们一样,变成魔鬼。
丽妃看着她的笑容,也说了和詹淑妃一样的话,“你有一个好爹爹。”
她又笑了,“丽姐姐,今天好累了,我们不练了吧。”伸手去摘了一片薄荷叶子,放进口中嚼。
“那明日再继续吧。好吃么?”她也摘了一片,放入口中,清凉迷人的芬芳在唇舌间迷漫开来。“你这里种的花花草草都能吃么?”
“有些不能。”她淡淡地回答。
立刻把手上刚摘的一片花瓣丢掉,拍了拍手。“哪些是能吃的?”
叶木槿去转过来,对着她,脸正迎着月光,“那要看是谁吃?”
伸向另一株植物的手缩了回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同一片叶子,有的人吃了会中毒,有的人就不会。”她笑了,“姐姐,以前爹爹只教我如何治病,现在想想,反过来,害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拍拍她的头,“叶然那歪瓜还总说你蠢,你哪里蠢了到底?!现在作弄我却是一道一道儿的。”然后又低了声音,“你的医术只怕不在你爹之下吧。”
是肯定句,并非问句。
叶木槿笑,没有回答。
“好了好了,应该快天亮了,我回去了,明天再继续吧。”走到墙边,“明天再多准备些今天的果子。”
叶木槿撇撇嘴,那是小容做了好久才酿成的酒果子,你倒是会吃。挥挥手,“明天你早点来。”然后就看到她翻墙而过。丽妃呢,让人入眼的倒不是上等的容貌,反而一股英气,将门之女,不知是不是都如这般;与沧澜郡主站在一起时是相得益彰。
叶木槿又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月亮渐渐隐去了,想来快天亮了,却看到小容惊慌的跑了出来,忙伸手拉住她。
小容却是吓一跳,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因为着急,她紧紧地反抓住叶木槿的胳膊,“小姐,小姐,你去哪儿,吓死容儿了。”
伸手抱住她,拍拍她的头,“傻丫头,丽妃来了,我在后院跟她习武呢。”
她还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小姐,以后不管去哪儿都带上容小容。”
扶起肩膀一看,小容倒是哭了,“她来的时候你都睡下了,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是做噩梦了吧?”拍拍她的肩,“没事儿的啊。”
小容的泪痕分外清晰,只是执着的忘着她,“小姐,你答应容儿,不论去哪儿都带着容儿。”
笑笑,点点头。“嗯,我答应你。”
她似是安心下来,这才放了手。刚才梦里,却是自己离了小姐一会儿,再回来时却看到浑身是血的小姐,怎么唤她,她都不应,最后却是笑着倒了下去。惊醒了之后赶忙去寢宫里面寻,床却空空的,吓丢了半条命。
“做了什么梦,急成这样?”她握住她的手,往寢宫里面走。
“倒是记不太清,只记得小姐最后是倒在血泊里,就吓醒了。”手着,手又用了力。
叶木槿的手被她捏得疼了,拍拍她,“梦是反的,没事的。你现下也醒了,不如去打些热水来,让我洗个澡,刚刚出了一身的汗。”
小容点点头,往水房走去,以前练功后都会洗澡,后来便是病了。所以水房里夜里也备着热水。
泡在热水里,里面加了些自制的药草,感觉深奥的骨头都松开了,很舒服,头歪在一旁,小容平日里是十分沉稳的,虽比自己看见要小些,却要更沉着的多,甚少看到她如些慌乱的样子,不知她到底梦到些什么。
泡了一会儿,便睡去了,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她没有记起,上一次,小容惊慌是因为她为了给爹爹采一株草药,独自跑到山里去被困在山坳里,后来小容找到她的时候,就和今天的表情一样。
小容知道她在睡,便守着里间,不让人来打扰她。自己却是怔怔地坐在门口发了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清走过来问她,娘娘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遣个人去请叶太医来看看。
小容说没事,娘娘就是困了,姑姑也去歇着吧,娘娘醒了再来伺候。云清点点头,转身,又顿住,轻轻说道,“让娘娘以后早些休息,宫里的人,眼尖耳长。”
小容对她微微俯身,“谢谢云姑姑,若是可以,还请姑姑多提醒着些娘娘。”
云清点了点头,“即是椒房宫里的人,自然是一心一意为着娘娘。”
小容拉起她的手,“姑姑,可还有旁人知道?”
云清只说,“只是有一回夜里碰巧见着了,旁的人应该也还不知。”
小容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到里面叫了一声“小容”,她便放下云清的手,“娘娘想是醒了,姑姑去猜人打些水来。”
云清俯身去了,小容快步住里边走去。
太阳已经落到旁台上了,“快正午了吧?”
“嗯,小容备了些小姐平日吃的,梳洗完就可以吃了。”
她踢了踢腿,看来自己备的药汤还是很有效的,完全没有腰酸腿疼的感觉。小容端了杯茶过来,她喝下一口,“给丽姐姐再送些这茶去,她也熬了夜。”
“那小容去找个精致点的罐子。”
云姑姑侍候她洗脸,小容也差人去送茶去了。
“姑姑,这宫里,可是有不安生的人?”叶木槿坐在椅子上,云清正在给她梳头。
她并没有一丝惊慌,“娘娘,椒房宫里都是皇上的人,没有不安生的。”她面色正常,似乎想到她会如此问。
叶木槿却觉得,她是想告诉她什么,本是问她这宫里的人怎样,她却没有回答说安生或者不安生,而是告诉她是皇上的人。是想说,皇上对她,分外恩宠?还是,别有用心?
“那姑姑的意思是?”
“娘娘,宫里虽没有明确说妃嫔不可习武,但私下也是没有的。”
难怪丽姐姐要深夜来,还一幅不欲与人知的模样,原是以为她不愿让人以为她与自己走的近,不想宫里却是不准的。
“谢姑姑提醒。”
“这是云清应该做的。”她慢慢梳头,一缕一缕地绑好。“云姑姑见过我的姐姐吗?”
云清似是笑了,不过很淡,“娘娘,您不必忧心,娘娘和大小姐完全不同,不论是容貌,脾性,还是气度上,都是迥然不同的。大小姐虽比娘娘美艳些,却没有娘娘身上若嫡仙的气质,娘娘宽厚,任慈,率性却不鲁莽;大小姐在智谋上胜您一筹,但是却输您一份亲近。”
叶木槿想,姑姑话虽如此,但想必当初姐姐也是城里的姣姣者吧,不然,又怎能引得他侧目。
“姑姑,你可知道,姐姐和我娘是如何死的?”
“云清不知。”她梳完头发,又给她配了一支朱钗。
叶木槿想,哥哥想报仇,爹爹却不希望他们减卷入仇恨中。算了,不想了,总有一日会知道的,何必自寻烦恼。
小容在给她布菜,叶木槿坐下,“小容,那红豆你可是寻着了?”
“嗯,挑了几颗还不错的,吃完再给娘娘看。”
云清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她很想说,那个东西不吉利,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不君知否?
“那吃完饭就拿过来。”想想从最开始找上好的玉,到选合适的红豆,好些日子了。
还没吃完,皇上便过来了。叶木槿起身相迎,“皇上?”
“朕是受人所托,小罗子,快把东西拿进来。”他在她桌边坐下,“槿儿的菜比朕的要香些呢!”
“皇上还没有吃吗?”边说边打开小罗子捧着的盒子。“呀,是糖葫芦!是哥哥送进来的么。”
皇上点点头,拿起她的筷子夹了几块吃食,下人们怔了一怔,叶木槿却浑然未觉。
撕开一个,放入口中。
皇上已经放下筷子,“你并不喜酸食,为何却独爱糖葫芦。”
叶木槿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表面有一层糖,把里面的酸抵掉了吧。”
表面上有一层糖,所以内里的山楂酸就不以为意了吗?傻姑娘,这么好骗。
“哥哥呢,为什么不来瞧瞧我”
“他下午有事要出城一趟。“他揽过她,咬下一颗,真酸。
桌子上已经被收拾干净,小容泡来一壶茶,放在桌上,又退下去了。
“你那儿秋千可以摆出来了,如今天渐渐暖了。”
她咬着糖葫芦,有些酸,但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皱了眉,仍然很认真的吃着。“嗯,等会儿就去挂,不过皇上今日不忙么?”
“不忙,草原节使今日上午离开了。”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迷漫的糖的味道,“朕想你。”
她笑了,咳了咳,“糖衣炮弹呐!”
“那槿儿以为如何?”他的手从她的腰上摸上去。
“臣妾甘之如饴。唉,唉,大白天的。。。。。。别闹。。。。。你你。。。。”
糖葫芦,竹竿刺进了身体,却成为了一生的脊梁。
叶然送使节出了城门,本不欲这么早回,就在城外的绿草间穿行。正值春天,绿草油油,,百花齐放,风暖暖的打在脸上,阳光比别的季节似乎要轻佻些,人们往来穿行,踏青或放风筝,其乐融融,难怪槿儿那么喜欢春天。爹说,远离金银的日子,也能和平喜乐,他不信,现在,却想信。皇上让叶家不得离开京城,现如今,怕是更加不能了吧。小槿儿,哥哥希望,他能宠着你,爱着你。
在街上走的两人其中一人打了喷嚏,“谁在想我?”
旁边那人伸手扶过她肩上的花枝,早知如此,便让她把脸上涂些东西,这街上才走了一半,总有人朝她扔花枝,她被打中了好几次,“是被花薰到了吧。”语气生硬。
叶木槿一笑,“你不会是嫉妒我吧,其实呢,你要是笑一笑,不板着个脸,那些姑娘们会喜欢你的。”
他神色又郁了郁,“你以前可曾对人家丢过花枝没有?”
隔的不远的随行男子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
“丢过啊,民风开放呢,何必羞羞答答,若是碰见了好看的男子,必是要丢一丢的。唉唉,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呀!”
叶然看到的就是皇上脸色不快的急步向城外走来,槿儿在后面小跑着叫他,而有些胆大的姑娘在往槿儿身上丢花枝,她一边跑还一边躲。皇上也看到了他。
“叶将军家里的家教似乎不怎么严厉呢?”阴深深的语气。
叶木槿没想到他住了脚,堪堪撞到他背上,“啊!”
叶然伸手拉过她,揉了揉额头,“撞疼了?“
“哥哥?!“然后看了看他手里握着的风筝,”哥哥也是来放风筝的?“
叶然笑了,在意了,才会生气吧,只是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你家相公不开心呢!”他打趣。
皇上听到相公这词,一愣。
叶木槿笑道,“因为我穿了男装,而一路上很多姑娘都朝我扔花枝,却不大待见他,所以,不高兴了。”摊了摊手,表示此人真的很难伺候。
“只是,因为这个吗?”
叶木槿点点头,“男人的自尊心是很脆弱的。”
叶然挑了挑眉,想必是他家妹子又如何惹到他了而不自知,想刚才他气冲冲问叶家的家教,啊,应该是听说自己的妃子竟向别的男人扔过花枝,气闷吧。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们放风筝吧,你看,这风筝很漂亮呢!”拽了他的袖子,一晃一晃,讨好。看他脸色似乎松动了些,顾不得哥哥在旁边,踮起脚,轻轻吻了他一下,“不生气了好不好?”
叶然是不吃惊的,他家的妹妹他是能懂几分的。只是,为什么好像看到皇上的脸红了,是眼花了吗?
来往的人看了却摇摇头,姑娘们心碎一地,多好的两个男子啊,唉,竟然断袖,浪费了,太浪费了。
咳了咳,一般咳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但是,也基本上起不到什么效果的。暖风一阵一阵的吹来,乱了发丝,也乱了心神。看了一眼叶然特意撇开的眼光,“叶将军请自便。”然后拉着槿儿的手就走了。很从容的走了。
王羲来到他身边,行礼,“叶将军。”
“王大人。”
王羲没有向前走,只是站在他旁边,良久,看着不远处他们的风筝飞起来,两人的笑声传过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
叶然转过头去,“王大人觉得不妥?还是说是令妹的福气?”王羲自小便跟着皇上,护其左右。
他摇了摇头,“不,是皇上的福气。”
叶然挑了挑眉,“但愿他这次会珍惜。”
王羲没有回答他。
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叶然恍惚,听他说,但愿。